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5)此身誰與同
燕七參加完書院的社團活動之後回到了箭館,見晚飯已經擺在了廳里,桌邊坐著正翻書的元昶版燕小九,和正翻白眼的燕小九版元昶。
「看樣子你們相處得很愉快啊。」燕七打著招呼進來。
「媳婦兒,回來了?先吃飯!」元昶把燕七拉到身邊坐下,這回換對面的燕九少爺淡淡地瞥過來一記眼白。
「今天過得怎麼樣啊?你們倆在家都偷偷幹啥了?」燕七接過元昶遞來的筷子親切地問候兩個男人。
「你問你弟!」元昶一邊給燕七夾肉一邊帶著火地道。
「所以他幹啥了?」燕七哪兒敢去質問她家燕九大大,只敢欺負自個兒男朋友。
「……」元昶又給她碗里甩了兩個大肉片子,「這小子就這麼頂著我的臉跑出去在外頭浪了一天!也不怕給人看到!」
「小九這麼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但我們就是不問。」燕七回夾了塊肉給元昶。
燕九少爺:「……」
「今天我已經順利給你們請下假來了,不過武十二叔那裡稍微有點兒不大相信的樣子,」燕七看著元昶道,「我覺得如果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換回身體的話,不妨就和武十二叔實話實說吧,他又不是怕神怕鬼的人,不至於一聽完就把你倆綁柱子上拿火燒死。」
「實在不行就只好如此了。」元昶沒有異議。
燕九少爺只吃不說話,在他姐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又連吃了三大碗飯、掃光了大半桌的菜。
「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麼能吃啊?」燕七看向元昶。
「……我一直就吃的這麼多!」元昶鬱悶,「你把『他』當燕九來看當然覺得不適應了!」
「我看以後咱們不能光指望著箭館多招收學生掙錢了,否則咱家可養不起你。」燕七道,「以後咱們隔三差五進宮去你姐夫家蹭飯吃吧。」
「……你是不是找揍呢臭小胖,」元昶沒好氣地伸手捏她鼻子,「我就算不做官不領實職,家裡也有分給我的田地庄鋪,餓不著我更餓不著你。」
「說得也是,到時候我再從我大伯和我爹手裡多坑點兒肥田富鋪的,差不多也就夠咱倆揮霍無度浪幾十年的了。」燕七點頭。
燕九少爺&元昶:「……」
吃過了飯燕七就得和套著燕九少爺外殼的元昶回燕府去,燕七問燕九少爺:「自己在這兒睡能行嗎?晚上不害怕吧?」
「怕。」燕九少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晚上你最好把門插好,我不希望某人用我的身體潛進去干出什麼不可描述的事,麻煩你們二位盡量剋制。」
「……請當我剛才什麼都沒問。」燕七生無可戀臉。
結果就算元昶想幹啥也沒法干——燕驚瀧那小混賬從燕七一進家門就狗皮膏藥似的粘在她身上,怎麼扒都扒不掉,一張嘴吧啦吧啦吧啦地不停講述他這一天是怎麼玩沙子怎麼玩弓箭怎麼玩祖父和祖母的,元昶連插句嘴的空當都找不著。
直到這貨非得纏著要燕七陪他洗澡時元昶終於爆發了,一把拎了這貨大步就奔了前頭院子:「要人陪洗澡?行,我陪你!」
小十一震驚得直到被元昶扔進浴桶里后才回過神來:「——你不是我哥哥!」
「那你說我是誰?」元昶一邊脫衣服一邊淡淡地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哥哥——從不讓我和他一起洗澡!」小十一也不知道這個長著他哥臉的人究竟是誰,但以他哥平時的尿性來看,這人肯定不是他哥!
