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92章
楊氏撞在枯井上,本以為活不成了,可能是閻王爺覺得她沒有交代當年所犯的罪行,所以沒有當場收了她。
沈玦為她請了郎中,在陋室里調養了半個月,傷口癒合,只是有時候神智還是不大清楚。
但是在腦子清醒的時候,沈玦終於撬開了楊氏的嘴,坦言了當年在父親的衣服上施藥,讓沈晗月的母親感染到容易流產的毒藥。可能是沈晗月命大,所以還是足月來到了這個世界,只是她的母親卻血崩而亡了。
知道這個事實,最傷心的,莫過於沈升旭。
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裡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聲不響。若不是祖母命人強行將書房門打開,他怕是已經脫水而亡了。
沈晗月看著這幕,心中糾結,在父親的病床前言道:「母親讓你照顧我,如今我還沒嫁人,也不知以後在宮裡過得好不好,你就一心想尋死,那樣的話,到了地下,你就有顏面見我娘親了?」
沈升旭老淚縱橫,卧在榻上,攥起拳頭使命垂著自己胸口:「我哪有臉見她……」
沈晗月無奈,輕聲道:「事情已經一錯再錯,爹爹如今能做的,唯有做好我的爹,還有就是別再讓祖母擔心了。」
過去的事情如何能挽回?沈晗月沒法在父親的傷口上撒鹽,因為那道傷疤是永遠都無法癒合的,這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了。如今之計,唯有讓父親好好陪著年邁的祖母,孝這一字,說起來簡單,卻要靠時間證明。過去的父親已是不孝,往後的日子,還要繼續不孝下去嗎?徑自沉浸傷痛,不顧白髮蒼蒼的老母親,與那沈阿瑤還有沈昕悅的自私有何區別?
該說的,她已經說了,至於父親往後如何,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沈晗月走出卧房,準備前去廚房,看看祖母的湯藥是否已經好了,卻傳來楊氏跑回了沈府,然後直接在屋裡上吊的消息,據說發現時,已經沒氣了。
沈晗月心中有數,應該是笙蘭師傅出的手,一個楊氏攪得沈家多年不得清靜,祖母如何能咽下這口氣?之前祖母讓笙蘭師傅去看看楊氏,她當時沒有多想,現在想來,是笙蘭師傅受了命,故意讓楊氏有機會跑回沈府,然後才動的手。
祖母只是不想楊氏死在這個宅子,才有這樣一出的安排。
楊氏的下場是咎由自取,相反,還太便宜她了。只是……古代人對後事也是很重視的,而如今,楊氏是楊家的祖祠回不去,沈家更是容不下,用沈訣的話說,跟個孤魂野鬼有何區別?
沈晗月看見沈訣的憔悴,沒有言語,他心裡頭清明得很,知道這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因為楊氏一死,沈昕霞、沈昕悅還有大哥沈訣就只有父親一人是至親了,就算他們被安排到了偏僻的莊子,也只能繼續姓沈,仍舊是沈家的一脈!
反正這一切與沈晗月是無關的,她天天做的事只是陪祖母說說話,為自己挑挑嫁妝,沒事再到肅親王府去拜見王妃,或者……約上安寧郡主去哪裡野野!
