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七夜

39.第三十七夜

第三十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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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病人和醫護人員來來往往,而祝靜卻始終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神情木然地望著手術室的大門。

過了一會,她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簡訊給彭然。

往常的這個時候,她早就已經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學校,可是今天,她卻找了彭然幫忙先過去照顧孩子們。

發完簡訊,她收起手機,繼續紋絲不動地等在手術室的門外。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她的雙手始終放在膝蓋上,像是在給自己支撐的力量。

不知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大門才終於緩緩打開。

醫生推著手術車從手術室里出來,她起身,看著一個個醫生往外走,終於看到了走在最後一個的列儂。

而列儂也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

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在了一起。

「有空么。」她注視著他,說。

他微微頷首。

兩人一起並肩走出了醫院的大門,祝靜站定在了路邊,靜靜地望著遠方的山脈,他則停步在了她身後。

彼此無話,兩廂沉默。

「給你講個故事吧。」

過了許久,她率先聲音沙啞地開口,「我以前,應該說是一個整天生活在負面情緒中的人,從未敢於直面自己,我膽小、怯懦,卻自認為自己已經全副武裝,堅強無比。」

「人的改變很多時候都是源於一個特定的人,我也遇到了一個這樣的人,他來到了我的生命中,輕而易舉地就改變了我。」

「我在他之前,只遇到過一個男人,我應該算是愛過那個男人,但是後來那個男人背叛了我,和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結婚了,我原本心懷不甘、還想玉石俱焚,是他解救了我。」

「我從小失去了至親的愛,曾憎恨我的父親長達十多年,用盡每一分力氣給我父親難堪,後來我的父親去世了,是他幫我寬恕了我自己,也讓我寬恕了我的父親。」

「他給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人給過我的,包括我之前的那個男人,任何人都沒有給過我這些。」

「其實我從最開始就明白他是個身處在黑暗中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能從他身上看得到光芒。」

「但是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我也知道,我應該要離開他,去尋求一個所謂更【安定】的人,因為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後來,他離開我了。」

說到這裡,她轉過身,「故事說到這裡,應該算是結束了。」

列儂看著她,眸色平靜而幽深,倒映著遠方夜晚的山脈。

她回望著他,半晌,輕輕解開了自己衣服領子的扣子。

然後,她慢慢將自己佩戴在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拿了出來。

終於,他的眸色在落到那條項鏈上時,逐漸變得深不見底。

她沉默下來,他也不發一詞。

四葉草形狀的項鏈在黑夜中閃爍著光芒,彷彿倒映著雪色的時光流轉。

「很漂亮,對不對。」過了不知多久,她輕聲開口。

他沒有說話。

祝靜收起項鏈,轉過身與他擦肩而過,折返回了醫院。

這一天的深夜,她從躺下來開始,就一直覺得心悸。

呼吸並不舒服,心中也一直慌神,她平躺著,聽著屋外的風聲,閉著眼睛,始終睡得半夢半醒。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

睜開眼,她看到了列儂黝黑如夜空般的眸子。

他站在她的床邊微微俯身,他握著她的手臂,靜靜地看著她。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卻在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眼睛里的意思。

她沉默地起身,穿上外套,跟著他一起出了門。

等來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了。

彭然、徐戚燁以及羅醫生他們,全部都聚集在手術室外,羅醫生的眼睛血紅血紅的,而彭然的眼角還掛著未褪去的眼淚。

「病人家屬的電話沒有接通,根據病人生前的口述,這裡應該只有你能夠代表病人家屬,」主刀醫生拉下口罩,看著祝靜,「病人馮毅由於突然發生嚴重顱內大出血,搶救無效,在今天凌晨3時25分停止了呼吸。」

整個走廊里連風聲都靜止了。

聽到這句話,彭然原本靜止的眼淚再次悄聲無息地落了下來,徐戚燁站在她身邊,伸出手,將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羅醫生背過身去,很快,傳出了低低的嗚咽聲。

「盡人事,聽天命。」

片刻靜默后,祝靜的聲音平靜得嚇人,「謝謝你,方醫生。」

方醫生嘆了口氣,朝他們點點頭,疲憊地離開了。

「你們都回去吧。」

她此時轉過身,看向其他人,「彭然、徐戚燁,你們都回宿捨去,羅醫生,你快回家,你女兒還小,晚上如果醒來看到你不在會害怕的。」

「馮校長的戶口不在這裡,明天我會去派出所了解後續事宜的處理。」

她自始自終,都冷靜地說著話,目光清明而澄澈,「現在是凌晨,幹不了任何的事,聚在這裡也沒有用。」

她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

說完這些,她轉過身,慢慢地朝醫院外走去。

……

今晚的夜空里看不見星辰。

祝靜坐在醫院外的石階上,抱著自己的膝蓋。

過了一會,列儂來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馮校長以前是一位非常有才學的大學教授,他的太太去世后,他就一個人來到這裡,建立了嶺站中學,一呆就是二十年,義務教育山區的孩子,陪伴他們成長,如同他們的家人一樣照顧他們。」

