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Chapter 23
和景喬剛吃過午飯,碰巧他的電話來了。
接聽,她沒吭聲,他竟也不立即說話。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他其實就在眼前,好像……她也不覺氣惱。
三里屯周邊正在建商圈,密雨停歇,景喬拉她走在一條背靠高樓建築的幽靜小道。
她接著電話,她貼她耳邊用氣聲肯定地問:「他?」
她伸手推她臉,對聽筒說:「再不出聲我掛了。」
他呼吸忽然可聞,清淺,綿長,彷彿在做一個自我調節的深呼吸。
「我忽然有點緊張。」他似乎模糊地笑了一聲,似感慨,似解釋,嗓音低醇,喃喃的,「就是想問你,晚上有空嗎,我去找你。」
周霽佑握著手機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那天從日料店出來,還沒送她到家,他手臂就飄紅了。他說沒事,她強制壓他去藥店,後來,接連兩天,誰都沒主動聯繫過誰。那句「好,就一次」如同午夜夢囈,他們之間就像並未發生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眼下,聽到他的聲音,聽他說要來找她,她才如夢驚醒。
變了,真的變了……
她無意識地咬了下左邊臉頰,試圖冷靜,試圖佔據主導。調侃式的翻舊賬:「我沒聽錯吧,你居然也會打電話事先詢問,往常不都是不請自來么。」
如預料般,他靜了一瞬:「嗯,不一樣。」
她無來由地心頭一燙,來不及反應,警告地睇景喬一眼,讓她別賊眉鼠眼地聽牆腳,嘴一順,話已出口:「怎麼就不一樣。」
「……」
只覺腦中閃過一道黑光,身體一肅。
明知故問的背後含義是:撒嬌?**?
他……會不會誤會?
這一刻,兩人的心同時在無可探尋的激流里飄蕩,久久不能平靜。
周霽佑輕咬唇,正想打個哈哈跳過去,無線電波清晰送來沈飛白沉磁潤耳的嗓音:「過去事先詢問你一定會拒絕,現在你不會。」
她一下想起站牌前,傳進耳里的一句驚喜的讚賞——你聲音真好聽,主持人的聲音都這麼好聽嗎?
新鮮的體驗,她頭一次被他殺到耳朵。靠近聽筒的薄薄耳廓,生起絲絲縷縷的麻意。
平平的指甲掐在掌心,語氣鬆散:「別說大話,我會,為什麼不會。」
景喬聽不到,杵在一旁百爪撓心,不停用嘴型問:「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周霽佑不理她,那頭,他果真又無言兩秒,成功掌控局面,她嘴角微微揚起。
「就這樣說定了,工作結束后我去找你。」
將將勾動的唇角立刻耷拉下來:「誰和你說定了?」
他不答,反問:「想吃什麼,飯還是面,或者煮粥也行,玉米粥,小米粥,還是白米粥?」
吸氣,聲調一拔:「不吃,什麼都不吃。」
「那,黑米粥吧。」他說。
「……」
景喬見她火冒三丈地一把摁掉通話鍵,驚奇:「你們剛剛不會是在吵架吧?」
周霽佑心裡窩火,轉眸質疑:「你真覺得我和他這種人會是天造地設?」
這種人?景喬一愣,說:「我又不了解他,我怎麼知道這種人是哪種人。」
周霽佑抿唇:「你能靠譜點兒嗎?」
景喬摸摸鼻子,辯解:「我需要那麼了解他幹嘛,你了解不就行了。」
「狗頭軍師。」
「……」
景喬追上她,拿眼角覷她,雙手拎包在肚前,說:「誒,要不要再聽狗頭軍師一句話?」
周霽佑冷眼,看都不看她:「說。」
景喬神叨叨地說:「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她斜她一眼。
景喬說:「以前我沒留心,可剛才我注意了。你自己沒感覺到嗎,你對他何止是兇巴巴,根本就是陰晴不定,有情緒就爆發,不會收著斂著。」
她悄然一驚。