「現在不就讓了么。」元昶脫個精光邁進澡盆里,把小十一拎過來開始搓泥兒。
小十一被搓得一片凌亂,不過這一小位天生心大膽肥,沒多時就適應了,開心地在「他哥」手裡翻來覆去享受蹂.躪,並且還十分心細地進行觀察:「哥哥,你這裡為什麼和我這兒長得不一樣?」
「……你長大了也就這樣了。」元昶無語地回答。
「哥哥,你這裡為什麼有毛,我這裡為什麼沒毛?」小十一繼續求知若渴。
「……你長大了就有了。」元昶一臉黑線。
「哥哥,你這兒為什麼……」
「閉嘴燕驚瀧。」元昶忍無可忍把這小混賬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哥哥,為什麼你的胸不如姐姐的大和圓?」小十一頑強地又追加了一句。
「——!」元昶就覺得自己的鼻血差點飈出來,「燕驚瀧你是不是找揍呢?!」
「哥哥,你想不想看大象?」小十一努力地轉過頭笑嘎嘎地問。
「不想。」元昶不想給這貨任何調皮搗蛋的機會。
「哥哥,咱們打水仗吧!我當燕家軍,你當蠻子!」小十一歡快地在浴桶里連蹦帶跳,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元昶一把掌乎在他小光屁股蛋兒上,結果這貨皮實得很,挨了一掌跟被吹了口氣兒似的,一點影響沒有,反而跳得更歡,連蹦帶喊手舞足蹈。
……以後還是和燕小胖只生一胎吧,熊孩子簡直太特么可怕了!元昶捏著眉心心想。
好容易洗完,浴桶里的水被小十一灑出去多半桶,被元昶拎著進了卧房,一把扔到床上,小十一開心地在床上打滾兒,拱得被褥一團凌亂——往日別說上他哥的床了,就是他哥的院子都不讓他進,今兒可算逮著了,得好好兒和哥哥的東西親熱親熱!
「自個兒穿好衣服,然後滾回房去睡覺。」元昶一邊從燕九少爺的衣櫃里找中衣穿,一邊冷聲和小十一道。
「哥哥,咱們一起睡吧!咱們可以鑽進被窩裡玩兒打隧道!」小十一熱情地建議著。
「滾回去睡。」元昶無情地拒絕。
「那咱們叫上姐姐一起玩兒吧!」小十一再次提議。
「回去睡。」元昶。
「哥哥,你看,大象!」小十一站起來搖晃。
「去睡。」元昶。
「哥哥,你晚上尿不尿床?」小十一。
「睡。」元昶。
「哥哥……」小十一。
元昶幾步過去拎起來照著屁股一頓臭揍。
小十一的哭喊聲把燕七都從後頭招來了,敲門進屋,瞅見這貨正抱著元昶抹眼淚,小屁股後頭一片通紅。
「捱揍了?」燕七問小十一。
「嗯。」小十一使勁抱著元昶脖子。
「怎麼瞅著還越揍越親呢,」燕七納悶地看著如膠似漆的這二位,「燕驚瀧不會是個抖M吧?」
元昶面無表情:「趕緊把這小子弄走。」剛才扒了半天都沒把他從自個兒身上扒下來。
「燕驚瀧,走啊,跟我回去,該睡覺了。」燕七叫他。
「我要和哥哥一起睡。」小十一抽噎著。
「什麼情況?」燕七看向元昶。
「我哪知道。」元昶也一臉無奈。
最後兩人放棄了勸誘心態詭異的小十一,留了他和元昶一起睡,燕七回了後頭和燕二太太說了一聲,順便跟剛從營里回來的燕子忱聊了幾句,父女倆聊歡樂了才散。
次日一早,元昶黑著臉和除了去上朝的燕子忱之外的燕家人一起用了早飯。
小十一在飯桌旁得意洋洋地描述著他昨夜在褥子上尿出了一副如何可愛的小豬拱屎圖。
元昶早上洗澡搓了三遍還覺得腰上有這貨的尿臊味兒。
「晚上還跟哥哥睡嗎?」燕七壞心眼地問小十一。
「不!」結果小十一變心變得比變臉還快。
元昶:……這貨昨夜難道是故意報復他揍他才留下的?
