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5
失去生命中重要的女人這個恐懼,似乎又把明笙拉回了幼年時期那最黑暗的一天,他面色蒼白地叫父親的司機拉著自己滿城亂轉到半夜,滿腦子都是媽媽死前的樣子。
雲葵當然是沒辦法這樣找到的,雖然很多案件訊息韓宗泫都拒絕吐露,但明笙強迫自己回憶了關於伊敏英的所有,最後還是把仇恨鎖定到了馮立身上。
他本就和那個傲慢的女生接觸不多,幾次陪他倆一起玩,全都是馮立千方百計的慫恿,如果中間真有什麼陰謀,那可疑的除了馮立根本就沒別人。
從前不想再多跟他計較,但是現在雲葵生死未卜,已沒可能再選擇容忍了。
「去雲山別墅。」明笙冷聲的跟司機說道,明明頭都疼炸了,卻無法閉眼休息,因為只要黑暗一來臨,他就會看到雲葵的母親的臉重疊在一起的慘狀。
——
無論是馮立還是柳雅,都是警方密切監視的對象,所以當明笙帶著一群人風風火火的跑到他們所在的別墅區時,躲在暗處的刑警立刻就報告給了韓宗泫。
「先看看情況再說,確保他們人身安全。」韓宗泫如此回復。
並不知情的明笙順順利利地站到馮立家門前,瘋狂的按門鈴踹鐵門。
院子深處的別墅黑黝黝的,保鏢說:「明先生,他應該不在家。」
明笙打不通馮立這白痴的電話,瞬間泛起不顧一切的混勁兒:「那就把門給我砸開。」
「這附近監控嚴密,私闖民宅,會報警的。」保鏢忐忑。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明笙氣惱:「別給我廢話!」
畢竟拿人工資手短,幾個保鏢從車子的後備箱里摸出工具,三下五除二就把門鎖給卸了。
別墅里頓起尖叫的警報聲喝紅燈讓黑夜更顯的恐怖。
事已至此,他們也沒別的選擇,一路把裡面的落地窗也砸開,顧不得講規矩,挨個屋子找起人來。
「馮立!」明笙站在客廳大喊:「雲葵!」
當然全無響應。
跑到上面搜索的保鏢忽然急急忙忙的下來報告:「明先生,柳雅被關在了裡面。」
明笙張大眼睛,跟著跑過去一看,果然柳雅手腳全被絲巾捆住,口裡也塞了東西,半死不活的倒在地毯上。
「馮立人呢?」明笙叫保鏢給她鬆綁,皺眉問道。
柳雅搖搖頭,虛弱地說不出話來。
正當明笙思索下一步怎麼辦時,附近的警察已經尾隨過來,拿著槍堵在樓梯口上問:「明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幾個保鏢面面相覷。
明笙擺擺手,叫他們幫忙把不知被關了多久的柳雅抬了出去,然後話不多說,就坐在旁邊聽候發落了。
——
按照身份證上的年紀,伊東海今年剛剛四十九歲,可是他看起來卻已經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年人了,自從尾隨明笙被捉住之後,便始終兩眼放空地等死模樣。
深夜十點,忙了整天的韓宗泫終於再次提審了他,先是把申勝賢的照片丟在桌上:「這個人你認識吧?」
伊東海當然忘不了曾經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最後卻把他無情拋棄的混賬,因此只瞄了一眼,渾濁的目光里便產生了厭惡的情緒。
「之前的事我知道了,他已經被停職審查。」韓宗泫從來都雷厲風行:「我明白你不願意信任警方的原因,但如果現在還是半個字都不願講的話,也許就錯過了最後一次知道女兒自殺真相的機會,柳雅被馮立囚禁、蘇磊和一名女警察遭到綁架,你又坐在這裡,其實你們的復仇小團體,已經徹底完蛋了。」
或許是聽到熟悉的人的消息,伊東海抬起頭來。
「和蘇磊一起遭到綁架的姑娘,和伊敏英一樣,是由單親父親養大,自立自強,參加幹部考試成為警察,靠著自己努力而在首都留下來的,這個案子如果沒有她的努力,至今都不會受到任何重視。」韓宗泫淡淡地說:「現在她生死未卜,也許世界上即將多出一個和你一樣心碎的父親。」
