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死之詛咒

「你現在還很虛弱，先別說話了。」趙景行有些不放心地探了一下夏然的體溫，讓人把寶寶們先帶走，「睡一會兒，寶寶有人照看著。」

夏然現在哪裡睡得著，她要問的事情還多得是：「聯盟軍隊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趙景行顯然是不怎麼願意在她還沒恢復的時候跟她談這件事情，但夏然既然已經提起，也不能不告訴她：「金鑽王冠基地投降了，司馬恪現在應該已經失去了異能，暫時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聯盟軍隊暫時還留在金鑽王冠基地那邊，怎麼處理金鑽王冠的軍隊和物資，還需要後續商議決定。」

「金鑽王冠投降了？」夏然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遍，「怎麼可能？為什麼會突然投降？」

「據說是洛星闌逼著金鑽王冠基地的高層投降的。」趙景行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他也是不久前才接到的報告。

在得知金鑽王冠投降的時候，趙景行也和夏然是一個反應，當時和洛星闌一起在指揮中心的軍官士兵們不敢隱瞞他，詳盡地向他彙報了那場詭異的死亡談判，只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洛星闌是怎麼做到的。

趙景行雖然也好奇，但夏然還在昏睡中沒醒過來，他沒心思過問其他的事情，一直守在病床邊，也沒有親自去問洛星闌。

夏然聽得一身的冷汗。洛星闌這簡直就是死神一樣的能力，也難怪能把金鑽王冠的那些高層嚇得不顧一切地投降。但是，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之前洛星闌並沒有提過關於這次死亡談判的計劃，我也想不出他到底是怎麼做的安排，才能隨時隨地地殺死那麼多人。」趙景行沉聲說，「最大的可能是，這是他利用他自己的異能做到的。」

「他的異能？……」

夏然一說到這裡，突然想了起來，陡然一驚。

上次她送碧血丹心給洛星闌的時候，他明明應該覺醒了異能，卻第一次對她撒謊，騙她說沒有。而且他當時的狀態極其奇怪反常，當著她的面就把自己關進了辦公室裡面，半天都不肯出來。

洛星闌怎麼也不肯說他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且這次事件之後，他就再沒有表現出異常的樣子，夏然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現在想起來，他當時一定是發現自己覺醒了一種可怕的異能。

殺人的異能……夏然腦海中像是有一道光芒一閃而過，一下子想起了那隻體量異能喪屍潛入浮空島的時候。當時整個基地都對這隻能夠變大變小的喪屍束手無策，但它最終卻毫無原因地猝死在了基地里的一條街道上，沒有受到任何攻擊，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就那麼莫名其妙地突然死了。

這種死法，和金鑽王冠基地的那些高層一模一樣！

那隻異能喪屍也是洛星闌殺的！

夏然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什麼樣的異能能夠在隔著那麼遠距離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想殺死哪個人就殺死哪個人？洛星闌又為什麼要隱瞞這種異能，就連對她也不願意說出來？

緊接著，她又想到了另外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

洛星闌既然早就覺醒了這麼厲害的異能，為什麼以前從來不用？如果他真的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死那麼多人，只要簡單粗暴地把金鑽王冠的全部領導人，甚至包括司馬恪全都殺了，金鑽王冠自然會崩潰，這場戰爭甚至都不用開始。

他一直到最危急的關頭，才最終使用了這種殺人異能，這說明這種異能應該有一定的限制。再加上他覺醒異能時的那種反應……一般人有了力量這麼強大，能夠隨意掌控他人生死的異能，應該是欣喜若狂才對。但他當時的樣子，跟喜悅半點都扯不上邊，甚至似乎還帶著一種緊張、驚慌和恐懼。

夏然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卻是越想越覺得全身發涼——這種反應，說明他的異能使用很可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洛星闌久經戰場，有著比一般人強大得多的心理素質，泰山崩於前都能巋然不動，能讓他在她的面前當場失態，這種代價恐怕已經到了十分慘重的程度！

然而……他還是使用了這種異能，而且是很多次。

那他會變成什麼樣？

夏然頓時沒法再繼續保持冷靜，立刻要求趙景行給她拿通訊設備過來：「我去聯繫洛星闌！」

「小然……」趙景行擔心她現在剛剛生產完，大病未愈，就要這麼勞心費神肯定對身體的恢復不利。但眼下洛星闌的事情的確嚴重，夏然跟他從小就是朋友，多年來感情深厚，要她這時候不聞不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辦法，只能拿了一架無線電給她。