她看著夜空,一字一句地說得很慢,「而他的子女都在國外生活,很少來關心他,在我和他相識的這些年裡,也從來沒有來看望過他,我知道他想念他們,但是他從來不說,每一天都將自己的全部心血投入到這所中學的每個孩子身上。」

「在這七年間,我無數次的情緒波動,崩潰,痛苦,絕望……但是只要來到這裡,來到他和孩子們的身邊,我都會覺得哪怕我被所有人拋棄,都會有這個地方是我的歸宿。」

「他不是我的家人,卻甚過我的家人。」

這個世界上有不少人,一直都活得自私而心安理得,從不知感恩與回報。

但是這個世界上依然有不少人,自始至終不求任何的回報,願意用自己一生的熱忱,而換得他人的快樂與幸福。

「祝靜。」此時,列儂在一旁低聲開口。

他伸出手,將她的肩膀朝自己的方向側了過來。

她的臉龐上依然沒有眼淚。

「我到現在都還不覺得他已經離開我了,」她的眼睛空空洞洞的,「就在昨天,我去病房裡看他的時候,他還告訴我他想要一個照相機,讓我去買來給他,他說,他之後如果能夠下病床,他想要拍些照片,讓我貼在小黑板上給孩子們看。」

「他給了那麼多人希望和力量,為什麼他自己卻先要放棄呢?」

她的手掌漸漸握緊,「為什麼他不再跟死神多抗爭一會呢?為什麼他要先認輸呢?為什麼呢……」

「他明明知道我不想他那麼早離開我的,我多希望我今後能不再讓他擔心了,我多希望他能親眼看到我獲得幸福的那一天。」

「他對我比對他自己兒女都要好啊……」

「列儂,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這樣,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保護我,接納我,寬容我了。」

「再也不會有了。」

列儂看著她的臉龐,他的瞳孔輕輕地顫抖了兩下。

在這一刻,在這個安靜到窒息的深夜,他終於像是徹底地放棄了什麼。

下一秒,他朝她伸出了手。

他深深地注視著她,一點一點、將她慢慢地擁抱到自己的懷中。

「我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刻,自憐自哀我的命就是孤星蔽日,任何與我有關的人,終有一天都會離我而去……可是,我已經不會再這樣想了。」

「無論遇到多少能將我打垮至地獄、讓我傷心痛苦乃至絕望的事情,我依然都不能失去愛的能力。」

她靠在他的肩頭,眼眶終於慢慢變得微熱起來,「這是他在昨天,在他去世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列儂,我還可以愛嗎?」

我還能愛嗎?

……

她遲遲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他鬆開了她。

然後,他握著她的手輕輕覆蓋在了他的臉頰上。

她感受到他冰涼的臉頰和溫熱的手掌,感受到他靠近自己、低頭吻住自己嘴唇時微微的顫抖。

那是可以灼傷她心口的溫度。

列儂在反手關上屋子門、拉開燈的那一秒,就已經進入了她的身體。

她像是徹底卸下了渾身堅硬的盔甲,彷彿軟若無骨,被他推至在木質的桌子旁,她單手扶住桌沿,任憑他沒有任何前戲地一下一下硬來。

「啊……」他的力道太重,硬生生地鑿開了她多年未有的生澀,歡愉和痛苦從她的身體內迸發,像是燎原的星火。

因為背對著他,她看不到他的臉,只能聽到他一聲聲急促而粗重的呼氣聲靠貼在自己的耳邊。

有幾下他要得太深,她覺得自己的心窩都被頂痛了。

「等……」這時,她喘息著伸出手,擋了擋他的胸口,然後她讓他從她體內出來,轉過身來面對他。

她看著他,伸手解開了自己的上衣和胸衣,扔在了地上。

他冷峻漠然的臉龐上浮著因為激情而顯露的汗水,那雙幽深得彷彿能讓人燃燒的眸子、此刻正牢牢地鎖定在她柔軟的胸脯上。

「讓我看著你。」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頸,對他說,「我想看著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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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拂曉而至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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