「我女兒,不該死,她是走投無路。」伊東海終於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葯是她自己買的,當日宿舍監控查得也很清楚,不存在他人動手的可能。」韓宗泫說:「但正如你曾經懷疑的那樣,也許伊敏英本來並不想死,但是她陷入了絕望的境況里,才被毀了人生,我找到了當初違規給她做墮胎手術的私人醫院,也拿到了她紀錄不完整的病例,相信經過更詳細的調查,當年伊敏英身上究竟發生的事,肯定會水落石出。」
伊東海幸苦多年,培養了個考上名牌大學的漂亮女兒,這是他人生最大的得意與驕傲,然而殘酷的現實,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毀了,聽到警長反覆提起伊敏英,他心酸難忍,禁不住抬起呆著手銬的胳膊,胡亂抹過眼睛。
「你覺得明笙是兇手,也在申冤路上被阻撓,但這都不是私自動手,傷害、綁架甚至預謀奪其姓名的理由。」韓宗泫說:「況且我告訴你,經過我在警方系統內的查證,托關係指使申勝賢銷毀筆錄、盜走證據的,不是明家人,而是馮立。」
「他們本就是一丘之貉。」伊東海自然憤憤不平。
「難道你就不覺得,還有一種可能性,是馮立借明笙為擋箭牌,而最終為的卻是掩飾自己嗎?」韓宗泫說:「如果你還有日記的副本,請儘快交給我,不要再耽誤這起案件的破獲工作。」
伊東海陷入沉默,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柳雅幫我把日記影印的文件,藏在了網路雲盤裡,我給你其中一個賬號。」
「好。」韓宗泫叫人拿過自己的筆記本,放到伊東海面前。
伊東海似乎眼睛已經花了,顫顫巍巍的打了很久,才打開了雲盤地址。
韓宗泫垂眸凝望,果然是兩百多頁的手寫日記。
上面娟秀的字跡顯得那麼鮮活,想想它的主人已經默默無聞地離開這個世界三年了,真令人唏噓。
——
卻說雖然擊倒了敵人,卻又遭到重新擒獲的雲葵和蘇磊被徹底綁了個結實,倒在終於選好躲藏地點的壯漢當中,情況比剛剛更加不樂觀。
但小謝警官還是不放棄希望,吃力的說道:「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不要因為一點錢,就葬送了自己的未來……這次的案件是一定會破的,全市的警察都在找我們……」
「他媽的,話真多!」其中有個臉上帶疤的男人檢查了下自己被打昏的兄弟,然後惡狠狠的踢了她一腳:「別替我們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死活吧。」
「在這兒點火,你們是瘋了?」忽然有個很熟悉的聲音插了進來。
雲葵瞪大眼睛,看著身著皮衣的馮立從貨梯上走出來,片刻倒也不覺得意外。
「老闆,晚上太冷了。」看樣子這些亡命之徒拿了他不少錢,刀疤男立刻嬉皮笑臉的把火熄了。
馮立彎起嘴角,蹲在雲葵面前拍了拍她滿是血跡的小臉:「哎喲,誰把我們謝警官傷成這樣兒?」
「老闆,這女的太狠,我受傷兄弟再不送醫院,怕是就不行了。」刀疤男提議道。
馮立冷漠的看了眼那個半死不活的傢伙,皺眉:「我叫你們把他倆看好,怎麼這麼蠢……」
「馮立,你到底想幹什麼!」謝雲葵氣勢洶洶的打斷他。
「我要處理掉蘇磊這個多事的人,你看不出來嗎?本來沒想動你,是你自己往槍口上撞!」馮立回答。
「伊敏英是自殺的……不管你做過什麼,都不會是死罪,但現在就不一定了,你這是越走越歪你明白嗎?」謝雲葵忍著痛說道:「況且我失蹤的事,不會這麼容易就被你掩蓋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馮立說:「反正你都在這兒了,難道幻想我會放你回去?」
