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逛錶店
?見易知足駐足看人抽煙,嚴世寬不滿的道:「又不是抽大煙,抽葉捲煙也值的你看上幾眼?」
葉捲煙?不是雪茄煙?易知足也仔細看了一眼,跟雪茄煙外形差不多,不知這兩者有什麼區別,或許只是叫法不一樣,他邊走邊問道:「雪茄煙聽說過沒?」
「你是說外商和洋水手抽的那玩意?」
「嗯,抽雪茄煙的人多不?」
「誰抽那玩意?沒錢的抽不起,都抽自個卷的葉捲煙,有錢的抽大煙,誰稀罕那玩意?」
「咱們學抽雪茄煙吧。」
「你又不是沒抽過。」嚴世寬渾不在意的道:「在黃埔你不是嘗試過?差點沒嗆死。」說著他壓低聲音道:「那玩意有什麼好抽的?要不試試大煙?」
易知足板起臉道:「想多活幾年就千萬別碰大煙,再說了,朝廷禁煙,你是不是覺的興泰行不夠亂,想再添點麻煩?」
「不過隨口說說。」嚴世寬嘀咕道:「十三行也不是沒人抽。」
易知足懶的理他,假裝沒聽見,加快了腳步,嚴世寬緊跟幾步,道:「無緣無故,怎的想學抽雪茄煙?」
瞥了他一眼,易知足才道:「抽雪茄有利於跟洋人打交道。」
嚴世寬有些奇怪的道:「咱們在西關、黃埔與洋水手可沒少打交道,幹嘛要學抽雪茄?」
「愛抽不抽。」易知足也懶的多解釋,他由雪茄煙想到了香煙,沒人比他更清楚,香煙市場有多大,利潤有多高,流行的速度有多快,香煙有可能是最早最快風靡全世界的商品之一。
他雖然抽煙,卻並不熟悉香煙的製造,只知道煙葉要經過發酵處理,而且添加了不同配方的香精,更麻煩的還是捲煙設備,這年頭怕是還沒發明出來,以手工捲煙,產量實在是有限。
不過,即便再難,捲煙廠也得辦,能夠延續幾百年的暴利生意,怎能放過?只是眼下還不是時機,這得有雄厚的資本做後盾,否則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日上三竿,走走停停,東瞧西看的兩人終於到了江邊,看到西關老字號——天海閣茶樓的招牌,嚴世寬長吁了口氣,道:「可算是到了,累死我了。」
這傢伙整一個話嘮,易知足懶的搭理他,徑直進了茶樓,小二一臉笑容的迎上來,不及開口,嚴世寬就道:「二樓臨河的位子還有沒?」
「有,有,二位老客樓上請。」
天海閣地理位置極好,又靠近十三行街和外商夷館,不少人在這裡一坐就是一上午,賞景、喝茶、談生意或是交流打探消息,易知足兩人穿過一樓大堂,就聽的有人提及興泰行。
兩人放慢腳步聽了聽,原來是總督府對控告興泰行的稟帖批複下來了,著藩司、臬司、粵海關會同十三行一同清查興泰行賬目,統計欠債的確切數額。
上樓落座,易知足就笑道:「這下令尊可以放心了,二百多萬的債務,又長達七八年時間,沒有一兩個月,怕是查不清楚,若是再東拉西扯,三四個月也未必能查清。」
嚴世寬殷勤的為他斟了杯茶,才開口道:「三哥可別鬆懈,分期還款計劃還得勞煩三哥儘早擬定出來…….。」
「打住。」易知足趕忙道:「難怪的一大早就巴巴的來請我喝早茶,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先申明,分期還款計劃我可沒轍。」
「三哥這話就不地道了,俗話說送佛送到西,這送到半路算哪檔子事?」
「還真賴上我了?」易知足看著他,道:「我才多大年紀?又不懂商務,令尊敢將如此重要之事寄托在我身上?你少來誑我。」
嚴世寬一臉訕笑的道:「我爹他們倒沒指望你,可我信不過他們,若他們有這等本事,興泰行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三哥自小就主意多,別人不知道,咱還不清楚?不過以前都是嬉戲胡鬧,經此一事,才算是見了三哥的真本色,我如今可只相信三哥。」
