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良辰空(七)

76.良辰空(七)

皇上駕崩,太子慕玥即位。晴貴妃系先皇獨寵,膝下無子。新皇下令,依前朝例,殉。

清然的命運,不過在這一紙詔書上,用硃筆寫下,就這樣輕巧地,塵埃落定。

她告訴了慕玥,那個被自己掩蓋起來的真/相。所以慕玥讓他殉葬。他已經是新皇了,明白了這一切之後,就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即使在這場博弈裡面,最先出老千的是他自己。

當即位大典結束之後,慕玥去了清然的宮殿,帶著嬴政和陸千金。那座華麗的宮殿曾經是清然的寢宮,現在變成了她的牢籠。今天過後,或許還會變成她的死地。

慕玥走進去,就看見茗杉抱著清然坐在軟榻上。他們抵著額竊竊私語,面上不約而同帶著微笑,像是說起了什麼甜蜜的事情。

慕玥冷眼看著他們,問嬴政道:「趙先生神機妙算,今日能否算一算,朕與清然以為如何?」

嬴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皇上,你和她沒有以後。」

是的,你們註定不會有以後的。嬴政和陸千金不知道他們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到底又發生了什麼。卻知道,清然沒有和慕玥在一起。她被天雷劈成重傷,奄奄一息躺在茗杉懷裡。茗杉帶著她,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穿越時間和空間,來到千金樓求一個生。

「是嗎?」慕玥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抬抬衣袖:「來人。」

邊上一個內侍瞭然,端著木案走進去,恭恭敬敬捧到清然面前:「娘娘請用。」

木案里擺著一個漂亮的小瓷瓶,紅紙上寫著鶴頂紅這三個字。清然拿起瓷瓶,看向茗杉,竟然微微而笑。那一笑像是深夜之中曇花悄然綻放,絕色無雙。

「茗杉……」

茗杉朝她點了點頭,「喝吧清然。」喝下這瓶鶴頂紅,她不會死。但是能減輕自己殺死皇上的罪孽,將來天雷劈下來,或許不會那麼重。

清然知道茗杉的想法,望了不遠處走進來的慕玥一眼,心裡竟然很平靜。原來自始至終為她著想的只有茗杉一個人,可惜她到現在才明白。

「慕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清然把瓷瓶送到唇邊,「那就給你好了……」

「不許喝!」隨著一聲怒喝,慕玥衝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眼中疼痛瀰漫,還摻雜著失望:「清然,你為什麼不求我?只要你開口,你照樣是這宮裡的貴妃。我只要你開口!」

清然望著面前穿著龍袍的慕玥,心裡竟然有些疑問,是不是當初在江南煙雨兩岸海棠之中朝自己伸出手來的少年,從未存在過?

她伸出另一隻手,只是輕輕一捏,慕玥那隻手就痛得無以復加,被她拉了開來。

「你……」

「皇上已身登九五君臨天下,皇上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為何仍愁眉緊鎖,鬱鬱寡歡?」

站在一邊一直當背景的陸千金終於上前一步,現出了自己原來的體貌。她拖著自己曳地的裙擺緩步走過去,語氣之中冰霜傾覆。「因為人的**永無止境,他當了皇帝,現在想要的,卻不僅僅是這個了。只是世事從來不隨人願,江山美人如何兼得?」

慕玥後退一步,他沒有想過,跟在國師身後一個不起眼的小徒弟,竟然在眨眼之間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你是誰?」又看向嬴政:「你又是誰?」

陸千金微笑:「自然是皇上您請進宮來的國師和國師的徒弟。」

「不,你們不是!」慕玥的面色漸漸有些發白,他這皇宮裡面,究竟住著多少妖孽?「你們費盡心思混進皇宮,究竟有什麼企圖?」

嬴政冷著臉走過去,握住了千金的手:「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你想要辦什麼事,我們不會阻止。」

歸根結底他們不過是來找一個被掩埋的答案,兩個看客而已。

陸千金對茗杉說:「帝君,您現在可以讓清然喝那杯鶴頂紅了。」

她知道茗杉不會害清然,這一杯鶴頂紅想要誅殺的並不是清然的命,而是慕玥的心。

茗杉沒有回她的話,只是看著清然,伸手拿過了她手裡的小瓷瓶。輕輕拔掉塞子,送到她唇邊:「清然,我喂你。」

「清然!」慕玥的目光之中終於帶上了哀慟,「不要喝!我錯了,就當是我求你!」

嬴政一把制住慕玥不讓他衝過去阻止,千金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視線移開了:「皇上,禮不可廢。」

當初送她走是你自己的選擇,這杯鶴頂紅也是你親自送到她面前。慕玥,現在情深義重瞠目欲裂又是何必?太晚了。

清然再沒看慕玥一眼,她對那個男人,其實早該死心了。

她唇角帶笑,和茗杉四目相對。閉了閉雙眼,任由茗杉抬起手把冰涼的毒送進自己口中。只這一瞬間,淚就雙雙落。

陸千金看著這一幕,說:「皇上可知道,這世上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要吃後悔葯嗎?因為,沒有地方賣。」

