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4
謝燦抓緊了那把剪子,苻錚的血讓剪子變得有些粘膩難握,而那把剪子本身就是女人繡花用的小剪子,根本傷不了他多少。
可是她就是恨!
就算苻錚因此怒殺了她,她也無怨無悔,她本來就是該和越國一同死去的亡魂了!
她握著剪子狠狠轉了幾把,妄圖把那剪子扎得更深。
可是苻錚確實久經沙場之人,身上什麼樣的傷沒有受過,方才只是一時不備,讓謝燦鑽了空子,現在定下神來,一把抓住了謝燦的手腕。用力一扯,謝燦本就是病弱之軀,被他一退,重重倒在了青磚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然而由於謝燦一直緊握著剪子,那把剪子在□□時,又劃開了苻錚的衣物,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張牙舞爪的滲著血。
謝燦用手抹了抹自己唇邊的血跡,手上本來就沾著苻錚的血,抹到臉上,和妝容一起花開,她原本一張蒼白的臉立刻變得猙獰起來。她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上的血跡,鐵鏽味在口腔和鼻腔里蔓延,她突然笑了起來。
苻錚鐵青著臉,謝燦本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一刀根本沒有刺中要害,只不過血多些罷了。而謝燦如今這幅形容,分明是瘋魔了的樣子。
外面的侍衛聽到了房內的動靜,急匆匆闖進來,就看見謝燦滿手滿臉的血,掙扎著扶著矮几爬起來,而苻錚靠在牆邊,捂著腹部的傷口,冷冷看著眼前的少女。這場景太過可怕,那幾個齊國侍衛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
謝燦冷笑著,方才被苻錚一甩,她的腹部一陣抽疼,可是看到苻錚身上那條猙獰傷口,她又笑得更加燦爛了:「王爺,我傷了你,你可是要處死我?」
苻錚冷著臉看她,沒有說話。
謝燦咳嗽了兩聲,又吐出一口鮮血,她直接啐到了地上,繼續說道:「那懇請王爺將我的頭顱懸挂在錢唐城牆之上,讓百姓瞻仰。」
「你想得美。」苻錚冷笑,「我不會殺你,我只會囚禁你。」他終於揮手吩咐侍衛,「將她帶到地牢里去。」
侍衛這才出手,將謝燦擒住。
謝燦甩開手中的剪子,冷冷道:「你們敢碰我?」
她沾了鮮血的面容艷麗得可怕,那幾個侍衛伸了伸手,到底沒有碰她。
她笑了笑:「我自己會走。」說著便提步朝著門外走去。
苻錚看她腳步虛浮,彷彿風吹一下就會倒地,卻還是硬撐著,目光漸漸變冷,突然說:「派御醫給她診治,她在地牢里,不能有任何閃失!」
謝燦轉過頭來,目光陰鷙,盯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冷冷道:「我需要謝王爺么?」
苻錚不想再回答一句。
謝燦扭頭便走。
因為昭陽殿的鬧騰,殿門外聚集了很多人,謝燦昂著頭走出去,絲毫不在意這些齊人的指指點點。
侍衛想要上前押住她,她冷笑著說:「我知道地牢在哪裡!」
越國早就淪陷,連這越宮也變成了苻錚的私宅了!她看著熟悉的道路,越看越覺得陌生得可怕。
但她硬是把每一步都踩出了上朝的氣勢!
錢唐的雨還在下,細細密密的,沾在她水紅色的衣衫上,氤氳開了一大片的深紅色,和苻錚、和她的血混雜在一起,夜色和宮燈下散發著詭異繁華的氣息。
苻錚剛剛接手越宮,宮中服侍的都是他從江北帶來的齊人,並不多,瞧著她那沾滿了鮮血的面容和雙手,都自發讓出了一條道路,並且紛紛猜測此人是誰。
身體本來就虛弱,又受了苻錚重擊,她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但是周圍的齊人都看著,她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下!
地牢離昭陽宮有很長一段距離,十四人的衛隊押著她,一路走到了那裡。
她原本從未想過有生之年會到這個地方來,可是看見那青黑的牆磚,卻陡然覺得一陣放鬆起來。她不願再住那易主的昭陽殿,反而這處地牢,更加適合她。
苻錚派來的四個齊國御醫已經抵達地牢門口,看著她緩步走來,面面相覷,這是囚犯?倒像是巡遊的皇族。
謝燦朝他們點頭示意,又從容地走近了地牢幽深的階梯之中。
***
未時,又到了用藥的時辰。
苻錚給謝燦留了幾分體面,她在獄中的房間還算寬敞乾淨,就是有些昏暗潮濕。牆上的火把沒日沒夜熊熊燃燒著,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今日來送葯的不是獄卒。
她抬起頭來,看見一張長得和她有三四分相似的臉。她皺了皺眉,開口問道:「王氏?」
王秀不知道她如何認識她的,愣了一下,遞葯的手頓了頓。
謝燦從容地從她手裡接過葯碗,仰頭一飲而盡。
王秀看著她,皺著眉頭道:「姑娘,你又是何苦呢?」
謝燦把葯碗還給她,問她:「你為什麼來看我?」她被關在這牢中三日,苻錚沒有一次來探望過。她知道苻錚是等著她服軟,可是她就算是死,也不會委身苻錚的。現在苻錚派了個侍姬過來瞧她,是想走懷柔路線么?
王秀看著她嫌棄的表情,知道她以為是苻錚派她來的,連忙解釋道:「不是王爺派我來的……我是自己來的。」
謝燦抬眼看她,目光冰冷:「你自己來幹什麼?」
王秀收了葯碗,說:「我……我聽說姑娘也是越國人。」
謝燦把頭扭向了一邊:「是,怎麼樣?」
王秀見她態度極為強硬,又想到了那日苻錚受的傷,捏了捏拳頭,四下看了看,她進來的時候買通了獄卒,現在獄卒應該在外面守著,大約是聽不見她說的話的。
她湊近了些,將臉貼在木頭柱子上,小聲說:「我也是越國人……」
謝燦冷冷回到:「我知道你是越國人,你父親是丹徒守將王據,是不是?」
王秀一愣,沒想到牢中人知道她,正想問她是哪家的女兒,卻被謝燦一句話噎了回去:「你父親守丹徒不過兩日,就開城投降還將自己的嫡女送給苻錚做侍姬,會稽王氏為何會出如此不知廉恥的旁支!我奉勸你還是快些求你父親自請在族譜上除名,省的王氏族長還得跑到丹徒去砸了你們的祠堂!」
王秀手中的葯碗直接掉在了地上,發出噹啷一聲。她父親這一支確實是會稽王氏的分支,可是這個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是會稽王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