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然番外第3章 意義重大的斷頭飯

尚海市市區。

一輛沒有打開車燈的越野車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飛馳而過。街道上零零落落地遊盪著一些喪屍，越野車靈活地蛇形駕駛，避開了絕大部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喪屍。實在沒法避開的，車上就會接連響起被消音過的槍響，將那些喪屍直接爆頭，一路開過去，幾乎沒怎麼減速。

夏然縮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零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還能精準無誤地伸到窗外去開槍，一看便知道是屬於身手最頂尖的第一流高手，以前她父母警局裡面排名第一的特警，恐怕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比不上。

她知道華夏的暗處隱藏著很多地下組織，並且規模遠遠比人們想象得要大，從這個男子的行事和身手來看，應該就是來自於這些地下組織。她和這些黑道人士唯一的交集，應該就只有她的刑警父母，可惜完全不是什麼愉快的交集。

想來想去，這麼一個身手精湛但又手段殘暴的人來找她，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她父母有舊怨的犯罪分子，現在到她這裡報仇來了。

一想到這裡，夏然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些殺人魔慘絕人寰的手段，她以前沒少聽說過，殘忍變態到令人髮指的程度，剛剛的剔骨割舌只能算是最簡單最初級的。什麼水煮活人、剝皮繡花、在人的四肢每一個骨節里釘上鋼索做成提線木偶，挖空人頭在裡面點蠟燭當做萬聖節南瓜燈，把一個成人全身的皮膚肌肉骨骼拆開了重新縫成七個小矮人，千奇百怪應有應有。

這個男子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該不會就是為了能有充足的時間和條件，把這些創意每樣給她來一套吧？

她越想越覺得恐怖，悄悄地檢查了一下車門，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跳車下去。就算要一個人面對這個危險莫測的末世，那也比在一個變態手裡受盡折磨，最後變成骷髏南瓜燈和七個小矮人的好。

然而這一看，才發現零已經把她這一側的車窗和車門都鎖上了，顯然就是為了防止她跳車逃跑。

市區里的喪屍太多，零不得不全神貫注地開車，免得出意外。等到越野車開出市區，到達人口相對稀疏的市郊，街道上的喪屍和車輛等障礙物就漸漸地少了。

他這時才有空分心去看旁邊的夏然。結果就看到她縮在駕駛座上距離他最遠的角落裡，臉色發白，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他，目光里滿是恐懼，好像下一刻他就會把她切片紅燒一樣。

零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又是頭大，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她對自己放心。剛才他虐殺那兩人的一幕，已經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影響。末世里人們對於陌生人本來就會多幾分警惕心，更何況這個陌生人還一出現就以最殘忍狠辣的手段殺了她身邊的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給人安全感的好人。

人對人的第一印象總是根深蒂固的，之後想要改變就難了，再加上那麼血腥慘烈的景象，估計他身上已經被蓋了不知道多大一個變態殺人魔的戳記。現在再告訴她「我雖然殘忍狠毒黑暗扭曲變態鬼畜但我唯獨不會傷害你」，傻子才會輕易相信。

所以他剛才必須把車門車窗都鎖起來。因為他敢肯定，只要自己一個不盯著她，她絕對撒腿就跑了。

「你困不困？」他看到夏然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陰影，估計是末世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語氣柔和地問她，「這附近的公路兩邊都是城鎮，喪屍太多，等上了高速公路之後，我們再找個休息區過夜。」

末世來臨后夏然的時間精力都放在逃亡上面，三天來只睡了幾個小時，本來現在早就應該困了，然而在這麼一個大魔頭的身邊，怎麼可能睡得著覺。

而且零對她的態度越溫柔，她就越覺得提心弔膽毛骨悚然，總覺得他現在就像是披著一層溫和無害的羊皮，故意放鬆麻痹她的精神，等到露出真面目開始動手的時候，那反差效果就更加可怕。

