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戚家

時隔三月，戚楠再一次回到了M市，上一次離開時她是一個人，回來時身邊卻多了一個人，如此算來，綠島之行收穫頗豐。

從機場走出來后，她沒有立刻如她打算的那樣跟著容呈去他在市中心的公寓，而是決定回家一趟。

「我家胖秋該想我了。」戚楠解釋道，「我得回去帶它一起走。」

容呈表示理解，他沉思了片刻，沉吟道：「要我陪同嗎？」

「這可不是一個好想法。」戚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揚了揚嘴角，然而仔細分辨的話，便能看出她的眼中並沒有笑意，「好了，我走了，我又不是走兩步都能迷路的路痴，還是知道回去的路的，更不是連基本的行動能力都沒有的三歲小孩，陪個啥呀？」

容呈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提出陪同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她說出的那些，而是因為他知道戚楠的存在對於整個戚家來說……挺尷尬。

戚楠整理了下自己並不太多的行李，道：「好了，我走了。」

剛走兩步，又被容呈從背後叫住了。

「戚楠。」

「什麼？」

容呈看著她，放輕了聲音：「你什麼時候回來？」

並不多大的聲音，戚楠卻覺得比四周各種嘈雜的聲音更能抓住她的心神，這一刻所有的喧雜彷彿都褪去，世界里只剩了這麼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在問她的歸期。

她的心中湧上一陣難言的感動。

離別的時候，知道有一個人等著你回來，這是一件非常棒的體驗，她想。

「很快就回。」她這麼回他。

容呈看著搭著她的車消失在視線中。

戚家的老宅在東郊，戚楠在車上小睡了一覺，才從機場到達戚家。她付了錢從車上下來，頓了頓，這才提著行李箱走進了戚家大門。

宅內很靜，跟缺了主人似的，戚楠已經習慣了這裡的靜，她默默地把行李拉到自己的房間，想了想又出了房門拐向了二樓的書房。

她敲了門，得到裡面的人的允許後走了進去。

書房裡的男人不到七十，穿著對襟唐裝，此時正斂氣揮筆練字。戚楠推門進來的響動並沒有驚動他，一筆完美落下，他才沉聲問了句：

「回來了？」

「嗯。」

回到戚家，戚楠收斂了不少，不再像在其他場合那樣瘋瘋癲癲沒個正形，特別是在眼前這個人——手握戚家大權戚家老爺子戚志面前。

戚家老爺子沒有停下手下動作，戚楠就斂聲站在一旁。

許久，老爺子擱下筆。

沒有任何過渡，他猝不及防地問道：「你和容家小子離婚了？」

戚楠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她點頭承認：「是啊。」

——儘管是隱秘離婚，但她從沒有指望過戚家會不知曉這件事。

「胡鬧。」

儘管嘴上說著責備的話，但戚家老爺子的話里並不見生氣。

兩家聯姻是大事，輕率的離婚意味著不顧全大局，可是老爺子並不為此氣惱。當然，戚楠也不天真地錯意為是因為老爺子特別寵愛她，事實上，老爺子對她的態度寡淡得跟白開沒什麼兩樣。

——對於戚家人來說，戚楠這個遺傳了某蘇姓渣男的戚家小輩特別不討人喜歡，她就像一根梗在戚家人喉頭的魚刺，時時提醒著那段讓戚家人蒙羞的往事。

雖然對面的人不生氣，但戚楠還是道了歉，她道：「我的錯。」

老爺子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看似隨意實則試探的語氣說道：「過些天請容家小子來家裡聚聚，正好老三的閨女也在。」

戚楠三舅的女兒名叫戚槿，和戚楠同歲，之前在外地讀書，算起來，今年剛好碩士畢業。

老爺子這個時候提起她來，這讓戚楠不得不去猜測——

「您想再推給容呈一個戚家人？」

老爺子淡漠道：「聯姻必須繼續下去。」

戚楠話裡帶了些許不易察覺諷意：「別人會笑話我們戚家的。」

老爺子撩起眼皮看她：「如果你真這麼在乎，在離婚前為什麼不仔細考慮這一點？」

戚楠不說話了。

老爺子見此又拿起毛筆，點了點墨，淡淡道：「要是沒事了就出去。」

戚楠遲疑了一下，隨即一言不發地走出去了。

當她從書房裡出來，看到原本空無一人的樓下客廳多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他們剛剛談到的戚槿，至於另一個……由於那人背對著她，她暫時不能猜出那人的身份。

大概是戚槿的朋友，她心中想著。

她無意和戚槿碰面，但她的胖秋就在樓下的沙發上，於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往樓下走。她的腳步放得十分輕，因此樓下的兩人並沒有看向她。