今日天氣不錯,一早起來就陰雲密布,看樣子不到中午的時候雨就能下起來,元昶把燕七送上去書院的馬車后就繞回了箭館,卻見燕九那懶貨還未起床,只好去了練功房打坐。
中午的時候燕七倒來了箭館,隨手攜帶了一名崔晞。
「做個能引來雷電的,」燕七一邊和他說著一邊邁進大廳,「我就怕太過危險,一道閃劈下來成了一對兒糊家雀。」
「那樣做必然是危險的,」崔晞笑著,「何況就你所說,當時那團閃電光球也並不是直接劈在兩人身上的吧?就算想要做到不被直接劈中,但因雷電速度極快,縱是元昶身手了得,怕也來不及避開,更何況他們兩個現在換了身體。」
「這可怎麼整?」燕七攤攤手,看看廳上坐著的兩個可憐的小男人。
「真若想用雷電來試,就找個功夫高手來幫一把,」崔晞道,「怕是只有燕二叔才能擔當此任。」
「最後再考慮他。」元昶忽然介面,要是被燕老二知道了,怕是不肯讓他以燕九的身份回燕府了——成了燕九就已經夠鬱悶的了,這下連燕小胖都不能多陪一會兒,那日子得有多難熬!
「而且便是現在試,也未見得能成功。」燕九少爺也慢吞吞地道。
「現在不試什麼時候試?」元昶看著他。
「需看星象。」燕九少爺垂著眼皮,高深莫測。
「總之我先將引雷的裝置做出來放在這裡,你們什麼時候想試,拿出來用就是。」崔晞笑道。
「我給你打下手。」燕七道。
兩人就去了偏廳,拿著崔晞帶來的工具在那兒鼓搗。
「若是這兩人換不回去,你可有何打算?」崔晞一邊靈活地動著刀子,一邊笑著問向燕七。
「關鍵不是我的打算,是他們倆的打算。」燕七嘆了一聲,「小九念了這麼多年的書,不能因為這個就放棄前程,元昶打小辛辛苦苦練的一身好功夫也沒了,從頭練起談何容易,再加上他成了燕小九,成了我的弟弟,可想而知。小九還可用元昶的身份蔭個職走仕途,元昶總不能只口頭上教教徒弟們兵法、武藝和箭法……」
「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崔晞淺笑,「重要的是他沒法再娶你,我想這是最讓他痛苦的事。」
「是啊,他能怎麼辦呢,可憐的傢伙。」燕七道。
崔晞笑起來,低了頭擺弄手上的工具:「這個問題其實不需要考慮。他若看得開、放得下,便這樣帶了你去海角天涯,又有何妨?」
……
「燕九,你最好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元昶看著燕九少爺,「我覺得我們很有可能再也換不回來了,你姐就是個例子。」
燕九少爺從書上抬起眼睛,淡淡地看他一眼:「此話該對你自己說才是。換不回來,於我來說並沒有多少損失,至多是套在了一副令人嫌惡的身體里,每日還要對著鏡子里這副令人生厭的面孔梳個頭,想必過個二三十年,看得習慣了也就好些了。即便換不回來,我想做的事一樣能做,你就未必了。」
元昶卻是笑了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雖然和他肉身的那雙手品相差異太遠,但總歸現在是屬於他的,並且很有可能將永遠屬於他。
「你小看我么,燕九?」元昶將手指收攏,攥了攥,遠不似原來的身體有力量,「雖然這具身體已經是這個年紀了,練什麼功夫都已晚了些,但你要知道,別的長處我或許沒有,可我能吃苦。如果不能換回來,我一樣能把這具身體,練到和原體一樣的水平,哪怕吃上常人所難以忍受的苦。」
「所以你說這些,是在等著我誇你么?」燕九少爺淡淡地看著他。
「我是要告訴你,燕九,」元昶挑眸也看向他,眼睛里是篤定自信,是堅忍不移,「同你一樣,哪怕是換了個身體,我想要做的事,一樣能做到。」
他想要做的事,燕九少爺當然知道是什麼,除了他和燕七想要共同創造的事業,就只有他想要和燕七共同度過的人生。
「所以和你說這些不為別的,」元昶挑挑唇角,「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
「我覺得我有必要給大伯去封信把這件事說一下,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送走了崔晞,燕七回到前面廳中,拿了紙筆出來在桌上揮毫。
「關你大伯什麼事?」元昶在旁邊給她切西瓜吃。
「如果你倆換不回來,他得知道我為啥會和『元昶』吹了,萬一人一直等著喝他侄女喜酒呢,手上早就準備好的添妝都送不出去了。」燕七說。
「……」燕九少爺慢吞吞瞥她一眼:你確定那位真想早日喝到你的喜酒?