攢了半天的勇氣，好不容易才怯怯地先開口：

「那個……你是誰？為什麼要帶我走？」

零本來也在糾結，要怎麼向夏然定義他是誰。肯定不能實言相告，說他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到這裡來的，在那個時空裡面他愛上了那裡的她，所以現在才會來找她。

雖然對他來說，無論哪個時空裡面的夏然都是夏然，但對她來說就未必會這麼想。她恐怕會覺得，另外一個時空里的她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他來到這裡對她好，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替代品而已。沒有哪個女子會喜歡成為別人的替代品，哪怕替代的是另一個時空里的自己。

要麼就瞎編個兩人以前有過交集的故事，諸如我小時候流落街頭你給了我半塊饅頭所以我回來報恩，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小明嗎，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之類？

咳咳……一來他真心說不出這麼滿地灑狗血的故事，二來他希望他們之間是純粹的感情，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虛假前因，他之所以愛她，就只是因為他愛她而已。

想來想去，還是不要說他認識她了。而且眼下看她的樣子，他對她越溫柔，她就越是覺得他跟狼外婆一樣沒安好心。

反正她已經先入為主地把他標記為變態殺人魔，那他乾脆就把自己定位成最符合她印象的壞人，恐怕她還會覺得更踏實一點。這個變態殺人魔抓她來，本來的確是為了他變態的殺人癖好，然而後來卻被她吸引，愛上了她。

嗯，這個劇本貌似還說得過去。跟他們在上一個時空裡面的相識也挺像的。

打定了主意，零終於「脫下羊皮露出真面目」，嘴角彎起一縷變態殺人魔應該有的邪氣笑意，伸手的過去，在夏然的下巴和臉頰上慢悠悠地撫摸了一遍，就像是在撫摸一件心愛的珍寶。

「我是誰不重要。為至於我什麼要帶你出來，你難道還猜不到么？」

這是他的本色出演，專業性保證百分之百，自然十分傳神。夏然並不知道他這麼煞費苦心的考慮，只感覺在他修長光潔的手指觸摸之下，全身的寒毛一下子都豎了起來。背後冷汗滾滾，下意識地拚命往後縮去，但後背已經靠上了車門內側，沒有地方可退。

「……你以前跟我父母有仇怨？」

「你父母？」

零怔了一下，想起來夏然很早以前說過她父母是刑警，那她現在是把他當成了來報復她的罪犯？

這個人物設定也不錯，正好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特意來找她。日久生情由恨轉愛，為了愛人放下仇怨什麼的，這種橋段雖然也狗血了點，但是能顯得他的感情更真摯。

穿越時空回來尋找愛人，還得兼職當編劇加演員，他覺得自己也是滿拼的。

「對。」他勾起嘴角一笑，「確切地說是我的親人跟你父母有仇怨，現在你父母都不在了，我只能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來了。」

細節就不要說了，多說多錯。反正他從小就是孤兒，一個已知的親人都沒有，沒準還真有誰被夏然的父母抓過呢，也不算是他對夏然撒謊。

夏然沒話說了。這些變態大都不可理喻，心理沒辦法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只要興緻上來，哪怕毫無關係的普通人，對他們來說也是用來滿足殺人癖好的玩具，更何況還是有仇怨的。她現在跟他說什麼上代人的事情不該算到下代人身上，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省點力氣。

剛才她滿懷不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現在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儘管情況很不樂觀，但好歹也算踏實了幾分，沒有那種鍘刀懸在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的忐忑感覺了。

現在想的，就是應該怎麼逃跑。

「你在想怎麼逃跑？」零望了夏然一眼，似乎是把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暗中有幾分好笑。

「勸你還是打消這個想法，外面都是喪屍，出去也是被撕成碎片吃掉。乖乖留在我身邊，至少我能從喪屍手裡保證你的安全。」

人類有時候比喪屍要可怕百倍，留在這裡就是等死，而且可能還死得更慘，夏然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待著。一邊用眼角餘光瞥著車窗外的景物，留意已經到了什麼地方，一邊警惕地盯著零。求生意念一升起來，對於他的那種恐懼也被沖淡了，現在就想著怎麼找到逃跑的機會。

