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拋卻這段緣分

錦寧一聽練棍子，比聽見吃甘蔗還興奮，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也練個七十二變出來，變花蝴蝶！」

「七十二變不是練棍子練出來的。」孫悟空一臉很受傷的表情看了看她，加快速度霎那間飛迴流沙河邊。

老沙和老豬還沒回來，菩薩已經要走了。

孫悟空看了眼那二人，將齋飯遞給玄奘。玄奘這戲做得也足，喚孫猴子去取筷子，自己則站起身與菩薩恭敬道：「如今四位徒弟已盡數歸位，弟子謝過菩薩。此一路西行定披荊斬棘，早日行至靈山。」

菩薩仍帶著那抹不可褻瀆的淺笑，頷首道：「你所託之事我會向佛祖稟明，靜待佳音即可。」

言罷，她又乘著蓮台轉身離去。

錦寧點了點下巴，就在思考玄奘託付菩薩什麼了？總覺得是在向佛祖打小報告之類的。

她看了看他的四個徒弟。白龍任勞任怨，老沙水性了得，老豬本領高強，孫猴子更是神通廣大。

好像只有她身無長物、不值一提。她這個扯蛋小分隊隊長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完了，這小報告鐵定就是打的她的了。

孫悟空這會兒剛從包裹里把筷子拿出來。錦寧上前一把就搶了過來，在河水裡沖了沖，遞給玄奘，而後抄起自己的甘蔗上前道：「大聖，快快快，趁著老豬跟老沙還沒回來，先教我兩招。」

孫悟空莫名其妙地低頭看了看她，顯然是被她這樣的熱情洋溢給嚇到了，思忖了一下，才漫不經心地從耳朵里掏出他那棍子，道：「我先耍兩下慢的給你看看，你學著。」

錦寧滿懷喜悅地點頭，然而看完孫悟空自稱「慢動作」的一套棍法，她的人生觀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這叫耍兩下慢的，那快的得是什麼樣啊——

金箍棒在猴子手裡耍得令人眼花繚亂，最終他做了個帥氣的收勢，轉頭問她：「會了么？耍耍俺看看。」

錦寧不自然地咧了咧嘴，道：「差、差不多。要不那啥，你再耍一遍給我加深一下印象。」

孫悟空一怔，那輕蔑的小眼神表明，他肯定是看出來她絲毫不得要領了。於是他嘆了口氣，上前捏著她的小手從棍子的握法學起，將正反手轉棍的方法又演示了五六遍，才道：「這是最基本的，耍起來也就能保證跟你差不多體型的人近不了身。你試試。」

第一次嘗試，咣當，甘蔗掉地上了。

第二次嘗試，咣當，甘蔗砸腦袋上了。

第三次嘗試，咻的一聲，甘蔗飛出去了，被玄奘穩穩接住。

錦寧轉過身，欲哭無淚。

孫悟空才更著急，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他指著她罵罵咧咧半晌，終於說道：「給你個兵器，你就打自己人使嗎？自殺倒是挺溜呼。俺花果山最笨最老的猴兒都比你聰明一大截子。」

心情不好！

錦寧撅著嘴道：「為啥拿我跟猴兒比啊，就不能跟豬比啊？我比豬還是聰明些……」

這時候，就見豬八戒拎著耙子，耙子上頂著一片大樹葉做成的小杯子，杯子里還盛著水，扭著就回來了。

他一邊耍耙子一邊跟沙悟凈說笑，滴水不灑。

好吧，豬都比她聰明。

玄奘把甘蔗遞還給她，有水有飯埋頭吃了起來。

「好吧，我再試幾次。」錦寧拿著大甘蔗剛要起勢操練起來，玄奘立刻抬起頭毫不眨眼地盯著她。

她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只好默默退了幾步，到離他足夠遠的地方才重新開始。

這棍子看著簡單，耍起來可真難啊……

一路錦寧走走練練，行了一個多月，倒是有些上手了。然而她就覺得她這甘蔗越來越短了。

難不成也變成如意甘蔗棒了？！

直到有一天她半夜起來，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才發現是豬八戒每晚都啃一點，不動聲色地就把她的兵器給吃了。

錦寧登時氣得要死，轉天就揪著他的大耳朵找他算賬。二人吵吵嚷嚷直到太陽下山，才以冷戰收場。這時，就聽玄奘在白馬上說道：「徒兒們，看，前方有一莊院，我們不妨落腳歇息一宿，明日再上路。」

錦寧雖算不上他的「徒兒們」，卻還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火紅的日頭已被綿延山峰掩去一半，光線愈見昏暗，只剩一片暗紅色的霞光照在春日鬱鬱蔥蔥的土地。只見前方小山的山腰上，跨著一座錯落有致的大庭院。這庭院隱在水霧山林之中，山泉叮咚蜿蜒而過，帶著些春日的泥土芬芳與幽淡花香，是佔盡了這片峰巒的春光。