日子就這麼淡淡地過了一個月,轉眼就快進臘月了,她與楚曜的婚期已經改為臘月二十八。
「今年沒有大年三十,除夕便是二十九那日,所以小年夜就是二十八了,你與太子哥哥的婚期足足提前了兩個月,你的嫁妝能準備好嗎?」安寧郡主一進門就坐在溫暖的火盆旁,抱著鎏金蓮花鑲彩貝手爐不撒手,嘴上還絮絮叨叨地吐了一串。
沈晗月淺笑,示意她先喝口熱茶,這大冷天的,昨兒個才來過,今日又來了,定是長公主府也不清靜,「太子不會嫌我嫁妝來不及籌辦就不娶的。」
「喲喲喲,瞧瞧,咱們太子妃的話可變得大不一樣了,先前是誰不許我提這個人的。」安寧趁機抓住沈晗月的尾巴就剪掉,反正就是不能錯過調侃的機會。
沈晗月白了她一眼,「你哥哥又惹你了?還有,長公主允許你這麼頻頻出門的?」
提起長公主府的大公子白唯,也就是安寧郡主那個渣哥,安寧郡主的眉毛立即擰了起來:「別提他了,我與你交好,在我娘看來,自是與太子哥哥交好,她沒什麼好反對的,可我哥哥卻成日與那徐家的三公子混在一塊,然後我娘就說了他幾句,他便來尋我麻煩,說是我搬弄的是非。」
「徐家三公子?就是之前在朝堂上被肅親王指著草菅人命的徐三公子?」
「就是他,所以徐太傅才焦頭爛額的,這風頭還沒過去,我那大哥是不是太沒眼力見了。」安寧郡主說這話時,是氣得牙痒痒的,沈晗月覺得她一定還有下文,勢必會罵出幾句,這才符合她今日來沈宅紓解鬱悶的套路,誰知,安寧郡主卻偏頭睨著她,突然問道:「你怎麼還肅親王肅親王的叫,你不是應當叫父王的么?」
沈晗月不好意思:「我私底下見父王母妃,是這麼叫的,在外頭,這不是沒公開認親么,認了就亂了輩分。」
安寧郡主點點頭:「這倒是,不過反正他願意支持你,就是天大的好事。」
這點沈晗月是認可的,日前肅親王妃遣人送來的嫁妝足有百擔,裡頭的東西可是貴重得很,別的王府嫁親女兒也沒這麼闊綽,足以體現肅親王為了她日後在宮裡能有些臉面,真是做足了功夫。
沈晗月心裡是很感恩的,大恩不言謝,所以她也沒有表現得受寵若驚,因為盛情難卻,唯有牢記心間。
「對了,前日我與你說的事,你能走開不?」安寧郡主說這話時,眼睛晶亮晶亮的,看得出,她很期待沈晗月的回應。
沈晗月朝外頭瞅了瞅,沒看見仟吳的身影,不過也知道他定是隱在其它地方。
安寧郡主知道她的顧慮,失望地嘆一口氣:「唉,你身份變了,出去玩的自在也沒有了,還不如我呢!」
「其實你說的海棠春,我也挺想去看看的,日後進了宮,確實沒那機會了。」沈晗月悠悠地道,安寧郡主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不過太子哥哥肯定是不允的,算了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其實安寧郡主的提議沈晗月是非常有興趣的,因為她想去看看海棠春近來當紅的那名歌姬。
安寧郡主是想親自見見那名歌姬,因為近日的京城裡,所有閨秀們都在議論與傳唱她的曲子,據說是那名叫謠傾城的歌姬自己譜的。
而引來沈晗月的興趣則是那首名叫《卷珠簾》的曲子,她聽安寧郡主哼唱過,正是二十一世紀霍尊的那首《卷珠簾》。
所以按著分析,那名歌姬很可能也是穿越女。這是老鄉呀,沈晗月怎麼可能不動心?
