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奇門詭道符
祁晃打架時的動作招式非常漂亮利落,乾脆果決又充滿爆發力,像是一門藝術。
他的拳上功夫很普通,無論是照臉打還是捶肚子,都是眼都不眨地一個直拳揮出去,臉上的表情冷靜又兇狠,被從背後偷襲時偶爾也會一胳膊揮出去或是送個胳膊肘,都是街頭打架慣用的路子,直白而有效,將祁晃豐富的打架經驗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這並不新奇,路數像是打架界的入門教材,就差寫上想要打架先練此招幾個大字,人人都懂,只不過水平不同。祁晃是水平高的那一類,但這次碰上的殺馬特看起來同樣身經百戰,拳頭對上時看上去勢均力敵,兩波揍人經驗都很豐富的人用相同的技能對轟,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誰也討不到太大的便宜。
導致了殺馬特們幾個人一起來都奈何不了祁晃的關鍵之處,在於祁晃的腿腳功夫。
在這種快速的一對多對戰中,他幾乎沒怎麼動過地方,腳下只在一個很窄的範圍內不緊不慢地打轉,方寸之地輾轉騰挪,明明出手也不慢,拳頭揮過空中時虎虎生風,但就是莫名給人一種氣定神閑的感覺,偶爾踢出一腳,無一不直擊要害,被踹一腳得疼上好一陣。
和這樣的人打,不光是越打越累,心裡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這一幕如同傳統港片里的經典老鏡頭,深藏不露的高手主角孤身勇斗一眾小嘍啰,夕陽染就天邊絢爛黃昏,又在地面拖出幾條跳躍的長長的影子,拳頭與肉相撞發出怦然的悶響,小嘍啰們一窩蜂擁上來,被主角三下五除二打敗——
連他們開始打架的理由都非常充分而標準,為了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不過這個女人就顯得沒那麼港片了,她不光沒有哭著說「求求你們不要再為我打架了」,只在一旁興緻盎然地看著,更是在祁晃打得興起的時候,在一旁一連聲地提醒:「要活的要活的,我找他還有事。」
「哦,行。」祁晃意猶未盡地點點頭答應一聲,轉頭就跟殺馬特老大商量,「那我們再打五分鐘的?好久沒和道上的人這麼切磋過了。」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殺馬特老大崩潰:「殺一遍不夠還要輪流折磨啊?!你們弄死我算了!」
祁晃失笑,意思意思又打了幾下后就收了手,幾個紋身殺馬特趾高氣昂地來,帶著滿身疼蔫頭巴腦地排成一排灰溜溜地走,臨走時一步三回頭地看向他們老大。殺馬特老大坐在阮歆的攤位面前,可憐巴巴地朝他們揮揮手:「明天要是還見不著我……那就別找我了……」
「你這麼委屈幹什麼。」祁晃抱臂站在一旁,不爽地踢了他一腳,「沒看著因為你我都沒有坐著的地方了嗎?」
殺馬特老大:「……那大哥您坐?」
「這位小兄弟不要這麼拘謹,放鬆一點,我找你也是受人所託,放心,不是壞事。」阮歆笑眯眯地安撫受驚的殺馬特老大,翻出一張照片在他眼前一亮,「這個是不是你?」
「這個……」殺馬特老大定睛一看,頓時吃了一驚,看向阮歆的眼神有點驚疑不定,「這是我和我奶奶的合照,怎麼會在你這裡?」
「你像這樣遊手好閒地在大街上胡混打架收保護費有多久了?」阮歆反問。
「不是胡混,不懂別瞎說。」殺馬特梗著脖子反駁了一句,阮歆看著他不說話,明明也沒擺出什麼嚴厲的表情,殺馬特卻在這樣的視線中莫名有些心虛,縮了縮腦袋低聲回答,「……有幾年了吧。」
「你胡混的這幾年你奶奶一直很擔心你,聽說我這裡很靈之後昨天專程跑到我這裡來,想給你求個平安符,連符的樣式都是自己找來畫的。」阮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慢慢地問,「這番苦心,你知道嗎?」
「我……」殺馬特完全愣住了,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他知道自己在外面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讓家裡的奶奶很是擔心,但怎麼也沒想到奶奶已經為自己做到了這等地步。人高馬大的漢子滿面漲紅,張著嘴卻又發不出聲音。
還算有點羞恥心,祁晃總算拿正眼看了他一眼,阮歆也面色稍霽,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錯能改就是好事,你帶我去你家一趟吧,你奶奶交給我的符我畫好了,給她老人家送過去。」
「哦……行。」殺馬特獃獃地應了一聲站起身,看阮歆收拾好東西之後就轉身在前面帶路。祁晃根本不需要人招呼,自動自發地跟了過去,和阮歆並排前行。
「看不出來你這個……嗯,特殊行業人士還挺善良的?」祁晃把已經到嘴邊的小騙子三個字咽下去,由衷地稱讚了一句。阮歆笑而不答,只慢悠悠地向前走,漸漸和走在前面的殺馬特隔得越來越遠。祁晃看著都替她著急,索性不去看了,只管跟著她慢悠悠地走,打定主意等殺馬特離得太遠了把他叫回來就是。