「搞不準一接到信大伯就立刻跑回來看稀罕了,」燕七抬頭看了這兩人各一眼,「千年不遇的怪事,還不得親自近身研究一下過過癮?」
元昶:「……」為什麼覺得這對伯侄遇到這樣的事都很興奮的樣子……
雨一直下到晚上,雷聲不多,閃電更少,元昶打坐練氣之餘只能望雨興嘆。
燕九少爺從載道閣抱了幾十本書回來,整個下午都埋首在書中不可自拔,元昶偶爾路過從中隨手拿起幾本來看,見書名都是什麼《傳古奇術》、《道家失魂收驚大法》、《廬山法術秘錄》、《六甲孤虛秘法》、《星相寶典》等等。
元昶:……
晚上燕七放學回來,依然在箭館和元昶燕九少爺一起用晚飯。
元昶在箭館活活悶了兩天,和燕九少爺相看兩厭,甚至已經開始想念綜武隊那幫不著調的傢伙們了,邊吃飯邊問燕七綜武隊這兩天準備的如何,下一個對手是淵涵書院,近兩年湧現出來的新銳,挺不好對付。
「讓你正好問著了,」燕七道,「對手牛逼得很,今天把戰書都送來了。」
「戰書?」元昶挑了挑眉,這麼中二的對手還真是少見,馬上兩院就開戰了,還多此一舉送個戰書過來。
當然,意在挑釁,激怒錦繡,也算是一種戰術。
「武長戈怎麼說?」元昶在這方面沉穩得很,論戰術,他目前的造詣可不比康韶穆御那些有名的智囊差,箭館的書房裡擺著整整三面牆的兵法和謀略書籍,即便當初為了和燕小胖做夫妻而自己斷了仕途之路,也不妨礙他繼續學習這些東西。
一日為兵,終生兵魂不散。
「就一句話,讓我們自己想法子,別上去丟人。」燕七道。
「對方既跑來下戰書,想必是有了充分的對策來克制我們,尤其是你,」元昶看向燕七,「你和蕭宸的遠攻,每支隊伍都感到頭疼,淵涵這麼興高采烈,看來陣地形式是做了萬全布置的,首要便是針對你和蕭宸。」
「隊長怎麼辦,我快嚇哭了。」燕七道。
「我想,對方的陣地形式大體上不會有太多變化,一定還是以迷宮式陣地為主,然後在細節處做一些陷阱設置,」元昶將手放在燕七的肩上,垂眸想了一陣,道,「我明天去找武長戈。」
「你現在是小九啊隊長。」燕七提醒他。
「我就以燕九的身份上場。」元昶一字一句道。
「上去送人頭嗎?」燕七看著他。
「媳婦兒,你的夫婿我,並不是只有一身蠻力。」元昶攬了她的肩挑唇而笑,「我還有經驗,和戰略。」
「媽呀太有范兒了,小九親愛的,我能親親你的小臉蛋兒嗎?」燕七問燕九少爺。
燕九少爺:「……」
「就這麼決定了。」元昶乾脆利落地準備結束綜武方面的談話。
忽聽得燕九少爺那廂輕飄飄地送過來一句話:「身為隊長,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地參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