霞光照在那庭院中，亦顯絢爛奪目。亭子里山石嶙峋，架在水上的迴廊小路兩旁已點上淡黃色的燭燈，一片溫馨之象。

然而錦寧卻在這一片祥和中看出了些門道。她戳了戳孫悟空的胳膊，道：「大聖，你看，那庭子上空一片祥瑞之光，想必是來了大菩薩呢。」

「噓！」孫悟空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小點聲，估計又是師傅一難呢。他們肉眼凡胎看不到，你別說穿！」言罷，他十分警惕地四處看了看，確定師傅跟倆師弟都沒聽到，才將目光重新投到錦寧身上。

但此時的她紅著一張小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呢。

孫悟空蹙起眉頭，接著迅速跳開走到她前頭好幾步，丟下一句「趕路」。

錦寧半天才回過神來，忙點頭跟上去：「好的！」

幾人加快速度爬上半山腰，由長得最英俊的玄奘去扣門環。開門的是幾個小廝，聽聞幾人來意后立刻引著他們進了正堂。

錦寧一路走走看看，一直心想著，這菩薩跟童子們演得還真像，渾身都是戲啊！

接迎而來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說自己誦經禮佛多年，與三個女兒一齊住在這山莊里，叫玄奘他們安心住下。錦寧瞧著她就面善，像黎山老母。但她沒火眼金睛，不敢肯定，只好也跟著說點檯面上的客套話。

山莊很大，婦人給他們幾個和尚每人都安排了一個房間，房間既舒適又寬敞，高床軟枕好不痛快。

卻唯獨沒有錦寧的。

雖說談不上心裡很不平衡，小小的失落總是有的吧。

待大家都回房，婦人才與她道：「錦寧姑娘，隨我去三藏房裡一趟吧。」

嗯？要跟小唐師傅睡一個屋嗎？那實在是——幹得漂亮！\(^o^)/

結果婦人領著她進了屋，她才發現那屋裡不僅有玄奘，還赫赫然地站著一身凡人女子服飾的觀音菩薩。

完了，想齷齪了。她趕緊行了個禮，道：「菩薩，果然是您啊，這麼晚了變個山莊出來做什麼呀。」

「這便是三藏託付我的，試禪心。」觀音菩薩此時一身粗布麻衣，倒是別有一股民間女子的明麗。她淺笑道：「你想不想看看悟空、悟凈與悟能的試煉結果？」

這會兒菩薩跟玄奘小僧怎麼不瞞著她了？錦寧滿心疑問，轉身看了看玄奘。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好似沒聽見菩薩的話似的，空洞的眼睛里，錦寧也看不出他的心緒。不過她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不用天天牽腸掛肚地好奇心爆棚了。

她來了興趣，拍手道：「好啊！意思是我就去門口偷聽便好了嗎？」

得了菩薩首肯，她一個箭步就衝出了屋子，第一個去的便是孫悟空的房間外了。

這猴子滿心打打打殺殺殺，恐怕是通不過試煉的吧。

從門縫看去，只見裡頭，文殊菩薩已經現了真身，在猴子身邊耐心道：「大聖禪心不改，貧僧此番只為試一試你二位師弟的向佛之心，請大聖耐心等候。」

明明就是變著法的試探，卻非要說我試的不是你，這是怕傷了猴子的自尊心嗎？菩薩們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孫猴子自是不耐煩地淺淺應了一聲，晃悠著腳丫子靠在窗前，盯著窗外漸漸升起的明月。

月色正朦朧，照在這同樣朦朧似幻的山莊，更是迷離。

文殊菩薩站在猴子身後，也望了眼窗外，似有感而發般嘆道：「近幾年獸族很不太平，各大勢力有推散重組之勢，你們此番西行，困難險阻可想而知啊。」

孫悟空稍稍側頭看了菩薩一眼，道：「俺老孫幾時言過怕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有人打俺師傅主意，一棒過去打將個灰飛煙滅也就罷了。」

錦寧即刻汗顏：這是試煉啊大聖，能不能別這麼不會說話！

╮(╯﹏╰)╭

他這般反應，菩薩倒也習以為常，於是道：「有些事情，冷眼旁觀確是如此。可若此身牽涉其中，便又是當局者迷了。」

依她的經驗而言，菩薩說話，一般字裡行間是不會有廢話的。錦寧仔細想了想，菩薩此話必定另有玄機，於是跑到隔壁書房拿了紙筆就一字不漏地記了下來——哦不，亂塗亂畫了下來。

孫悟空卻依舊不以為然，嗤笑了一聲便望著明月不再答話。

是想念了花果山，還是過去的風光日子？錦寧望著他的背影，頗有些不解。

文殊菩薩頷首，輕聲道：「頭上多了這緊箍，失了半分自由，大聖可還習慣？」

錦寧一怔：這裡怎麼還有她的事兒？她眨了眨眼睛，往門邊靠了一些，側耳靜聽。

結果那猴子只低頭瞟了菩薩一眼，道：「還行。」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啊。

「習慣便好。」菩薩輕笑兩聲，道：「大聖佛性濃郁，想必過不了多久便修成正果。到時候緊箍離身，拋卻這段緣分，又去度化新的人了，你便也自由了。」

孫悟空身形一頓，抬手闔上窗戶，轉身是嚴肅正經的表情：「此話怎講？」

「緊箍本便為度化飛升之人而煉製，得了功德便會失了這段記憶，去做下一段功德。周而復始，直到自身修成正果為止。」言罷，菩薩頓了頓，問：「可頓時覺得輕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