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操縱性鬼神
祁晃剛出了長差回來,下了飛機后先是擼袖子和人打了一架,又跟著新收的小弟去了趟他透著點稀奇古怪的家,最後還被阮歆嚇了一下。勞心費神,身心俱疲,更是只吃了半個並不好吃的雞蛋灌餅,即便長得再精神,現在看起來也難免灰頭土臉。
明天就要開始正常上班,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好好睡上一覺。但他心裡又壓著那麼點兒事,在和阮歆最初的交談過後便漸漸沉默下來。兩個人安靜無聲地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覺便走回了鬧市區,看到有些眼熟的西餐廳招牌的時候,祁晃愣了一下才恍然回過神來。
在經歷了傍晚這樣的事情之後,這姑娘倒是絲毫沒有被唬住,還來按部就班地做兼職了。阮歆朝他神色自若地打了個招呼,扭頭便打算進去,祁晃叫住她,看了她一會兒后抬手比了下胸口。
「剛才忘問你了,你那時候在我胸口這兒寫的是什麼啊?」祁晃納悶地問。
阮歆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在指什麼,於是恍然地點了點頭:「哦你說那個……我寫的是一個不知道什麼體的阮字,是我們家的家徽,鎮宅辟邪,你就權當個心理安慰吧。」
徵得別人同意了嗎就把你自己的姓寫別人胸口上?!祁晃心下腹誹,鬱悶了一會兒后才意識到阮歆看著他的眼神有點古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太特么羞恥了……祁晃糟心地捂住臉。
「年輕人不要有心理負擔嘛。」阮歆老氣橫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誘地開導他,「這不光是我的姓嘛,也不光是我,這可是承載著我們老阮家的列祖列宗啊,心懷敬意一點。」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把你和你八輩祖宗放在心上嗎?!
阮歆說完后就笑眯眯地進去了,從玻璃門裡向裡面看過去,隔了一會兒就看見阮歆穿著筆挺的小西裝走了出來。祁晃放下手,盯著阮歆穿梭忙碌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了出來。
走之前上飛機時還在想著要她的電話號碼,結果見了面后要電話這種事反而說不出口。祁晃從小霸王當到大,打遍全院無敵手,天不怕地不怕到現在,從沒在一個人面前這麼畏縮不前過。他雖然沒什麼感情經驗,但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對阮歆可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因為對方的神秘開始在意,現在卻因為同樣的原因而有點遲疑。
這個年輕的漂亮姑娘實在是太滴水不漏了,來歷不明,過去與未來都無從預估,為人又處處圓滑玲瓏,那張永遠帶著好看笑容的臉看著賞心悅目,卻也從未有過什麼明顯的喜怒哀樂,讓他琢磨不透。
如果用一種動物比喻的話,阮歆無疑是一隻頗有道行的狐狸,行蹤與心思都根本無從探尋,只有一條狐狸尾巴無時不刻不在悠閑地擺來擺去,撩動著擅入領地者的心弦。
太不靠譜了,祁晃在心裡冷靜地評估。他祁晃自認從來就不是什麼會輕易對誰付出的好人,他要是對人掏心掏肺,一定要把對方的心肝脾胃都拽到自己身邊來才罷休。他從小養尊處優,家門顯赫,又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兒子,驕傲驕縱本領脾氣一樣不少,絕不屑於平白無故地對另一個人低聲下氣地好。
獨自闖蕩社會的這幾年讓他明白了很多現實的辛苦與艱難,但這些東西絲毫不會改變,祁晃站在門外又看了一會兒,而後乾脆利落地轉過身,一個人向著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咦,歆歆,剛才送你來的那個小帥哥剛走誒。」阮歆端著托盤收拾東西,旁邊一個共同做兼職的姑娘神秘兮兮地朝她靠了過來,又向窗戶外面漸行漸遠的祁晃依依不捨地看了兩眼,方才調侃地碰了碰阮歆的胳膊,「他長得好帥啊,看氣質出身也不凡,歆歆你從哪裡釣來的這麼正的凱子?」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阮歆笑眯眯地回答,態度與答案看上去都不夠誠懇。女孩子嬌嗔著不依不撓地撲上來和阮歆胡亂打鬧,阮歆避開伸過來的腿,用托盤擋了一下,笑著稍微按住她,「好了不鬧了,只是個朋友,沒有其他關係。」
