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瘋子(增)
第六章:瘋子(增)
陸時寒雖然發話,但車內氣氛仍舊詭異。
看似寧靜,實則像暗潮洶湧的漩渦。
讓人覺得奇怪而尷尬。
好像有任何一點異動,都能掀起雪崩般的巨變。
昨晚他們在出行的路上才捎上「聞蘅」。
時間不長,但此刻程放卻突然有種陸時寒和「聞蘅」有前怨宿仇的感覺。
程放不敢輕易動唇回答。
直到聞姜屈指敲了敲車窗催促:「嗯?」
程放回看了眼陸時寒。
他依舊注視著車窗外,眉目蘊著一絲疏離。
這態度似乎對個人信息外露是真的不在乎。
程放舔了下口腔壁,深呼吸:「寒哥全名陸時寒。有時溫暖有時寒,陸時寒。比你大。」
聞姜較真:「大多少?是陸哥,還是陸叔?」
叔……
程放頭皮一麻,頓了下,視線重新定回陸時寒臉上。
陸時寒此刻唇線緊繃,似乎在壓抑著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
程放跟他多年,他臉上一向表情寡淡、慵懶,讓人辨不出情緒,只氣場迫人。
現在這樣……著實少見。
不敢繼續答,程放心緒一轉扯開話題:「聽說去色達,跟旅行團大巴進去之前要簽生死狀。」
老王附和:「路難走,為了保險。」
聞姜笑了下:「顯矯情。」
陸時寒斜睨她一眼。
聞姜改口:「開玩笑。」
陸時寒微微降下他那側的車窗,涼風即刻灌進來,同一縷風先掠過他的唇他的臉,而後是他身旁的聞姜的唇和聞姜的臉。
窗外連綿的山巒之上都覆著深深一層雪,聚著光,散著涼,千年如一日。
藏區風情已現,五彩的旌旗迎風招搖,天幕垂得低,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薄如蟬翼的雲。
聞姜目光被吸引。
冷不防,突然聽到身後襲來一道低笑:「大概沒人覺得好笑。」
聞姜沒回頭,彎唇,她挑事兒,就是想看這男人能啞巴多久。
他這麼快就忍不住,這結果她挺滿意。
「你不是人?」聞姜把話扔回去。
***
進色達之前,聞姜蜷在後排睡著了。
車子顛簸,她也沒醒。
陸時寒瞄她一眼,見她臉上的雀斑,比昨日少了不少。
斑是不會自動消失的,他忍不住嗤笑。
這女人以為別人和她一樣不帶眼鏡近視到看不清人臉嗎?
還是以為別人的智商和記憶力均掉線,看過之後,對她臉上那些「斑」的位置和個數完全不會有印象?
他掃過一眼,沒再看,繼續提醒自己離她遠點兒。
最好過會兒到達目的地,就打開車門扔下去。
山路漸趨平緩了起來,陸時寒昨夜休息一樣不佳,微閉眼假寐。
剛闔上眼皮不足一分鐘,突然車子緊急轉方向剎車。
陸時寒睜開眼睛那刻,見前方同他們相向而行的一輛Jeep,像是對準他們一般直直撞過來,老王打方向規避,仍舊沒避開。
他抿著唇,見程放和老王打開門下車同對方理論。
***
駕駛室沒有被波及到,但車前的保險杠和左側大燈均已損毀。
程放一下車就想罵人。
神經病啊,艹!
他坐在副駕駛位上,那一刻的感覺就是對方想謀殺。
要會車時他們開的明明沒有任何問題,是對方一直往他們這側擠。
他們沒計較打方向規避明明可以避開,對方偏偏也跟著轉方向不避非要撞上來。
且程放和老王還沒開口,Jeep上下來的一個打著耳洞叼著煙的男人,抖了抖煙灰吼:「不長眼?!」
程放樂了,也沒怕事兒:「你們是沒長眼。」
老王拽了下他胳膊,示意他別衝動。
老王跑這條線遇到過一些挑事兒的,有經驗,緩言說:「行車記錄儀該拍的都拍了,你們的責任。報警。」
又下來幾個同伴傍身,叼煙男揉了下眼睛,笑得恣意同時惡意滿滿:「聾,沒聽到。」
程放不想和他們一般見識,可這次真罵出來:「SB。」
叼煙男扔了煙:「你TM再說一句!」
他伸臂推程放,程放一閃身,叼煙男用力猛,推空,一個趔趄。
程放:「哦,這會兒不聾了?」
***
聞姜是在撞車那一刻醒的。
車猛晃,她靠在靠背上的腦袋失重下移扎進一處柔軟溫熱的地方。
她睜眼后,先觀察了下地形。
呵——車內之大,她腦袋怎麼就下滑到陸時寒的身上了。
部位還那麼敏感,他兩腿間。
聞姜捏了下眉,腦袋無意識地蹭了下,而後抓著前排靠背起身。
坐正了她也沒去看身旁那個男人的臉色,緊接著就旁觀了上面那一幕。
對付無賴流氓,程放還是太溫柔了,廢話個什麼勁兒。
聞姜摸在車門把上的手微微用力,起了青筋。
眼見叼煙男再度要推搡程放,聞姜開車門。
車門剛開了一條縫,突然陸時寒的手覆在她手背上,重新把她那側車門關死。
聞姜看他。
他側臉冷如這暮雪千山:「老實待在車上。」
聞姜涼笑,這人還挺凶。
好像她不聽會挨揍似的。
這賬她買,聞姜最終老實待在車上。
她見陸時寒開門下車,他腿長,身高又高,矗在那堆人里,襯得Jeep上下來的那幾個人像矮胖的土豆。
他氣質一向凜冽,不說話像這雪山上經年曆久的寒冰,不知道能凍死對方几個人。
聞姜嘆口氣,人比人氣死人可真是真理。
她又笑了下,她在車上旁觀,這感覺怎麼就那麼像助紂為虐呢?