夏然直接撥打了指揮中心的線路，接電話的是一個通訊兵，夏然直接問道：「洛司令呢？」

「洛司令剛剛出去了，乘直升機走的，說是去視察金鑽王冠周圍的情況。」

「讓他立刻聯繫我。」

「好的。」那個通訊兵立刻去聯繫洛星闌開走的那架直升機，結果很快就回來了：「基地長，那架直升機的通訊設備似乎是被他關閉了，我們聯繫不上！」

夏然臉色微變，頓時就感覺到了不對：「他是跟誰一起出去的？」

「沒有其他人，只有洛司令一個人。」通訊兵之前也覺得奇怪，出去視察隨便派哪個偵察兵去都可以，但洛司令卻執意自己一個人去。他們這些當下屬的，以前就不能干涉總司令的決定，自從那場死亡談判之後，就更沒人有這個膽子了。

夏然的臉色更加變了：「他走了多久？」

「只有十分鐘的樣子，應該才剛出金鑽王冠基地。」

「立刻去攔住他！」夏然厲聲命令道，「派一支空軍隊伍出去，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他攔下來，帶回軍隊里！」

通訊兵被她突然的疾言厲色嚇了一大跳，以為是洛星闌犯了什麼事情，連忙答應：「是！……那個，要把洛司令活著帶回來嗎？」

「什麼活著帶回來，不能讓他出任何閃失！要他安然無恙地回來！」

朝臨基地空軍立刻派出了一隊六架飛機，前去攔截洛星闌的直升機。夏然在病房裡面等得焦灼不安，只恨自己現在沒法起身，不能親自去把洛星闌追回來。

金鑽王冠基地才剛剛投降，軍隊里要處理的事情一大堆，洛星闌應該忙得要命才對，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自己一個人開飛機去外面做什麼視察。

那他是想做什麼？

夏然的心裡紛亂如麻，各種可怕的猜想接二連三地冒出來，又被她硬生生地壓下去。在油鍋一樣的煎熬中苦苦等待了半個小時之後，通訊設備響了起來，她立刻接了，竟然就是洛星闌打來的。

「小然……」

夏然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在哪裡？」

「在金鑽王冠基地外面的不遠處。」洛星闌苦笑，「被你派出來的空軍包圍了，非要把我抓回去，所以我只能打電話給你。」

「你這種時候離開軍隊到底是想做什麼？」夏然的語氣很不好，「別跟我說什麼出去視察，你在我這裡從來就不擅長撒謊。」

「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軍隊里，也不想再待在朝臨基地里了而已。」洛星闌嘆息了一聲，「我要離開一段很長的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很抱歉，雖然這樣很不負責任，但朝臨基地的軍隊以後我不能再幫你統領了。軍隊總司令你可以讓沈中將擔任，他跟我做了很多年的戰友，人品能力我都能信得過。軍隊里還有其他很多沒有處理完的事務，就要辛苦公子了，你剛剛生完寶寶，好好養身子最重要。」

「你為什麼要走？」夏然越聽他這話，越覺得像是在交待遺言，一顆心臟也更加懸了起來，雜亂無章地在胸腔裡面砰砰狂跳，「……這一走，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然，別問了。」洛星闌無奈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現在趕時間，能不能跟那些飛機說一聲，就這麼放我走？」

「當然不能！」夏然斷然說，「在我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你哪都別想去！……你是不是用異能殺了那隻入侵基地的喪屍和那些金鑽王冠高層？是什麼樣的異能？是不是因為使用異能要付出代價，所以你才要走的？」

洛星闌再次苦笑了一聲：「我從小到大沒有什麼能瞞過你的事情，但是你問的這些，我不能告訴你……我總有自己的隱私權吧？」

「你這一走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還管你的隱私權？」夏然頓時怒了，「你不說是吧？……好，我讓他們打下那架直升飛機帶你回來，讓趙景行用催眠術問你！」

洛星闌知道夏然的性子絕對是說到做到，更加無可奈何，糾結地停頓了半天，才終於開口：

「當初你給我第二顆碧血丹心的時候，我確實是覺醒了異能，是一種從來沒出現的異能，可以被稱為死亡詛咒。」

夏然一怔：「死亡詛咒？」

「大概可以這麼叫吧。只要見過一個人的臉部容貌，我就可以決定這個人的死亡時間，範圍可以從當前的一瞬間，一直到這個人自然衰老死亡的最長壽命，死亡形式一般是心臟停跳。我沒有做過實驗，但是從自己的感覺上看，對人的容貌印象越是清晰，詛咒的成功率就越高。一般只要見過動態影像，包括當面見到這個人，或者看過像素足夠高的錄像，能夠清楚地分辨五官特徵，成功率就是百分之百。」

夏然聽得呆住了：「所以……你就是用這種方法殺了那隻異能喪屍和那些金鑽王冠的高層？」

「對，那隻異能喪屍在司令部的時候變大過一次，被我看到了容貌。金鑽王冠的那些高層，之前我已經看過張平資料里他們的照片，後來在談判的時候通過視頻也能見到他們，清晰度足夠我對他們下詛咒了。」