對方似乎是一點都不防著她，那把用來殺喪屍的手槍就隨手放在車頭，夏然的目光落到了那把槍上面。要是她能夠把槍搶到手的話……

「你要帶我去哪？」她一邊問話，一邊暗暗弓起了身子繃緊肌肉，做好準備。

「先離開尚海市的地界，然後去……」

零的話說到一半，夏然猛然朝車頭探出身子，右手抓向放在車頭的那把槍！

客觀上說，她的動作在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人裡面，已經算是十分迅速利落，然而離那把槍還有一大截距離的時候，她的手腕就像是乍然落進了一個鐵箍裡面，動彈不得。

「別隨便動槍。」零一隻手穩穩地扣住夏然的手腕，「沙漠之鷹的后坐力很大，你沒有受過訓練，開槍容易誤傷自己。」

他本來還想說以後我會教你開槍，然後想起來這句話跟他現在的人物設定不合，只能很苦逼地先咽了回去。沒辦法，頂著這個變態殺人魔的形象，有很多事情他暫時都不能做。

這個時空裡面的夏然跟上一個時空里的她有著一樣的性格，初遇時她也是被他抓走，面臨著要被他折磨並且製成標本的下場，而她半點都沒有驚慌的樣子。現在這個沒有經歷過末世的她，雖然沒有那麼強大，但面對危險時也遠比一般女孩子要冷靜和大膽。

「還有。」

零加重了語氣里那種戲謔邪惡的味道，似笑非笑地把她拉了過來，讓她的面容靠近自己。

「……你似乎是很不聽話呢，我說過了，趁早打消逃跑的念頭，如果再有下一次被我抓到的話，我保證你會後悔。」

夏然的身子微微一顫，沒有回答。零鬆開手，讓她坐回到副駕駛上，沒多想地隨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髮。結果夏然就跟觸電了一樣，又是條件反射地往後面一縮，好像他這隻修長優雅，光潔如玉的手，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

零：「……」

天知道他現在的親昵不是變態發作，是真的愛憐！

他現在是不是不管做什麼，都只能給人黑暗恐怖的感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越野車開上去北方的高速公路，很快就到了一個服務區。高速公路服務區的好處一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宿、停車、超市、餐飲、加油、汽車修理、要什麼有什麼；二是大多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周圍幾乎沒有喪屍。在末世初期的時候算是一個短期停留的好地方。

零帶著夏然下了車，服務區裡面只有零星幾隻工作人員喪屍，被零輕而易舉地清理乾淨了。他先去服務區裡面的超市，把裡面的東西全收進了自己的空間容器裡面。

他的空間容器是最大的一種，裡面有好幾萬立方的容積，在上一個時空也存了不少物資在裡面。但上一個時空的末世已經五年，有不少食物或者生活用品早就過了保質期，所以還是要補充一些東西進去。

「這個叫做空間容器。」他給夏然解釋，「是以空間系異能壓縮外界空間製造而成的，表面上看過去很小，但裡面的實際空間很大。不過我這個只能裝沒有生命的物體。」

上一個時空里夏然的空間，是唯一一個她本人可以進出，裡面還能夠生長活物的空間。他不知道這一世她還會不會有，就算沒有也沒關係，以後等異能發展了，再給她買一個就行了。

夏然看著零就像是玄幻小說裡面寫的一樣，把超市裡面一個個貨架上的東西收進他手中那個鑰匙扣裡面，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過去，一臉的不可思議。要不是這就發生在她眼前，她肯定會覺得這人是個異想天開的神經病。