「你把我捧上天也是枉然。」易知足笑道:「興泰行要想令外商主動撤消控訴,這還款年限至少得控制在五六年之內,否則難以令外商滿意,這意味著什麼?連本帶息,一年要還五十萬元,這得有多難,你明白嗎?」
「明白,當然明白。」嚴世寬連連點頭道:「這不正因為明白,所以才央求三哥您嘛。」
抬眼瞥見小二上早點來了,易知足擺了擺手,道:「算怕了你了,你也別老是呱噪,這事我自會用心琢磨,如今正是外貿旺季,你陪我四處逛逛……。」
「還——四處逛逛?」嚴世寬愁眉苦臉的道:「坐轎成不?」
「你以為我願意走路?走馬觀花能看的到什麼東西?」易知足翻了他一眼,道:「還想不想要還款計劃了?」
「先吃早點。」嚴世寬趕緊招呼道。
滿滿一桌子早點,兩人一口氣消滅了一大半,這才停歇下來,揩了揩嘴,易知足才接著先前的話頭道:「咱們對十三行的商務不甚了解,我最近會比較忙,你抽空將十三行對外貿易的資料整理一份,就近兩日就要,還有……。」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商場如戰場,咱們首先要做到知彼知己,把十三行所有商行的資料整理一份,要詳細一些,籍貫、品級、創辦人,發跡史,主要貿易商品,貿易對象,家中子弟情況等等都要。」
這事對嚴世寬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他爽快的點頭道:「三哥放心,保證您滿意。」說著,他還不忘奉承一句,「商場如戰場,這話精闢!」
易知足一笑起身,道:「茶足飯飽,咱們接著逛?」
還逛?嚴世寬連忙賠笑道:「三哥方才交辦的事情,我得去馬上去安排,要不,明兒再陪你接著逛?」
「明兒怕是沒時間逛了。」易知足道:「今兒算溜的早,明日必然被他們堵在家裡,也罷,我獨自溜溜,你明兒一早過來陪他們閑侃。」
出了茶樓,兩人分道揚鑣,嚴世寬坐轎子回家,易知足則繼續閑逛,永安街、靖遠街、同安街,他一條街接一條街的逛,卻很少進店鋪買東西,跟在他身後的李旺手中就只提著兩盒呂宋雪茄。
逛到同文街,看到一家裝潢氣派的鐘錶店,易知足眼睛一亮,踱了進去,要說他對這世界最熟悉的東西,怕是莫過於鐘錶了,前世,他雖然不是鐘錶收藏愛好者,但卻有個修鐘錶的爺爺。
在他小時候手錶流行的時候,他爺爺修手錶,後來,電子錶、石英鐘流行,他爺爺就開始轉向修古董鐘錶,全民收藏熱的時候,古董鐘錶被熱捧,他爺爺的生意也隨之火爆,在爺爺的熏陶下,他自小就對鐘錶感興趣,自然也學的一手好手藝。
店內陳列的鐘錶並不多,大多是造型精美的座鐘,錯落有致的擺放著,易知足就象一個走進了糖果店的小孩一樣,這個看看,那個看看,件件都愛不釋手,當看到玻璃展櫃里一溜擺放著的六七款懷錶時,一種親切感撲面而來。
18K金琺琅的、踱金的、琺琅的、玳瑁的、純銀的,款款都精美無比,只看的他兩眼放光,一問價格,卻是嚇了他一跳,貴的上千大洋,最便宜的竟然都在一百大洋之上。
他不由的暗自感慨,懷錶這玩意才是真正的奢侈品,要知道,這年頭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不過才十來二十個大洋,這得要不吃不喝攢多少年才能買塊懷錶?這絕對不是小戶人家買得起的。
店裡掌柜是察言觀色的老手,見對方只問價不吭聲,便笑道:「這都是正宗的西洋貨,價格是老了點,不過一分錢一分貨,絕對是價有所值。」
座鐘易知足房間就有,他倒是有心買塊懷錶,出門在外,沒表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不過這價格著實令他有些牙痛,買塊便宜的吧,有些掉身價,十三行子弟特別是小商行子弟,尤其不能寒酸,這不是自個臉面的問題,而是關乎商行的臉面。
但買塊貴的吧,他確實下不起心,這價格實在是太黑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