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更 別來有恙
第十一章:別來有恙
《追風》拍攝日程截止到次日,聞姜的檔期也只預留到第二天。
段橋對適才那場戲的拍攝效果很滿意。
整場戲又拍了兩遍,補拍不同的遠近景鏡頭。
這兩遍下來,最後那幕,這位「U.N.」沒再添任何台詞,而是規規矩矩地走劇本。
那句話聞姜再也沒能聽到過。
一旁的監製導演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聞姜幾乎要以為適才聽到的那句話是她的幻覺。
在聽到導演段橋最後宣布收工的那聲「卡」之後,聞姜左手指輕輕點在右手背上,視線不著痕迹地邊走邊隨著「U.N.」挪移。
「U.N.」趴在段橋身側觀看回放,而後幫人調試要補拍夜景的設備。
聞姜經過。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U.N.」還抬頭看了一眼。
聞姜即將邁步跨過一眾攝製人員身前時,這個男人又突然垂首笑了下。
毫無緣由的笑。
笑意緩淡,但卻有些意味深長。
片場很寂靜,寂靜到聞姜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那種最原始的生自荷爾蒙的悸動。
走過了,她眼前還能出現「U.N.」脫了燕尾服之後,內里的黑色襯衣捲起,裸/露在外的小臂上那種賁張流暢的線條,那雙筆直修長的腿。
緊緊咬牙,聞姜隱隱生出一種被勾引的感覺。
出道早,聞姜在圈內也算閱男無數,想潛規則她的和想被她潛規則的都有。
可這種靜靜地鮮動聲色的讓她覺得被勾引的,沒有先例。
這是第一個。
***
腳踩的高跟鞋很硬,那種清脆的噠噠聲也踩不散從胸腔內傳出來的那種震動聲。
聞姜停下來踢了高跟鞋拎著走,很快進了一旁劇組開的作為演員休息室的房間換裝。
助理阿kay等在卧室外,經紀人南珂要去盯公司的練習生,已經先一步離開。
脫泳衣前,聞姜撥給南珂,摁開免提,同時繼續換裝,問:「說話方便?」
南珂有點兒意外:「方便。要說什麼,還得避人耳目?!稀奇。」
聞姜抬臂將泳衣上半身撕扯下來:「晚上開鏡前你跟段導出去,聊什麼了?」
南珂嘖了一聲:「聊太多了,我大姜爺,你想問什麼?」
聞姜頓了下,淡笑出聲:「給我打聽打聽,段橋今晚弄來的第二個男人,是什麼,叫什麼。」
南珂:「他怎麼你了,你不是一向對公的不多過問嗎?」
聞姜穿好長T,隨意地抓了下頭髮,回:「那些是公的,這個是男的。」
南珂差點兒咬掉舌頭:「感興趣?」
「不,看著不太爽。」聞姜否認,總不能告訴南珂她被撩了。
「人到底怎麼惹你了?要和所有合作夥伴保持友好關係,至少是面兒上的友好關係。」南珂叮囑,而後又說,「你可以直接問段橋啊?」
聞姜換裝完畢,關掉免提,拿起手機,繼續說:「段導不一直以為我文靜、乖巧,還說媒體寫我特立獨行的報道都是胡說嗎?我那麼文靜,文靜的人不都很矜持,怎麼問?」
南珂:「借口。」
聞姜沒再廢話:「你找個借口問問,告訴我結果。」
**
南珂從聞姜十七歲,出道后第二年帶她到現在。
聞姜沒說清楚,可南珂嗅覺敏銳。
這世上沒有聞姜覺得不爽還會費精力打聽的人,對於那種人,聞姜一向不放在眼裡。
二十三歲,是很容易動心的年紀。
但也是公司不允許戀愛的年紀。
即便未來有,適合聞姜的,應該是對她事業有助力的人。
南珂提前鋪墊:「我不一定能問到什麼,圈裡的外形出眾的男男女女我多少有印象,可這一個……沒有。」
她沒告訴聞姜從段橋那裡已經聽到的關於那個男人的隻言片語。
既然沒有發展過,從現在起斬斷,會很容易。
問不到什麼,是最好的答案。
****
聞姜沒在片場逗留,阿kay開車載她回公寓。
已經逼近凌晨一點,整座城市大半已經陷入沉睡。
走到市中交通便利的樞紐地帶,聞姜趕阿kay下車回家,自己接了方向盤。
沒有徑直開回公寓,聞姜繞到城中一家聞名的私房菜館。
很多次夜裡收工,她都會前來光顧。
將車停在長巷口,聞姜戴好眼鏡,兜好長t的連帽,將錢包往長t口袋一塞,下車往菜館走。
走近菜館時,有幾個少年推搡著經過,甚至還有人撞到她。
她想教育下對方走路看路,又覺得沒意思,多此一舉。
聞姜沒廢話,只加快腳步邁入菜館門。
***
菜館是間小院。
門前懸著一盞燈,打亮門匾。
一進門的隔斷是木製的屏風,半透,能夠看到內里一些人影在走動。
伸進大廳的廊道細長幽深,黃光從掛在廊壁上的復古燈罩內漏下來,沒有冷意,倒顯得暖。
她進大廳無人的偏角落座,只點了幾個小菜和清粥。
這裡消費不低,隱蔽,時間又晚,客人不多。
聞姜垂首喝粥,沒過多久,突然聽到一聲貓叫。
她以為是幻聽,可沒過幾秒,突然又一聲「喵」入耳。
貓叫引起聞姜的注意,她抬頭。
不遠處廳內的地板上,有一隻肥胖的布偶貓,打著個扎眼的黑色蝴蝶結,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聞姜見過街邊遛狗的,倒是第一回見餐館遛貓的。
聞姜擱下瓷勺,很快,貓主人閃身也進了大廳。
遛貓?貓在前,人在後,說貓遛人也行。
看清貓主人那張不近人情的臉后……聞姜倒吸一口氣。
從八點拍到十二點,收了工還巧遇。
什麼鬼?