景喬笑著打趣:「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是什麼樣子。」
她驀然怔住,像是橫空敲來一棍子,狠狠擊中後腦。
***
不能出境播音的兩天,沈飛白完成分配的配音工作,參加由播音組組織的一次思想道德學習,閑余時間,一個人回聽自己往期的播音,尋找不足,提高業務水平。
收到周霽佑的簡訊時,他長指輕敲桌面,正凝神冥想。
【我要吃米飯】
五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耳邊卻仿若一下劃過她說話的語氣,吐字清晰,逐字重音,強硬的口吻重點落在尾音。
他回;【好,想吃什麼菜,我帶過去。】
一分鐘后,發來回復。
【你在十字街口的超市等我,我要去買點東西】
兩人之間幾乎沒互發過信息,他突然發現,她似乎沒有使用標點的習慣。
目光流連在那行黑體小字,他回:【好,等我電話。】
周霽佑在客廳支了畫架,在畫布角落裡添加一筆稍厚的筆觸,旁邊齊膝的移動矮桌上,手機震動,發出嗡鳴。
她拿過一看,從喉嚨深處輕哼一聲。
相處模式越來越奇怪。
他電話遲遲未打來,將近六點,門鈴響。
她秉持懷疑,卻又無法確定,透過貓眼一看,當即心情略微複雜。
開門,他手裡藍格花紋的摺疊傘濕漉漉地往下滴水,裝菜的袋子印有蜿蜒的水漬,鞋也濕了,邊沿不可避免地濺臟。
外面雨又在開始下。
周霽佑看著他皺眉:「你有毛病?」
他沒應聲,隔著門與她對望。
她瞪他,一直瞪。
他幾不可聞地嘆口氣,不得不解釋:「雨下太大,先吃晚飯,東西晚點我再陪你去買。」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一番好意?」
他默然地抿了下唇,說:「不用謝。」
周霽佑:「……」
她負氣轉身進屋,想起景喬說的話——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是什麼樣子。
她最真實的一面……
尖銳,暴躁,像只刺蝟。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沈飛白將濕傘放門口角落,換鞋,關門,路過客廳時觀察她沉鬱的神情。
不是很能理解她生氣的原因,菜擱在廚房,他走出來,停駐畫架前。
周霽佑執筆的手不作停頓,眼睛盯畫布,破罐子破摔,任由情緒發泄:「走開,別來煩我。」
垂落在身側的十指握了握,他沒動。
周霽佑扔了扇形筆,筆刷的顏料掃在地板,紅紅的兩點,中間連絲。
沈飛白從茶几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俯身,趁顏料未乾,迅速擦凈。
一落,一起,挺拔的身影在她眼角餘光里劃下兩道重疊的弧線,心微微發顫。
相處至今,她對他一點都不好。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
擦拭顏料的紙團沒扔,就這麼握在掌心。柔軟,粘稠,大概是粘到手上了。
他看著她燈光下泛著金色的盤發,她看著眼前連半成品都稱不上的畫布。
他啟唇,呼吸和聲音都用力在平穩:「我常惹你生氣,有些原因或許知道,有些卻不一定能猜透。你不高興了,告訴我,我配合改正。」
周霽佑心忽然不顫了,沉甸甸的,像隨時都要下墜。
她對他不好,從來都不好……
室內空落落的靜,連綿不絕的雨聲恍若隔著一層結界,有,等於無。
她緩緩低頭:「我餓了,你再不做飯,我要等到幾點才能吃上。
語氣明顯變了,平靜得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飛白靜看她片刻,邁步前往廚房,「七點就能吃上,你稍微等等。」
你稍微等等,而不是——你等著。
她抬眸看他頎長的背影,那個嘴巴不甜甚至有些笨的少年,成長蛻變的痕迹幾乎無處可尋。