謝雲葵閉上眼睛:「你太蠢了。」
馮立說:「蠢的是明笙,他把我當朋友。」
一直在旁觀的蘇磊忽然激動的問:「是你害了英姐姐,讓她懷孕、害她受傷的,是你對不對?」
「這麼想知道啊?那你就親自問她去吧!」馮立冷笑著站起身,拿過身邊的木棒,狠狠地揍到蘇磊身上:「從你偷我的表開始,我就該意識到你是個禍害,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正常的!」
「別打了!」謝雲葵掙扎的要坐起來阻擋,卻被刀疤臉粗暴地拖得更遠了些。
——
明笙被警察帶回刑偵局后,便立刻交代出所有自己所知的的馮立和柳雅的房產。
但前去搜尋的警察一無所獲,別提那幾個失蹤的人,就連個會喘氣的都沒有找到。
小混蛋坐在警局裡冥思苦想,被逼問的急了,忍不住罵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在什麼地方了,我老婆在他手裡,我比你還急!」
韓宗泫忙碌得不知多久還沒休息,路過時看到此幕,拿著筆記本進屋說:「夠熱鬧的啊,柳雅緩過來沒?不妨去問問她,她與馮立朝夕相處,可以說是知根知底了。」
「……柳雅……」明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之前柳雅有個濟州島親戚在首爾買了個爛尾樓,說是馮立二叔的公司在韓國開發的樓盤,鬧了半天把錢退了,聽說他二叔資金出現問題,到現在還爛在那兒呢。」
韓宗泫皺皺眉,給下屬們使了個眼色,罵道:「快去看看,真的該重新培訓你們了,蘇磊跟丟了,馮立也跟丟了,還能幹點兒什麼?」
——
空氣里瀰漫著煙火殘餘的苦味。
瘦小的蘇磊已經被揍成動也不會動的一團了,謝雲葵心急如焚,竟然拼了命掙脫開刀疤男的束縛,一下子把馮立撞了個趔趄,然後撲在蘇磊身上說:「別打了,你這樣會打死他的!」
「到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有閑情發善心,看看你的鬼樣子!」馮立也是揍累了,朝那幾個男人喊道:「趁天亮前把他們拉出城處理掉。」
雖然馮立從來算不得好人,但他後來總是對雲葵客氣又熱情,如今殘忍的話輕描淡寫就能說出,可見此人心腸毒辣。
謝雲葵一方面想拖延時間,一方面也想問清真偽,加之這些日子對案情想得比較清楚了,所以開口問道:「你看上了伊敏英,但是發現伊敏英對明笙有好感,所以你就用明笙做誘餌,接近她對不對?」
馮立扔下木棒,結果刀疤男從蘇磊那奪來的匕首看了看,眼睛都不抬:「是又如何?」
「喜歡一個人就該好好對待,伊敏英為什麼那麼慘,都是你害的吧?」謝雲葵氣道。
馮立不想再多廢話,勾勾手指,示意那些人趕快動手。
刀疤男有些猶豫:「老闆,綁了個警察來,外面查得緊,不好辦啊。」
原本他們答應的是幫著尋人綁架,現在眼看要鬧出人命,有忐忑害怕也不足為怪。
聽了這話馮立相當氣惱:「謝雲葵是我讓你們綁的嗎?是你們自己綁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她當時就在那兒了……」刀疤男語結。
看來這些人也就是烏合之眾,謝雲葵已經流了很多血,卻還強迫著自己保持冷靜,正在擔憂對策之際,忽有一群黑衣特警從天而降,順著繩索就從還未來的及封口的陽台飛速闖入,訓練有素地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這些救兵是什麼時候開始部署出現的,恐怕在場的人全不知情。
但云葵看清他們的警徽,終於鬆了口氣,在頭部劇痛中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