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可憐的大小姐在床底下打了地鋪。她一邊跪在地上給自己整理著晚上睡覺的地方，一邊對布魯斯說：「我們真可憐呀，我們被你娘趕下床了，只能在地上睡了。傻兒子啊，還好還有你陪著我一起睡地上……傻兒子耶，你應該去抱著你娘的大腿裝可憐痛哭才行。」

顧棋原本想收回自己的話，讓大小姐上床睡覺的。但是，她一聽謝芮雅對著貓又說了這麼不著調的話，立刻被子一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真的不能怪顧棋太狠心，有些人如果不在地上睡幾天，她就管不住自己那張時刻想要在任何意義上佔便宜的嘴。

半夜，顧棋忽然醒了過來。她裹著被子，慢慢往床邊挪了一下，正好能看到睡在地上的謝芮雅。沒想到謝芮雅竟然真的這麼老實，都沒有半夜趁機摸上床。這有點不符合謝芮雅的人設啊？

借著房間中微弱的光線，顧棋能看到謝芮雅的側臉。她安靜地呼吸著，安靜地睡著了，睡著的她還是美得如此賞心悅目。

在這一刻，顧棋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這個習慣於顛倒眾生的女子，她屬於我了？她屬於我了！

顧棋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臉，臉還有些發燙。她就維持著這個動作，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明明覺得白天她們在樓梯間做的事情太羞澀，但顧棋總是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幕。明明覺得謝芮雅的很多話總是「不堪入耳」，但是偏偏這些話在她的腦海中一句一句回放。明明想要好好睡覺了呢，但是心臟卻一直blingbling的。顧棋把自己捂進被子里，她的腦海中還是謝芮雅那壞壞的模樣。

「難道真的這麼小嗎？」顧棋問自己。

下一秒，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胸部，感知了一下大小。好吧，好像真的不大。

「揉揉真的會變大嗎？」顧棋又忍不住問。

不過，顧棋那搭在自己胸部的手根本沒敢動。這、這種事情真的太……挑戰顧棋的自我認知了，她做不了。

最終，顧棋放棄了。小就小一點吧，用謝芮雅的話來說，她現在還處在身體發育期，未來還有無限可能。謝芮雅哪裡知道顧棋的糾結呢，她雖然總是嘴賤調戲顧棋，但其實的顧棋發育還算不錯吧，應該算是青澀的桃子。雖然桃子還需要再長長，但這形狀真的很完美啊！

第二天，當謝芮雅醒了的時候，顧棋已經拿著劍在花園中晨練了。

謝芮雅走到窗邊，趴在窗戶上，看著顧棋招招凌厲無比帥氣。都說認真工作的女人是最美的，謝芮雅深以為然。在她看來，當顧棋沉浸在她的武學世界中，她真的美得……不似凡人。她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她好像隨時會離開。

「沒關係，我已經抓住小七了。小七跑不了的。」謝芮雅對自己說。

等顧棋練完劍，她立刻抬頭看向謝芮雅的方向，兩個人的視線完美對上了。顧棋直接施展輕功從窗戶中飛進來。然後，她伸出手攬著謝芮雅的腰，摟著謝芮雅又重新飛回了一樓花園。顧棋挽了一個劍花說：「我們一起晨練吧？」

練武其實是很枯燥又很辛苦的一件事情。當謝芮雅看到顧棋練劍或者練拳的時候，她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很好看的；但是輪到謝芮雅自己親身上陣體驗武學時，就知道那一招一式做出來都非常不容易。不過，她還是要跟著小七繼續學下去啊。

老實說，謝芮雅還真不求自己能練出什麼絕世武功來，她心中又沒有一個武俠夢。但是，顧棋說練武是可以強身健體的，這才是謝芮雅想要堅持的原因。因為，顧棋自己擁有內力，只要不出意外，她會有很長的壽命。而且，等她年老的時候，她還能做到眼目聰明。如果謝芮雅不跟著顧棋學一點，那麼她會老得比顧棋快……謝芮雅不怕老也不怕死，但她想要和顧棋同步。

在任何時候，她都不想丟下顧棋一個人。

一個人認真教，一個人認真學，一早上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顧棋猶豫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問：「你家長輩過壽，我應該準備一些禮物比較好？」若說錢，顧棋還真存了一點了。她平時吃喝都跟著謝芮雅（這麼說起來彷彿有點吃白飯的嫌疑），自己根本沒處花錢，因此她的片酬全部存了起來。