「誒等等,不對啊,你符已經畫好了的話直接給這個殺馬特讓他帶回去不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他回家一趟?」祁晃漫無目的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有些疑惑地看了阮歆一眼。阮歆這次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從包里翻出一張紙打開。
「認識這個嗎?」她問。
這是什麼鬼畫符,我怎麼可能懂啊?祁晃一頭霧水,不過為表尊重,還是聚精會神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誠實地搖搖頭:「不認識,什麼東西?」
「是種很偏門很古老的符,將別人的財運命數聚過來給自己,搶他人福澤為自己修功德,歷朝歷代都是歪門邪道的東西,為人所不恥。雖然畫的不太對,但想要的肯定就是這張。」
祁晃有點怔愣地應了一聲,從身到心從裡到外都很茫然。這不在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體系之內,聽著像天書一樣。不過他雖然不跟明白,思維卻轉的很快,一轉念就明白了阮歆給他看這個的意思:「這是……?」
嗯。阮歆肯定地點了點頭,將紙仔細摺疊收好,「是他奶奶昨天來我這裡求的,讓我幫她畫出來。」
我去,這老人家玩得挺大啊?祁晃咋舌,感嘆完后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前面正停下來等他們的殺馬特。後者面對祁晃炯炯有神的視線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回看過去:「怎麼了啊大哥?」
才剛認識多大會兒,大哥就已經叫這麼順口了。祁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想起阮歆剛才問的那句話。
所以剛才……她就是在試探這個殺馬特知不知道他奶奶的事情?
又被她想前面去了,祁晃有點失落也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想來想去不得法,於是敷衍地朝殺馬特搖了搖頭:「沒事,就想跟你說早點把身上的紋身洗了吧,特別丑,丑破天際,丑到沒天理。」
阮歆在一旁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
殺馬特:「……」
殺馬特很受傷。
等到三人站在他家門前敲門的時候,彼此已經互相交換過了名字。殺馬特叫韓平,家裡只有他和奶奶兩口人相依為命。具體的情況祁晃覺得不便多問,但又忍不住好奇韓平奶奶到底是什麼來頭。好在韓平看上去並不介意,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撓了撓頭主動說明情況。
「我媽跟人跑了,我爸在蹲局子,好幾年前就是只有我和我奶奶住了。」他無所謂地隨意咧了下嘴,看上去還要再說些什麼,門卻在這時候開了,祁晃一驚,急忙收斂心神,朝門內看去。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個臉上皺紋很深的老太太,身材有些佝僂,臉上帶著飽經風霜之後的幾分抹不掉的苦澀,看著精神倒還不錯。老太太一雙眼睛在見到阮歆時露出了由衷的喜色,探身過來就要來拉阮歆的手,「都怪我,還要麻煩您來跑這一趟……快進來!我們也好好聊聊……」
眼見著她的手就要碰上阮歆,祁晃頭腦一熱,突然斜跨一步攔在了阮歆身前,搶先一步握住了老太太布滿皺紋的手,用力搖了搖。他做這事兒也是一時衝動,在眾人的視線中有些接不出下文,額頭頓時隱約汗下。
「呃老人家……」他急中生智,一指旁邊站著的韓平,「您孫子想求一卦,把算命先生請回了家,讓他們先算著!我陪您聊。」
韓平愣了一下,愕然地指向自己:「我……是嗎?」
「怎麼不是。」祁晃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難不成你不想算卦想打架嗎?」
「不不不,我還是想算卦吧。」韓平連忙搖頭。祁晃鬆了口氣,轉而看向阮歆。阮歆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微怔之後便平靜下來,搖了搖頭,拍了拍祁晃的肩膀。祁晃應聲回身,就見阮歆伸出手,在他的心口處彎彎曲曲地劃了幾下。
「好了。」她拍拍祁晃的肩膀,溫和地朝他笑笑,「一會兒見。」
「啊?……嗯。」祁晃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跟著老太太穿過客廳,走向了她的房間。
推開門,一股厚重的香火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