很好。這人的貓都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貓一人在聞姜前面的桌椅落座。
人和她相對而坐,隔著兩張桌子,兩把凳子。
貓背對她站在凳子上,沒閑著,一直搖尾巴。
貓能帶進菜館來?聞姜蹙眉。
***
陸時寒點菜的時候,下意識地往不遠處聞姜那桌上掃了一眼。
卸了妝的她和適才在片場濃妝重彩的那個她不同,但辨別不難。
他闔上菜單,示意侍應生:「一樣的。」
聞姜聞言眉鎖的更深。
陸時寒視野內的一貓一人,此刻表情出奇的相似。
餐館的木製餐桌面積小且窄,陸時寒手臂長,他隔桌探過去,摸布偶貓的腦袋,說:「小狗,別擰眉。」
距離太近,聞姜聽得一清二楚。
他對著貓說狗,明顯意有所指。
她忍。
聞姜繼續垂首,拿起瓷勺開工,又聽到他說:「過會兒注意吃相。」
聞姜抬首,陸時寒又在摸貓的頭,依舊是對著貓說。
她將瓷勺擱置在菜碟上,瓷器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陸時寒抬眸。
聞姜「呵」了聲:「我們很熟?我想幹什麼需要先生你指手畫腳?」
她語氣不善,陸時寒回視四周,除了他,沒有別的能被稱為「先生」的人。
他撈起布偶貓,平淡淡地解釋:「這貓的名字叫小狗。我在同他說話。」
養只貓叫狗……神經病。
公眾場合下不斷對貓說話……公主病。
聞姜從鼻腔內呵出一聲笑:「它謝謝你。」
陸時寒:「不客氣。」
聞姜:「……」
她眼底開始著火,瞬間旺了起來,看這人更不太爽了一點。
快速解決眼前的餐食,隔了幾分鐘,她突然問:「你叫什麼?」
陸時寒放下小狗:「聞小姐想叫我什麼,都可以。」
聞姜:「……」
如果她現在身旁有條狗,就直接放出去咬人。
咬爛。
解決個差不多,聞姜放下餐具,摁餐桌上的服務鈴結賬。
鈴摁下去,她掏了下長T的口袋。
聞姜愣了,MD,竟然是空的。
***
微回想,聞姜就想起適才進菜館前在長巷內那幾個撞向她的少年。
侍應生接到召喚一步步在向她逼近,雖是常客,但她難道要頂著這張時常上微博熱搜的臉告訴對方賒賬or記賬……
她微微一笑,想好說辭:「抱歉,不小心摁到,沒事兒。」
侍應生訓練有素,沒有多問,即刻選擇回去。
聞姜掏出手機撥給助理阿kay。
電話剛撥通那刻,突然有人拍在她桌面上幾張紙幣。
阿kay滿是睡意的聲音剛傳來,聞姜就掛斷了電話。
她問:「你什麼意思?」
陸時寒:「用來結賬,不用謝。」
聞姜抱臂盯著日光燈下他俊逸的臉。
陸時寒補充:「算認識我才給你。不求回報。」
聞姜依舊沒動,只持久地盯著他。
陸時寒回視過去,主人挪地,小狗也略顯笨拙地跳到聞姜對面的木椅上蹲坐著。
聞姜冷了臉:「你貓占我地方了。」
陸時寒扯唇:「剛好。」
他下顎輕抬指向那幾張紙幣:「它的租金。」
聞姜臉更冷幾分。
她還沒說什麼,突然一個熟悉的物件被眼前的男人掏出來,擺在她眼前。
是失蹤的錢包。
難怪他說不用謝……感受著這人乾的事兒,她怎麼就那麼想打人呢?!
***
適才,長巷裡。
剛摸了錢包打開準備清點所得的幾個少年,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堵死他們去路的身形挺拔的男人。
男人說:「拿來。」
最高的男孩啐:「艹,還想截胡?」
男人沒廢話:「東西留下,認錯。然後滾。」
男孩們集體燃了:「你tm誰啊,多管閑事!」
……
……
……
***
回憶到這裡,天葬儀式已經結束。
程放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地盯視著他們。
聞姜只笑了下,沒再解釋。
後來呢?
後來聞臣在那個星期初次發病確診,她忙了起來,無暇他顧。
《追風》因為特工訓練營里的暴力血腥場面被禁,沒能上線。不然恐怕那男人,也得攢些粉。
一晃兩年,她沒再見過他。
一晃四年,她嫁過人又恢復單身,又這麼巧,遇上他。
他依然對她不客氣,擰巴。
她還是對他知之甚少。
可他也不是沒有變化,比如臉上多了一塊兒刺人眼的傷疤,也不知道這幾年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