12.妹妹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對著財神爺和黑虎大爺都面不改色，妹妹才是真絕色呀。

明露踢下短靴，匆忙蹭到明夏身旁，大眼睛眨啊眨：「這wifi原來真的能遠程連，我還以為祖師爺寫著開玩笑呢。夏夏你咋知道密碼的？」

祖師爺那書上記載了許多將本行能力結合互聯網的技巧，互聯網思維入侵風水命理行業，天眼wifi就是其中之一，明露抱著玩玩的心態組裝做了出來，自己作為熱點，手機為媒介，隨時可以開啟關閉。沒想到剛好被明夏給臉上了。

明露一坐過來，差點沒把黑虎大爺的肉爪擠一邊去，它悶頭髮出伐開心的嗚咽聲。

明夏轉頭，眼神意味深長，額前銀灰碎發搭在眉梢上，唇角紋絲不動：「密碼是我生日後綴單詞heart。」

明露撇撇嘴：「這你都猜得到……」

明夏又看了她一眼，眼裡明晃晃地寫著，全世界都知道你妹控，heart都快成簡訊標準結尾了。

半響，明露又捅了捅她的胳膊肘，餘光瞄呀瞄：「那……你都知道了？」

原本明露還沒打算把一些事情跟明夏他們公開說，他們畢竟是普通人類，突然知曉這種事情，未必能夠完全接受。沒想到，她還沒想公開，明夏就誤打誤撞碰上財神爺，並且，還和人家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至少，目前看來的氣氛是這樣。

既然如此，明露覺得，就順其自然罷，哪怕誤打誤撞，也是明夏自己的機緣。

「創業的事？」

「嗯嗯嗯嗯嗯！」明露頭點個不停。

「財神爺說，閻王願意見你，談合作的事情，不過他很忙，得你自己去地府見他。」明夏淡定地將消息傳達給明露，不過，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許還有幾分恍惚。總歸接受能力比較強，日子久了，習慣就好。

明夏隱約能預想到未來的日子有多熱鬧。

「那太好了！」明露笑容一揚，攬著明夏的脖子，就給了她一個熊抱，還響亮地「吧唧」了一口，「夏夏你簡直就是我的大福星，大寶貝！」

明夏：……誰是你的大寶貝啊喂。

心好累。

她只是遞個話都能成大福星，這大福星也太廉價了。

財神爺吭哧吭哧地開口了，人家姐妹情深，他孤家寡人地，注意點場合啊姑娘：「咳咳，這位凡人姑娘，請注意影響，不要在神明面前秀恩愛，姐妹情也不行，小心天打雷劈哦。」

明露笑嘻嘻地鬆手，沒事沒事，不抱就不抱，反正妹妹是自己的，隨時可以抱個夠。

「財神爺您還認識雷公雷母呀？」

財神爺捋了捋鬍鬚，微抬起下巴，笑了：「可不是，干我們這行的，總有用得到雷公雷母幫忙的時候，你們凡人總愛許些不切實際的願望，還在我們面前發假誓，有什麼話，咱們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給你砸個五雷轟頂再說呢？」

明夏：……

明露：_(:3」∠)_

＃論神仙和雷公雷母的特殊交友方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有智慧的方法哈哈哈。」明露虎軀一震，乾笑著說，「咱們還是來談談，談談閻王爺的事情。」

「行。」財神爺眯眼笑了，喝著紅茶，繼續說，「閻王爺對你的項目的確很感興趣。你知道，地府鬼魂眾多，管理相當麻煩，更何況還有不少生活在凡人看不見的周圍，時不時還會騷擾人類，有些冤親債主的行為是被默認的，但有些不是。」

「重點是閻王爺對凡間的新興事物很有興趣，更希望地府的經濟效益能夠得到有效提升。」

「在正式商談之前，閻王爺希望你先做一個測試版給他，讓他先進行評估。」

財神爺的意思就是，閻王爺想見到成品，哪怕半成品也好，總得有點東西先給他試用一下。其實明露的試用版軟體，大體框架已經搭建地差不多了，UI還沒有仔細做過，所以頁面設計非常簡陋，但不影響主要功能的使用。

她連伺服器都是拿凡間的，然後按照祖師爺的說明書，自己調整出的地府專用款。

目前最重要的聯網功能已經生成，可以隨意瀏覽凡間各大網站，以及視頻播放網站，隨意追劇追電影。但要進行實時交流，評論，購買視頻網站會員，依舊還早著。

除此之外，明露先行開闢了一個日記板塊。

所謂日記板塊，是為未來的網路小說網站做準備，這個APP本身製作的出發點就兼具盈利的需要，地府龐大的阿飄陣容，不用白不用，貨真價實的「鬼故事」喲。

阿飄們即將進軍網文界給凡人講鬼故事。

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講述他們作為鬼豐富多彩的生活，藝術來源於生活，他們每個飄一天一個故事，都能寫個三百六十五天呢。

至於閻王爺，完全可以寫個《閻羅王吐槽手札》，《我和另外九個王》，《閻王心好累》之類的日常文，每天高冷地譴責人類的罪行，為凡人與閻王溝通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閻羅王：呦呵，凡人，你對死有什麼不滿，跟本王嘮嗑嘮嗑。

再加上各大判官，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每個人的八卦攢起來都能繞地球三圈呢。

明露覺得自己做夢都會笑醒，大批大批的讀者彷彿已經向他們湧來。

感覺馬上閻王爺也要成為妥妥的網紅了呢。

「財神爺！您放心，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讓閻羅王看到我的誠意和實力——」明露雙手放在腿上，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就好，小姑娘，我看好你！」財神爺不忘給她鼓勵，「加油！」