「不打算髮展一下啊?」女孩子笑盈盈地有意調侃她。
那就不了,阮歆淡定平靜地搖了搖頭:「不是一個世界觀上的。」
她話說得發自內心,原汁原味,毫無後期美化成分,但女孩子明顯以為她是在做個形象性的比喻,非常應景地搖頭嘆息一聲,善良地決定不再去觸碰她的傷心事。阮歆在打發走好奇心爆棚的小姑娘之後,自己也向外面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面映出各色熙熙攘攘的人群,祁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裡面,迅速難以分辨。
這些祁晃自然無從得知,這一晚他似乎做了很多個模模糊糊的夢,醒來又都不記得。
接下去的幾天過得平靜而忙碌,祁晃忙著給下屬們開會,傳達會議精神,自己寫一份長長的會議報告,以及補上這兩周落下的工作總結。他忙得只恨自己不像螃蟹一樣八隻手,偶爾閃現過什麼關於阮歆的念頭,不出三秒就得被他毫不留情地拍回到腦海深處。
是以當他再一次聽到關於阮歆的消息時,多少有點猝不及防。
這件事里其實並沒有提及阮歆這個人,但因為事件太過熟悉,由不得祁晃不去注意。他在辦公室午休的時候路過茶水間,正好聽見幾個同事在茶水間里嘰嘰喳喳地對話。
「哎喲,那老太太心思這麼毒啊……」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老太太看著也不像壞人,沒想到做出這樣過的事情。那麼無辜的姑娘她都下了狠心去咒去使壞,是不是沒搜出來的地方還有扎的小人呦……」
這情景實在是過於似曾相識,祁晃頓住腳步,看了正在口若懸河的女人一眼,回憶起她丈夫在警/局工作。他半身探進茶水間里,絲毫不顧一群女人被驚嚇住的表情,看著爆料人問:「怎麼回事,方便具體講一下嗎?」
「啊?哦,行行……」爆料人沒想到祁晃會是這樣的態度,短暫的怔愣過後,立即點頭如啄米。
祁晃從這人的口中知道了大致經過,看眼時間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時候,當機立斷翹了半小時的班,出發前往韓平家。這條路他前幾天剛走過,拜良好的記憶力所賜,順利抵達了目的地。上了樓后就發現韓平家門大開著,他進去時裡面兩個穿警/服的人攔住他,在他亮了身份之後立即就放了他進來。
「你們單位辦公效率真是太快了。」年輕的小趙警/官由衷讚美。
「還行還行,各位辛苦。」祁晃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了這般不屬於自己的讚美。客廳中除了兩個警服之外,韓平和老太太也並排坐在沙發上,另一邊沙發還遠遠地坐著個年輕姑娘。幾人站在客廳中頓時顯得地方狹窄起來,祁晃四下一望,發現阮歆果然也在現場。他轉到阮歆旁邊,見她站在離老太太房間最近的位置,抱臂站在門口
「那個年輕女的是誰?」兩個警/察正在給三人做調查筆錄,祁晃靠近阮歆低聲問,「張媛或是馮萱萱嗎?你怎麼聯繫到她的?」
「馮萱萱,被韓平父親糟蹋的那個。」阮歆搖搖頭,冷靜地看著一屋子的狼藉現狀,香案香爐被掃在地上,牆上床下的零碎東西都翻了個遍,露出寫著人名的紙條,波瀾不驚地回,「山人自有妙計——我把事情大致地跟她講了講,她自己單槍匹馬地衝過來就要找老太太對峙理論,兩人爭執了一會兒,房間就成了這樣。」
「那姑娘還挺會打架的,也得虧她是個無神論者,下得去手。」祁晃客觀地評價。
「這東西真不真,假不假,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關於真身的故事傳得再玄,只要自己沒親眼見過,那就有理由本著嚴謹求實的態度保持質疑。」阮歆搖了搖頭,從散落一地的小物件中捏起一塊系了長穗的玉,看也不看地扔回地上,碰撞出一聲清脆的響,環玉斷成了幾截,刺穿中間塞著的寫了名字的紙球,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
「可惜這世界上大行鬼神之道的,基本上只分兩類人。」
「一種是沒做什麼好事,自知心虛,將希望寄託於縹緲的傳說人物,以期保己平安。」
「另一種是做過太多事,已經懂得如果運用鬼神之力干大事的人。」
「那你呢?」祁晃稍稍皺起眉。
「我就是那稀少的第三種了。」阮歆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是那種其實相信一切都自有定數的人,但由於沒有這樣的天賦和能力,所以什麼事都做不了。」
「但至少還能努力肅清隊伍中的落後因素,就像你說的,建設美好新世界人人有責,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