世上若有回頭路可走,遺憾又怎麼會集成史冊厚厚。

「茗杉……」清然緊緊握著他一隻臂膀,感覺身體里像是有一把刀在不斷攪動,攪得她五臟六腑都碎了。這毒傷不了她性命,卻能讓她疼到近乎死去。

原來總有人喜歡把愛比作鴆酒,是很正確的啊……

見已成定局,嬴政才放開慕玥。

他衝上前摟住她,「清然,清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清然微微睜眼,躺在他懷中,唇角有刺目的紅,將他金色的衣染上一片殷/紅。「慕玥……你知道的……我看著你……一直都看著你……只看著你……」

「清然……清然……」慕玥只是不停念她的名字,「清然……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離開我……清然……」

清然搖頭,「慕玥,我太累了……」她費力地移開視線,把手伸向茗杉:「茗杉……」

即使知道不會危及生命,茗杉眼中也還是有疼痛:「清然,我知道。」說著,從慕玥懷裡把她抱了過去。「你安心睡去吧,我就在這裡,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在茗杉懷裡,她終於能安心閉上雙眼,沒有遺憾地睡去。

她所擁有的,所能給的,都已經給慕玥了。她不欠誰的。

慕玥看著自己空空落落的懷抱,獃滯坐在原地,有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清然……」

原來他最後贏的,只是一個沒有清然的天下。

明善抱著清然,目光柔軟的模樣。他輕輕低下頭,吻在清然額上。他終於能夠,帶他心愛的清然重歸故里。

他抱著清然站起身往外走,慕玥這時候才有點清醒,對著嬴政怒吼:「給朕攔住他!」

嬴政和陸千金都沒有動,反而是茗杉偏了偏身子,看著他的目光清冷淡漠:「攔住我做什麼?」

慕玥也站起身,卻有些站立不穩:「把清然還給我。」

「還給你?」茗杉冷笑,「你配嗎?」

茗杉快意的看慕玥失魂落魄,懷抱清然遁去。

慕玥仰天長嘯,泣血聲聲:「清然!」

茗杉抱著清然的屍身快速在天地間飛馳,最終,他們仍舊回到那個林間。山林,是他們的開始,也該是他們的結束。

「清然……」茗杉輕輕一個吻落在清然額頭,然後在天雷劈下來的時候,緊緊把她抱住。

——清然,你永遠看不見,你的頭上的從不是天,是我。

嬴政伸手摟住千金的肩,「千金,我們應該回去了。」

「等等。」千金對他說了一聲,慢步走到慕玥面前。他已經力竭跌坐在地上,她蹲下/身看著他:「你是不是不明白,清然為什麼寧可死也不肯留在你身邊了?」

慕玥獃滯地問:「為什麼?」

「現在這世上知道你不是先皇親子的,只有清然和茗杉。清然留在這裡的理由是你,而茗杉留在這裡的理由是清然。清然死,是為了給你最後的成全。她要你心無旁騖地去做一個帝王。她死了茗杉會帶她離開,然後再沒有人能夠威脅你的帝位。」她嘆息了一聲:「慕玥,你太幸運了。」

即使清然大半是為了報復,也是基於對慕玥的深愛。

她什麼事都替慕玥想好了。

看見他眼裡的悲愴,陸千金終於滿意了。起身走到嬴政身邊,拿出那方小銅鏡。

兩個人回到千金樓,茗杉正坐在為他安排的房間里,抱著清然低聲細語。聽見聲音,立刻抬起頭:「你打算怎麼救清然?」

陸千金走過去,「我可以救她,但是作為交換,你身上的全部修為,要給我。」

茗杉稍微有點吃驚,看向嬴政:「為了他?」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告訴我,換還是不換?」

「換!」他很快回答了,「你要用什麼辦法救清然?」

「這是我的事。」她伸手把那隻小狐狸從他懷裡抱過去:「在救她之前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撕裂時間和空間來到這裡的?」

茗杉的目光緊緊跟著清然,口中道:「慕玥那個國家是人為創造的,青丘國的狐狸不被允許入世,所以族裡的前輩創造了那個世界。本質上來說,我們青丘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一樣的,只是包裹在結界里。」

他沒有穿越時間的能力,那是不被天道允許的。

陸千金用三天三天治好了清然的傷,三天之後,茗杉放棄所有修為,帶著清然回了青丘。

他和清然這一生都不會有修行的機會了,但是那樣,也好……

又是一年冬雪紛紛,已經是皇帝的慕玥挎弓入山狩獵。天地之間一片雪白蒼茫,靜謐而純凈。

雪中一樹紅梅怒放,紅梅樹下,一隻小小的銀毛狐狸口中銜著一枝紅梅,注視著身旁通體雪白的小狐狸,目光很是柔軟。

清然……

慕玥悵然失神,放下手中弓箭,看兩隻狐狸在雪地上漸行漸遠,留下一串綿延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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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嬴政萌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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