財神爺：給我一個堅定的眼神！

明露：堅定的眼神.jpg

財神爺在明露家蹭完晚飯，才開開心心地去別家閑逛去了，明露一家子收拾個碗筷，看個電視，輪流洗臉刷個牙，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九點。

小孩子睡得早，最近幾天又總是在外邊玩，一天下來早就累了，困得不行。

夜色漸深，熱鬧的屋子回歸於平靜與疲憊。

風兒輕輕吹起窗帘的邊角，初春的天氣依舊冷地人莫名打顫，窗外只剩下零星昏黃的街燈，不見行人的蹤影。

現在四人住的房子還是明露原來早先租的兩室一廳，所以只能兩個人一塊兒擠擠，等寒假結束，去京城，就換個大點的房子。好在房間的床不小，放得下兩床大被子。明露照顧好兩姐弟洗漱完上床睡覺，道了聲「晚安」，輕輕帶上門，轉身去廚房溫了一杯牛奶，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嘎吱。」

虛掩的門被她輕輕推開。

明露站在門口，遠遠就瞧見，獨自站在陽台上的明夏，燈卻未開一盞，她纖長的背影，幾乎與漆黑的夜，融為一體，精緻的頜角，同樣隱沒在陰影中。只能隱約看見，她單手插著兜，指間夾著一支煙，輕渺的煙氣無聲飄起，忽明忽暗的火星，閃閃爍爍。

昏暗中，格外弱小。

周圍很安靜，明露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飄散在空氣中的煙草味。此時她有些恍惚，看著這樣的明夏，有時候她在想，在沒有遇見她這個姐姐之前，明夏是否也同她一樣，心裡始終有著一塊空缺的地方，無法被填滿。

一個，可以讓自己，百分百篤定的人。

「夏夏。」她輕輕喚了一聲，冷不丁地。

明夏一怔，回神，下意思地，她迅速掐滅了手中的煙，隨手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轉眼，明露已經走到了她身旁，下一秒，溫熱的牛奶就塞到了她手中。

「嗯，謝謝。「明夏垂頭，微微斂眸。

明露只是抿唇一笑，作為回應，接著她轉過去，抬頭望了望夜空，唇邊漸漸漾開一絲柔柔的笑意，回眸看著明夏，語氣輕曼：

「心情不好？」

明夏眼睛微閃，不懂她的意思，含糊應了一聲：「嗯。」

月色再美。

冷冽的風撲到臉上，依舊隱隱地疼。

「馬上就要去京城了呢。」明露靠在陽台的欄杆上，突然提起。

「嗯。」明夏點頭。

「你也要考大學了。」她說。

明夏遲疑了一會兒，點頭。

在明露出現之前，恐怕沒有人覺得，考大學這件事情，對明夏而言有多重要，大概連重要性都不必提。而父母去世之後，明夏則更加茫然，她甚至完全不明白，繼續生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好像也考不上什麼好學校，得過且過，平庸地度過餘生，從小混混變成老混混。

明夏小時候的性格和明露完全不同，完全是個乖戾，脾氣差，渾身是刺的小孩，不親近人，也沒有太多玩伴，一度被孤立欺負過。

她沒有早年離開父母，但也未必好到哪兒去。明家夫妻生明露和明夏的時候，兩人都還年輕地很，孩子脾氣，三天兩頭大吵，冤家是冤家，一點都不歡喜，否則也不會自己把孩子給弄丟了，後來明爸還出軌過幾次。

後來慢慢地，明夏變成了現在這樣，全然冷漠少言。

剛開始的時候，她和明露也沒那麼親。

也不喜歡明露介入她的生活。

但漸漸地，她覺得有個姐姐也挺好。

有人早中晚準時發簡訊打電話和你嘮嗑，每天放學總能瞧見校門口那張熟悉的臉，漫長的公交車車程總會變得無比短暫，回家拿起筷子就能吃到熱騰騰的菜，冬天出門還能有個挽手的伴，她開心的時候就把自己揉地滿頭亂髮，不開心的時候就拉著自己手搓啊搓吃豆腐。

哦，也有難得正經的時候。

「夏夏有想過，以後的事情嗎？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成為什麼樣的人。」明露托著腮幫子，認真地問，清亮的眼眸在燈光下閃爍，溫柔的聲音散在風中。

明夏插在兜里的手，漸漸攥緊。

半響，沒說話。

以後？

過什麼樣的生活，成為什麼樣的人。

她沒有想過，或者說，不敢想。

曾經有過那些微渺的願望，但是覺得不可能實現，久而久之，也就忘記了吧，覺得自己並不是那個被神眷顧著的人，而是最平凡的一個，命運怎麼會在她面前天翻地覆呢。

見她半響沒說話，明露直起身子，向左走了幾步，微仰起頭說：「其實我問這個問題，並不是希望你成為多麼優秀出色的人。只是認為，每一個人，只要有一件自己想要努力去做的事情，有自己想努力去實現的生活，都是很棒的，值得被尊重的願望。」

明夏看進她的眼睛，是，這樣嗎？

「不過……」明露唇邊的弧度忽然擴大，雙手背在身後，微微踮起腳尖，努力將明夏看得更清楚，更近，風吹著她頰邊的髮絲飄動，「夏夏在我眼裡，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我最喜歡的樣子。」

「所以，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吧。」

「咱們家現在，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養你一輩子都行。」明露佯裝一本正經地說。

明夏「撲哧」一聲，笑了。

「我是認真的——」

「反正……無論如何，還有我呢。」

「一定要記住哦。「

「你是我的……」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