很陌生,又很熟悉。
而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很出乎意料,又很理所應當。
一團矛盾的點,理不清,懶得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這,她起身收拾了一下,然後走去廚房,斜倚在門框。
也不上前幫忙,單純看熱鬧。
其實能有什麼熱鬧可看,他連下廚做飯都安靜出奇,除了一些避無可避的自然音效,他手裡的鍋蓋不會磕到檯面,他使用的鐵勺不會敲在碗底。
他往鍋里倒油,打開抽油煙機,回頭看她,下頜指向砧板上洗過的紅辣椒:「待會兒會嗆,你出去等。」
周霽佑頭輕輕歪靠,戲謔:「你是在命令我?」
沈飛白:「不是。」
她又說:「那你是在求我咯?」
沈飛白:「……」
看他吃癟,她心裡無來由的暢快。
不等他開口,她利落轉身,出去了。
她想,她大概對他好不了,不壓他一頭,痒痒,憋得慌。
三菜一湯,他動作倒快,一小時后,真就按點吃上了。
家常風味,不是第一次吃,以前他不請自來,經常會做。
許久未嘗,廚藝似乎又有長進。
她不予置評,難得不挑剔,不貶低,只一心一意專註於填補五臟廟。
餐桌上方的枝形吊燈散著柔柔白光,一室安然。
他看她筷子一會落在這,一會又落在那,問:「為什麼今天不評價?」
她一頓,不甚在意:「有什麼好評價的,又不是沒吃過。」
他看著她:「你之前都會說兩句。」
「……」她感到不對勁。
眼皮輕輕一掀,隨意道:「你想我說什麼,我可說不出好話來。」
沈飛白不作聲,黑眸明亮,也許是光的折射,眼底似有星光流轉。
周霽佑心漏跳一拍,長睫顫動,垂眸夾起一塊粘黏在一起的土豆片,收回筷子,放碗里戳了戳,帶點兒警告說:「別這麼看我。」
他目光不移:「那該怎麼看你?」
口吻平淡無奇,神情也誠摯認真,有點像在虛心求教,真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告訴他,他配合改正。
可周霽佑覺得,他故意的,包括前面的主動求評,都在他看似無意、實則刻意的算計里。
就像那天,他使用苦肉計,故意吃海鮮。
也許……也許以前還有很多個刻意的瞬間,只是她未能及時察覺。
她微微眯著眼睛,審視他:「沈飛白,你扮豬吃老虎?」
他挑眉,唇角朝上輕抿,像在笑:「你有時候的確像母老虎。」
她被一下堵住,質問:「你這是承認了?」
「不是。」
她拖長調「哦」一聲,明明白白地表露不相信。
沈飛白闡述觀點:「這是一個偽命題,豬只會被老虎吃,扮豬不是很傻。」
避重就輕嗎?周霽佑抓重點:「你認為自己很聰明?」
他輕輕搖頭:「我不聰明。」
說實話,有點糊塗。她意識到,不知不覺,話題已然跑偏。不得不重新審視他。
他話還未完,下一句在繼續:「我如果聰明,就不會等今天等這麼久。」
「……」
扯平了,又扯平了。在他面前,她一旦處於劣勢,心情就會沒完沒了地煩躁。
很煩,尤其又再次對上他,令她心慌意亂的目光。
「沈飛白!」她威嚇,「不準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準再說方才那種話!」
她像一隻炸毛的小動物,充滿戒備。
沈飛白壓下嘴角的苦笑,聲音有些澀:「我儘力。」
她知道他誤會了,忍耐一秒,還是說:「……我只是不習慣。」
關係轉變后,他很快進入角色,而她,也不知是潛意識排斥,還是天生情感反應笨拙。
對比之下,真是糟糕。
等了等,沒等到他回應,抬眸,撞上他熠熠生輝的目光,像漩渦,能把她吸進去。
「都叫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了。」
他不知道她怎麼想,但站在他的思考角度,她臉頰瞬間浮出的兩朵淡淡紅霞,是否可以表示,她不僅僅只有惱,還有一點點的……羞?