不過，顧棋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錢。因為那張存錢的卡，顧棋直接放在謝芮雅那裡了。顧棋的想法很簡單，她現在和謝芮雅住在一起，當然要跟著謝芮雅一起努力把買房子欠下的錢給還掉呢。許是因為小時候的教育，她的金錢觀一直都是一句話——錢乃身外之物。謝芮雅又是她一直最為信任的人。更何況，她們現在的關係更加不一般了。讓謝芮雅拿著卡，顧棋從未擔心過。

「你到時候親手抄一本佛經就好了。」謝芮雅微笑著說，「就那本《消災延壽經》吧。老人家看中這個。」

「咦，我自己寫就可以嗎？」顧棋有些不太自信。或者，她並非不自信，她只是太看重謝芮雅了，連帶著對謝芮雅的家人也非常看重。正如方維說的那樣，謝老爺子這一輩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一本自己抄寫的佛經，總覺得有些拿不出手。

謝芮雅認真地說：「我沒有騙你，你親手抄一本佛經，這禮物真的就夠了。一來老人家看重的無非是個心意，要是沒有心意，你就算真拿幾千萬堆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喜歡，因為他不缺這個。二來你的書法自成一套，真正懂行的人自然能知道其中的價值。其實，我和方維一直沒有在這方面給你炒作過，是因為一直覺得時機不對。你的第一幅作品決定了你以後那些作品的價值。」

謝老爺子的宴席，肯定會有很多知名人物來參加，其中不乏各種大家。謝芮雅讓顧棋送給爺爺一本自抄的佛經，也是想要把顧棋的書法「推廣」出去。只要這些知名的人物都認可了顧棋書法的價值，顧棋能得到的利益才會是最大化的。當然，其實顧棋的書法不用得到別人的認可，她也已經很優秀了。只是，這世界上不懂裝懂的人太多了，迷信權威的人也太多了，那些知名人士說的話才有分量。

顧棋懂了。就比如說在她那個年代吧，一位女子樣貌、品性、女紅樣樣出色，然而養在深閨人未識，這就沒有什麼用。但如果能得到一位有身份的長者的讚譽，哪怕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此乃純孝之人」呢，這位女子家的門檻都會被媒婆踏破了。

「我一定會好好寫的。」顧棋鄭重地說。

「你不用太著急，按照你正常的水平發揮就可以了。」謝芮雅笑眯眯地說。

顧棋點點頭。她還想問要不要給謝芮雅的父母準備一些什麼禮物。但是她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有問出口。

顧棋是個聰明的人，她雖然很少聽謝芮雅提起自家的事情，但是她能敏銳地感覺到，謝芮雅和她自己的父母並不親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往事，而顧棋願意尊重謝芮雅的那些往事。有些人一旦愛上一個人，佔有慾會爆棚，恨不得能把對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但是顧棋不一樣，她一旦愛上一個人，只會變得更加包容。於是，在謝芮雅的家庭這件事情上，謝芮雅不說，顧棋就不問。

倒是謝芮雅自己察覺出了顧棋的想法，說：「至於我的父親母親……你就不用管了，我到時候會幫你把禮物準備好，你直接拿去送給他們就行了。當然，如果你還有閑心的話，其實也可以給謝丞準備一份小禮物。一個爺爺，一個謝丞，你只要關注這兩個人就可以了。」

顧棋再次點點頭。她來自於注重孝道的古代，受到的教育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按說，對於謝芮雅的這種行為，她是應該強烈譴責的。但人類啊，原本就是一種偏心到無可救藥的生物。因為這個人是謝芮雅，所以顧棋不會覺得是謝芮雅不孝順，她只會覺得謝芮雅當初一定被自己的父母傷透了心，所以現在才會變成這樣。

「你還有我。」顧棋一字一句地說。

謝芮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啊，我還有你。我只有你了，所以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我。」

從大小姐這句霸氣的話中，顧棋難得聽出了一絲脆弱。是呢，大小姐這樣的人，她的內心越是痛苦，她的面上越是雲淡風輕。她從來不會讓別人看穿她的狼狽，也不會讓人看出她堅強下的強顏歡笑。顧棋是特別的一個，她能看到這樣脆弱的大小姐。

顧棋忽然想起了謝芮雅給自己講的那個關於《小王子》的故事，那裡面有小王子，有玫瑰，有小狐狸。

狐狸說，你馴養了我，所以這個世界才會變得不一樣了。

我們彼此馴養。所以，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