只是去海棠春,難度係數還是有些大的,雖說不是真正意義的煙花柳巷,但畢竟是公子哥兒喜好流連的地方,所以作為安寧郡主與沈晗月這樣的小姐去那種地方著實不大合適,就算喬裝打扮一番,想必仟吳也是不會讓她跨進海棠春的大門吧。
沈晗月暗自嘆氣,見老鄉這事兒只能緩緩,轉而言道:「以後有機會,讓太子親自帶咱們去吧,那樣他就沒什麼好說的。」
安寧郡主粲然一笑:「看來你已經知道太子哥哥寵你了,我等著啊,到時約我一下。」
沈晗月被這樣笑謔得有些不好意思,將手邊的迎枕往她臉上甩去:「不過今日如果你不來,我也是要出門的。」
「你要去哪兒?」安寧郡主好奇地問,「你不是基本不出門的嗎?」
沈晗月想了想,覺得還是不用與她坦言,便道:「我想去有佳茶樓好好品一品千里飄香,京城裡人人都說那茶好,我可想好好嘗嘗。」
「那咱們去,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等到晚膳后我才回府。」
「你是要避開與你哥哥一起用膳?他不至於在長公主跟前尋你的事吧?」
「話是這麼說,只是我看著生氣,在我娘跟前老實巴交的,轉眼就另一幅德性,太噁心人了。」安寧郡主這麼說著,又覺得這麼說自己哥哥有些重了,終究不大合適,便道:「你要更衣嗎?」
沈晗月搖搖頭:「就這身,又不是進宮,不用那麼麻煩。」
***
有佳茶樓內的二層,名喚長相憶的雅間里茗香撲鼻,伴隨著潺潺古琴的聲響,譜出的氛圍別有一番情趣。
「郡主也常來這兒?」沈晗月淺笑著問,「那小二看見你,笑得跟什麼一樣,不用你點,便知郡主會點什麼茶點了。」
安寧郡主嫻熟地滌著跟前杯盞:「他是個有眼力見的主,所以每次都會多打賞些。」
言語間,雅間的門被推開,是筱慧站在外頭:「小姐,宋掌柜已經到了,您見還是不見?」
沈晗月道:「今日來,我不就是要見他的嗎?」再扭頭對安寧郡主道:「宋掌柜是我沈家商行的人,有些事兒我讓他別到沈宅說,所以今日約了他在這兒。」
「沒事的,你有事便先忙,我……是不是妨礙你了?」安寧郡主知曉沈晗月已經接手了沈家的生意,這應該是她進宮后的私庫,所以有些私事,也是很正常的。
「你見外了不是?我就是去一下,郡主在這等等可好?」
安寧郡主揮手道:「去吧去吧,反正你處理完必須回來陪我耗到天黑。」
「嗯。」沈晗月笑著點頭,走出雅間,跟著筱慧來到後頭一間甚為僻靜的雅間。
宋先生一見到她便立即起身,拱手躬身道:「鄙人見過……」話還沒說完,沈晗月已經打斷:「宋先生莫要客氣與拘束,我還是當時在定安村裡的月姑娘。」
宋先生已經知曉她的身份,自從沈晗月離開定安村后,雖說一直有聯繫,見面的話,這還是頭一遭。
沈晗月落座:「其實我這次見宋先生是有事拜託宋先生的。」她一壁說著,一壁向筱慧瞥去一眼,示意筱慧拖住仟吳,不要讓仟吳聽見這裡的對話。
筱慧會意,轉身去尋隱在轉角處的仟吳。
沈晗月為了避嫌,不能關閉雅間的門,只是側身將一封事先寫好的書信交給宋先生。
宋先生心領神會,打開一看,上頭字字句句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不解為何會將這樣的事兒交給他。
沈晗月明白他的疑惑,解釋道:「宋先生去世的夫人不正是那裡的人嗎?所以……我覺得宋先生可以尋到由頭去那裡辦這事兒。」
宋先生頜首:「前幾年聽說岳母還安好,作為女婿,倒是可以去熏國探望岳母一段時日。」
「所以這事兒交給宋先生辦是再合適不過的,且宋先生不是我沈家的人,您動身去熏國是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宋先生淺笑道:「那月小姐定是對定安村另有安排了?」
「定安村如今在宋先生的操持下,生活已經不成問題,我會讓賀大山們接手,只會讓村民們過上好日子。」
「月小姐幫著村裡那麼多,這件事,鄙人定然儘力為月小姐辦好!」
「那有勞宋先生了,這才是我嫁給太子的真正嫁妝,就拜託宋先生了。」
***
沈晗月與宋先生話別,便回到原來的雅間與安寧郡主閑聊著。
她們讓筱慧前去海棠春,試圖看看能不能將謠傾城請出來認識認識。因為沈晗月覺得,筱慧只要將二十一世紀這幾個字的條子交給她,如果謠傾城真是穿越女,那麼定然會前來有佳茶樓的。
可是她們沒有等來謠傾城,卻等來了一個一直一直不想見的人——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