「等等……」夏然越聽越感覺心驚，打斷了他，「你使用這種異能，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要是沒有任何影響的話，你早就可以使用了！」

「沒有什麼代價……」洛星闌剛剛說了這麼一句，又被夏然不耐煩地一下子打斷：「不要糊弄我！說實話！別以為能瞞得住我，你不說我也有辦法讓你說！」

洛星闌的笑意越發苦澀：「你非要知道這一點嗎？」

「對！」夏然回答得斬釘截鐵，「你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你付出的這種代價，我們有沒有辦法幫你償還？」

「不可能的。」洛星闌笑了一笑，聲音在無奈中帶著幾分蒼涼，「我使用這種異能，要消耗的是壽命，不可能補得回來。」

「壽命？」夏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多少壽命？」

「這個我真的不想說。」洛星闌苦笑，「我在覺醒這種異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壽命有多少，每使用一次異能就減少一點……你想象一下，應該也能夠理解，自己知道自己只剩下多少時間可以活，這種感覺就已經夠讓人難受了，我不想其他的人也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

他覺醒的這種異能，就像是上天跟他開的最大的玩笑。

迄今為止出現過的殺傷力最強大的一種異能……只要被他看到過容貌，他就可以殺死這世界上的任何人，無論是誰，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在什麼時候。

他就是這樣猶如冥王和死神一般的存在。要結束和金鑽王冠之間的戰爭，對他來說其實是輕而易舉，早就能夠做到的事情。

也正因為有了這種能力，聯盟軍隊和金鑽王冠之間開戰之後，不知道多少個夜晚里，他一直在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中掙扎。

他看著朝臨基地陷入覆滅的危險，看著一個又一個和他並肩戰鬥多年的戰友慘死在戰場上，看著無數人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如果他早早結束了這場戰爭的話，那麼多的人就不會死，就不會再有那麼激烈的戰火，活下來的人就能夠過上更加平安的生活……

可他沒有。

他還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情況最危急，再也沒有退路的時候，才動用了這種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遲早會使用的異能。

因為，他終究也是人，終究也有私心。

他眷戀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儘管腥風血雨，滿目瘡痍，但在他的眼裡仍然美麗得令人心醉。他所不舍的一切，所深愛的人，都在這個世界上，他真的不願意過早地離開。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覺醒一種普普通通的五行系異能，能夠像其他的軍官和士兵一樣，去痛痛快快地上陣戰鬥廝殺。而不是背負著這樣令人連氣都喘不上來的沉重矛盾，日日夜夜地在兩難之中苦苦煎熬。

夏然的全身頓時一陣發涼。壽命……難怪他以前一直沒有使用過這種異能，即便是有再強大的死神級力量，有幾個人會願意拿自己清清楚楚知道還剩下多少的生命去作為交換？

但是，現在他已經殺了那麼多個人，使用了那麼多次異能，一共要消耗多少壽命？

夏然顫抖著聲音開口：「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沒剩下多少壽命了？」

「這沒有什麼。」洛星闌笑了笑，「人都是要死的，我是軍人，理應在戰場上為戰爭的勝利而死，沒有比這更合適我的歸宿了。只有一點很抱歉，我沒有控制好剩下的時間，本來應該幫你把軍隊里的事情處理完再走的，但是……」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走什麼走？你先給我回來！」夏然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才好，「別跟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的壽命，總會有什麼辦法的……你看我，本來兩隻腳都已經踩進鬼門關了，最後還不是奇迹一樣地活過來了……」

她說到這裡，一陣比心臟處那種寒意更加冰冷的感覺，突然猶如潮水一般席捲了她的全身！

奇迹……她本來必死無疑，但是卻在一種超越自然規律的力量作用下，奇迹般地活了過來！

而他剛才說，他的異能能夠決定人的死亡時間，從當下的一瞬間，一直到這個人自然狀態下能活的最長時間。

這也就是說，他的異能並不只是能夠讓人現在馬上就死，也能讓人活到一定的時間才死！

「你……」夏然在那種可怕的極度寒冷之下，似乎連牙齒都在咯咯打戰，全身顫抖著開了口，聲音嘶啞微弱得彷彿不像是她自己的。

「你把死亡詛咒用在了我身上？」

那邊長時間的沉默。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洛星闌才緩緩地開口回答，聲音輕得像是雲之彼端縹緲的鴻羽，又沉重得像是千仞深淵底下的黑潭。

「抱歉，當時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救你……我的確在你身上下了死亡詛咒，給你定下的時間是很多很多年以後，在你活到那一天之前，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