他彎了彎唇:「我儘力。」
三個字,一模一樣的話,不一樣的語氣。
這一句,周霽佑聽出了聊以慰藉的笑意和不加遮掩的寵溺。
耳廓一熱。真是,煩死了。
***
一頓飯吃得風起雲湧,幾經浮沉。
周霽佑心裡憋著一股勁,只等找到機會扳回一局。
飯後,她看電視,他洗碗。
她瞅一眼陽台窗外,夜幕沉黑,雨聲細弱,不仔細聽,還沒有廚房的水聲大,估計快停了。
他出來時,她斜斜瞄瞄他,待他走近,將一早準備好的護手霜拋擲過去,「給你這個。」
一道黑影扔來,沈飛白揚臂一抓,接到手看清后,走過去豎立在茶几,「不用。」
周霽佑抬腳搭在茶几邊沿,家居服外的一雙腳踝又細又白,她拿右腳的腳趾縫夾住護手霜扁平的一端,長腿轉啊轉,轉到他面前,「我的地盤就得聽我的。」
沈飛白看著眼帘底下玲瓏秀氣的五個腳趾頭,白白凈凈的,指甲蓋修剪得整整齊齊。五個腳趾動啊動,像五個頤指氣使、並排而立的小將軍。
「這樣夾著不酸嗎?」他順手取下來。
周霽佑腿還直直地翹著,聽言,愣了愣,看他掀開蓋子擠出一丟擦手,腿慢慢收回去,搭在另一隻腳上。
沈飛白坐布藝沙發另一頭,電視機的聲音回蕩客廳,央視六套,電影頻道。
正在播放的電影是迪士尼一部經典動畫,他簡單地在手上抹幾下吸收勻了,安靜且詫異地偏眸看她。
她沒看電視,在看他。準確地說,是在看他的手。
注意到他的視線,她也不躲閃,大大方方地讚賞:「我有沒有說過,你手很好看。」
她眼中笑意流轉,他一怔,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背一秒,手心再一秒,然後將手心對向她,「有這麼多繭也叫好看?」
沒有他說得誇張,每隻手上都只有兩個繭罷了,一個厚一點,一個稍薄一點。
他的手的確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勻稱,瘦而有形。多出四個繭根本不算什麼。
她用「你懂什麼」的眼神看他,繼而轉頭接著面向電視機,小丑魚尼莫被漁船捕獲后失去蹤影,父親瑪林踏上尋子的驚險旅途。
她忽然定住,認真觀看了幾秒,微涼輕緩地說:「我爸手上也有繭。」
沈飛白靜默看著她。
她扯了扯嘴角,扭頭:「還記得么,我摸過你的手。」
記得,和她相識以來的每件事都記得。他們下山去鎮上,山路難行,他拉她手,她不老實,指腹來回摸他掌心老繭。
那時,他還叫沈飛,奶奶還平平安安活在世上。
他陷入深深的回憶里,周霽佑說:「那次,摸你手讓我想起我爸,我就忍不住多摸了幾下。」
他瞬間從回憶中抽離。難怪。
周霽佑看著他,說:「手伸過來。」
要求提得突然,他尋思著,沒照做。
周霽佑盯著他眼睛,催促:「伸過來啊。」
他垂眸看了眼左手掌心,早已忘了何時生出的,兩個硬硬的繭。不詢不問,直接把手伸過去。
周霽佑靠近,捉著他四指的指尖,右手輕輕摩挲那兩個繭,再慢慢地與他十指交握。
「就是這種感覺。」掌心相對,硬繭剮蹭皮膚,「我爸牽我手走路,手心的老繭就是這樣糙糙的。」
她輕聲,懷著念想。
沈飛白心口發酸:「小佑……」
周霽佑「嗯」一聲,一望,腦子裡一聲嗡鳴,神經都在顫:「你根本沒儘力。」
「嗯,我控制不了。」他目光偏向別處,躲開她。
一呼一吸,控制得微乎其微,好像都亂了:「你還有理了。」
溫水一般的靜默。
半晌,他倏地喊她:「小佑。」
周霽佑感受到與他指尖交錯的手掌被拉開,溫熱的指腹沿著她手掌的紋路輕滑。
他輕嘆:「你手才好看。」
癢。用力一抽,把手抽了出來。
他目光就在身側,她曲指在被他觸碰到的地方捻了捻,慢條斯理,卻又不容置喙地說:「只准我摸你,你摸我不行。」
「……」
眨眼又過去多年,她始終是那個,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相處過的最被動的姑娘。霸道中帶著一點小彆扭,強硬中透著一股孩子氣。
視線從她自然色的長發到顫動的睫毛,再到琥珀色瞳仁,往下,挺翹的、小小的鼻子,輕抿著的、粉紅的嘴唇……
摸不行,親,行不行?