「空間系異能是什麼？」

「是人類覺醒的一種超能力。」零說，「現在爆發的喪屍病毒可以感染大部分人，剩下那一小部分不會被感染的，就能覺醒各種各樣的超能力，被叫做異能。」

夏然半信半疑：「你對於現在發生的情況，似乎很了解？」

「很了解說不上，只是知道得比一般人多而已。」

夏然更加古怪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零頓時就是一噎。按照劇本和設定，他的確是沒有必要告訴她這些事情的，只是看到她一臉好奇地望著他，隨口就解釋了。

頓了一下，理直氣壯地：「我高興，樂意告訴你又怎麼樣？這還需要理由嗎？」

夏然嘴角一抽。得，他是變態他最大，變態們就連殺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況只是跟她說幾句話，完全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零總算髮現當變態還是有那麼一點好處，所有不符合邏輯的地方，對於心理不正常的變態來說，一概都是合理的。

兩人都是大半天沒吃東西了，收完了倉庫裡面的東西，就去服務區裡面的餐廳。這裡的喪屍病毒大概是爆發得比較突然，餐廳的廚房裡面還有很多食材，有一些放在外面的壞了，在冰櫃裡面的大部分還算新鮮。

要說夏然是黑暗料理界女王的話，零最早的時候也算是個王子的級別。但他搬到朝臨基地之後，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精力，炸毀了多少個鍋碗廚房，歷經艱險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練出一手還算過得去的廚藝來。

雖然已經放棄了去爭奪，但他還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好一些。本來進入時間通道的時候，他以為永遠也不會有機會讓夏然吃到他做的飯菜，看來命運終究還是眷顧他的。

在這個時空里，他會為她做一輩子的飯。

這一頓飯對於零來說意義重大，他自然也尤其認真對待，發揮出最高廚藝水平，做了十分豐盛的五菜一湯上來。儘管太複雜的菜式他沒有研究，但家常菜倒是都做得很不錯，這麼一桌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擺上來，看過去極其的誘人。

這一頓飯對於夏然來說也是意義重大的。看著這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她就有種想哭的感覺，就算是平時兩個人吃飯也用不著五菜一湯這麼隆重啊，更何況是在末世裡面。做這麼多好吃的，除了死囚被處決前的一頓斷頭飯以外，還能有什麼解釋？

現在已經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等這頓飯吃完，她估計就要被做成骷髏南瓜燈了！

「你試試看合不合口味。」零給夏然夾菜。他對於她的口味只有一個大概的了解，還都是他推測出來的，也不知道這些菜她喜不喜歡。

夏然哪裡吃得下去，零看她愁眉苦臉地扒拉著碗里的菜，問道：「不愛吃？」

這能愛吃就有鬼了！

夏然抽了抽嘴角：「這是讓我吃飽了好上路？……不用了，我覺得當飽死鬼也不見得就能好多少。」

零怔了一下，然後才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沒說這是你的斷頭飯。」他忍著笑，夾起一筷子菜送到夏然嘴邊，「吃吧，不用擔心，我暫時還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夏然看著他送到自己嘴邊的那一筷子菜，就像是看著一條毒蛇被送過來一樣，但是又不敢違逆他，只能苦著臉張開嘴吞了下去。

「乖。」零又給她夾了一筷子。夏然本來想說她可以自己吃的，結果被他輕飄飄瞥了一眼，到了喉嚨口的話硬是沒敢說出來，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再讓他一口一口地喂。

同一頓飯，零從來沒吃得這麼愉悅過，夏然從來沒吃得這麼痛苦過。然而痛苦歸痛苦，夏然最後還是被零喂撐了，並且深深地覺得這一頓飯她肯定會消化不良。

結果零接著就把消食片遞了過來：「你這幾天應該都沒有好好吃飯，現在突然吃了一頓正常的，可能會覺得撐，要是等會兒胃不舒服了，就吃幾片。」

夏然又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為什麼她總覺得這畫風好像有哪裡不對？

難道是她跟不上時代了，這年頭的變態殺人魔不但容貌傾國傾城，而且走的都是這種……額……溫暖治癒系的路線？

這讓正常人裡面的那些暖男小鮮肉和居家好男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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