「這蠢貓又睡在這裡！」戚槿皺著眉，伸手就將胖秋拎起來扔開。

布偶體型偏大，胖秋又胖得很，於是這一扔並沒能如願展現出貓科的靈活，反而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好在地面上鋪著厚而柔軟的地毯，饒是如此，它也摔得不輕，一雙貓眼茫然地睜著。

戚楠停住了腳步。

胖秋看到了戚楠，瞬間不茫然了，翻了個身屁顛顛地朝她跑去。

它的舉動讓樓下的兩人齊齊抬頭。

戚槿似乎絲毫不擔心自己在貓的主人面前傷害了人家的貓，不僅不擔心，還出口嘲諷：「喲，咱們戚家的戲子回來了？」

胖秋在圍繞著戚楠的腳邊打轉，戚楠見了，彎下腰把它抱起來，給它順順毛，親親它的鼻頭：「我說我的秋啊，你咋又胖了？」

胖秋親昵地蹭蹭她。

戚楠笑笑，若無旁人地逗起了貓。

樂完了之後，看了眼樓上的掛鐘：「嘿，我的小混蛋，我們可不能再玩下去了，是時間離開了。」

她說著，腳下不留戀地往外走。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戚家呆兩天，現在看來……似乎沒必要了。

她連行李也不拿，只抱著自己的貓就離開，彷彿在這個地方多呆一秒也不願意。

她顯而易見的無視惱了戚槿，她氣急敗壞地朝她跑了兩步：「喂！戚楠！誰允許你無視我的？！」

「噗，小混蛋，別扒我的脖子，癢！」戚楠把一個勁往她臉上湊的胖秋扒拉下來，「你也不看看你多重，我的C都要給你壓成B了！」

「戚楠！」

戚楠顛了顛胖秋的肥臀，抱著它自顧自地出了門。

「那個戲子！」戚槿朝著她的背影恨恨地咒罵著，罵著罵著言辭越發不堪，連坐在一旁的莫穎聽了也微微皺了皺眉。

「小槿，別罵了。」莫穎忍不住打斷她，「她已經走了。」

戚槿氣悶地坐到她身邊，抱著她的胳膊撒嬌，她只顧自己說著話，並沒有看到被她抱著的莫穎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戚楠抱著自己的貓走在東郊的尚城別墅區里，身邊時不時跑來一兩輛車，然後又不停頓地飛速離開，只拿車屁股上的各種知名標誌耀武揚威地嘲笑她。

戚楠面無表情，她在自己走出戚家發現手機落在家裡后，她的臉就像是患了某種疑難雜症，表情瞬間都缺失掉了，直到現在也沒緩過來。

「我說胖秋啊，你能憑著你的美貌去勾搭一個小姑娘捎咱們一程么？」戚楠低頭看著自己的貓，發現它除了胖了點，確實貌美如花，心下考量了一下，覺得憑藉它的美貌也不失為一個美妙的解決辦法。

想到這裡，她放棄了繼續使用自己的兩條腿，轉而停在了路邊，她一手托著胖秋，一手戳著它的胖臉。

一分鐘過去，一輛賓士呼嘯而過，沒停。

兩分鐘過去，一輛賓利呼嘯而過，沒停。

……

一刻鐘過去，一輛邁巴赫停下了。哦，大概是引擎壞掉了，看過了人情冷暖的戚楠這麼猜測著。

然而——

「你在這裡做什麼？」搖下車窗的男人問道，語氣溫和。

見到車窗后的男人那一刻，戚楠的神經「啪」地斷了，她直愣愣地看著那張面孔幾秒，表情缺失症也立刻不治而愈了，她先是收了自己豪放的站姿，隨即又抿了抿唇，十分少女式地甜膩回道：「我在這裡等你~」

「噗。」宋璟啞然失笑，他只是來這尚城看個朋友，沒想回去的路上會看到這麼個意外的人，「等到我之後呢？」

「我想為你服務。」戚楠嬌羞地掃他一眼，「比如幫你開個車什麼的。」

「我沒有讓女士為我服務的習慣，還是我來吧。」宋璟朝她笑道，「你要去哪兒？需要我送你一程？」

看得出，他的這名「粉絲」現在十分需要幫助。

「那怎麼好意思？」戚楠一邊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腳底下卻一點不客氣地朝他的車走去，她上了副駕駛過後，回頭朝他羞射地笑，「西區的晚楓苑。」

晚楓苑是容呈在市中心的公寓所在小區，為了工作之便，他大多數時間會住在那裡。

宋璟聞言一愣：「好巧。」

「嗯？」

「我暫時也住在那裡。」宋璟解釋道。

戚楠一激動，手上沒了輕重，胖秋也不掙扎，只是瞪大了貓眼「喵」了一聲。

這一聲引來了宋璟的探視：「你的貓？」

「是啊，我的貓如花。」

宋璟：「……」

和宋璟的無語不同，戚楠很滿意胖秋的新名字，她覺得自己能夠搭上影帝的車，靠的就是它的貌美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