渴望一旦生根,去都去不掉。
他普通話不好,北京說成北金,牛奶說成流奶。02年,中傳媒還叫北京廣播學院,距離第二年冬天的面試越來越近,他每天早起練習發音,刻意糾正,卻總是缺少一點原汁原味,處處彰顯生硬。
一月一到,火燒眉毛。逼得沒辦法,他找借口請她幫忙指導。
她心情不好,沒拒絕,當做調劑情緒,打發時間。
可她蔫兒壞,給他找來一段繞口相聲,說:等什麼時候他能夠聲情並茂地一連串讀下來,他就出師了。
她自小長在北京,兒話音重,北京腔味濃,一字一字地排錯,用北京話的標準。
她常常尋他樂子,逮到一個另類的錯就能調侃他一回。他知道她故意想把自己逗笑,後來熟練了,也偶爾故意賣個錯給她,她說:「沈飛白,你怎麼這麼笨吶。」
是挺笨的,想和她親近,卻不得其法。想追她,做夢都在追她。
她坐在他跟前,故意一臉嫌棄地損他,他覺得她真好看,哪怕生氣都比別人好看。
隔著一張書桌,他站在那,撐著桌沿就向前貼過去。沒親到,在快要靠近的一剎那,她躲了,起身的瞬間,耳朵邊邊劃過他嘴唇,涼涼的,軟軟的,不可思議的觸感。
那裡當即就以肉眼可見的方式起了反應,唰地紅了。
他看著,心想:耳朵紅紅的也好看。
緊接著,臉也紅了,嘴巴抿得緊緊的,使勁搓耳朵,越搓越紅,越搓越火氣大,怒罵:「臭流氓,不要臉。」
他耳根也一直發熱,本想坦白地認了,就當鼓起勇氣直截了當地向她表白,可觸碰到她厭惡的眼神,不能認,認了就是死罪。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剛剛只是想看看筆掉哪了。」撐桌再一次俯身,脖子一伸,找到桌下掉落的一支水筆,指給她看,「在那。」
他第一次撒謊,為了彌補一個不可挽回的錯。
一晃多年,他一直克制,一直守禮,現在,是否到了可以再犯一次錯的時候?
想問便問了:「我可能……還會更大程度地控制不了自己,除了不能那樣看你,不能說那樣的話,你還有別的要求嗎?」
周霽佑正煩躁,忽聽他這一問,有些遲鈍:「什麼別的要求?」
他沉黑的眸底隱約藏有一簇光點,單手支在沙發背,一寸一寸,朝她面前緩慢靠近,在她嘴唇蠕動就快要發怒時,因帶著一絲渴盼而嗓音略低:「譬如,我可不可以親你?」
「……」
這是,又被他佔據主導地位了嗎?
憑什麼!
她垂眸不語,呼吸都微不可察。
答案不言而喻,沈飛白自控著,準備退離。
周霽佑忽然眼尾一挑,淡淡勾起唇角:「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