不科學。
***
陸時寒下車之後,擋在程放身前。
程放即刻鬆了口氣。
陸時寒將程放和老王都隔到身後。
兩車離得近,走這幾步,他已經看清雙方車輛的損毀程度。
且通過Jeep車洞開的後門,看到Jeep車後排陳列的那些東西。
有模擬充氣娃娃,有粉面……
下車前他以為這是一堆混混,原來是一堆垃圾。
一堆可憐的垃圾,碰瓷錯了人。
陸時寒問得漫不經心,沁著雪寒:「這會兒是聾,還是不聾?」
他眉一蹙,眼深邃而暗。
Jeep人堆里有人嚷:「卧槽,問問問,問你大爺。」
陸時寒冷橫眉:「耳聾聽不懂人話,還眼瞎想撞死人?」
「爺爺願意這麼開。」他過於凜冽,對方回話底氣弱了下來。
陸時寒笑,雙眸益發幽暗:「哦,原來還腦殘。」
他緩緩揉了下右手腕,就在Jeep人堆那幾人交換眼神的瞬間,他猛地從其中一人手裡奪過一根鋼棍。
而後他側身邁步用對方的鋼棍,狠狠砸上對方完好的前車擋風玻璃。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毫無遲疑。
陸時寒凌厲的速度,利落的身手,噴薄而出的力量讓一堆人呆立當場。
砰,砰……嘩啦,砰……
各種聲音交織。
那塊玻璃先是碎裂成蜘蛛網狀,而後脫落粉碎。
整個過程不過瞬間的事兒。
陸時寒砸完以後甚至還用手掂了掂鋼棍,往Jeep車那堆人前邁了一步,問:「以後車該怎麼開,看懂了?」
jeep那堆人面面相覷,結舌,媽的,碰上個神經失常的。
***
Jeep那堆人眼裡透著惶恐。
程放裹了裹衣領,此刻狐假虎威。
老王愣了下。他是一直以為陸先生有些清冷不可測,但適才那種磅礴的氣勢,還是驚到了他。
聞姜在車內捏了下安全帶,勾唇,暗暗心語:瘋子。
***
對方滾得麻溜神速。
三個男人回到車上之後,程放回頭:「寒哥,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陸時寒揉了下手腕:「打斷他們的腿,手疼。」
程放:「……旁邊是崖,我們要是翻下去,不可能活。」
老王插話:「這堆人的確畜生,無冤無仇的。」
「磕了葯」,陸時寒想起車上那堆粉面狀的物體,「正癲」。
程放咬牙:「那還山路飆車,真是病的不輕。」
聞姜聽到現在才插問,問題理智:「砸了一時爽。可要是剛剛那堆人一起上呢?」
程放想得簡單:「我和王哥也上。」
聞姜想知道陸時寒的答案:「你也這麼想?」
陸時寒扣上衝鋒衣的兜帽,眼微閉繼續撞車前那般假寐:「跑。」
聞姜笑了下,這倒和她不謀而合。
既然那是堆垃圾,他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浪費那時間做什麼。
***
路上打了這個岔,車也沒去修,老王繼續往前開,一路開進色達喇榮寺五明佛學院。
老王和程放、陸時寒開門下車。
聞姜在車上捯飭了下,才開門下車。
入眼的畫面,是坐落在雪山上層層鋪開的紅色房子,配著白色的窗欞,像從簡筆畫中走來。房子的紅色連成一片,和紅紅的經幡一起,氤氳紅人的眼。
至純的視野。
藍的天,白的雪,紅的房,綠的草……
那種最原始的色彩給人的衝擊,是過去僅從那些平面圖上感覺不到的。
來對了。
聞姜下車那刻,視野充盈,胸腔一點點熱了起來。
她站到陸時寒身側。
和適才不同,她頂了一頭假髮。
髮絲很長,比她此前剪掉的長發過之而無不及。
站得太近,風一吹,那些髮絲飛揚,掃到陸時寒的臉上。
力道很輕,像撓,讓人煩,讓人心癢。
陸時寒往前邁了一步,離她遠了點兒。
聞姜跟上去:「你躲什麼?」
靠的近,風停不下來,那些髮絲再度掃在他的臉上同時也掃在他的心上。
陸時寒煩。
聞姜不煩。
看到傘她就懷疑,看清他的臉她才確定是故人相見,曾經的仇,雖然晚了點兒,但她得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