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官場之上,怎能不圓滑處事?
來送聖旨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官,名喚冉筠,是桓璟帝身邊的御書尚史。
御書尚史平日里負責為帝王代筆傳旨,品階並不高,但由於其職責的特殊性,能擔任此職的人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不僅能文能武,而且品行端正,以保證其執行公務時能保持一份鐵面無私的風骨。
而冉筠正是這樣一個人。見著陌悠然,她先按禮對她行下一禮,才從一旁隨從舉著的托盤中雙手接過聖旨,展開,朗聲道:「九皇女殿下請接旨——」
陌悠然在竹瑤的暗示下連忙跪地,忐忑至極。
見女子跪下,冉筠便開始宣讀聖旨,語調鏗鏘有力,「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聖旨內容大致如下——
前陣子天禹的附屬國北晉進貢了幾支千年人蔘,桓璟帝了解陌悠然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但身子還不怎麼利索,仍需好好靜養,便著人挑了從那幾支千年人蔘中挑了一支出來,附帶一些金銀綢緞一起送了過來,並囑咐陌悠然好好養傷,保重身體。
聽冉筠吐出「欽此」兩字,陌悠然連忙有模有樣地伏下身子,雙手手心向上攤開接過聖旨,一邊虔誠道:「兒臣接旨!」
「殿下身子不爽,不宜長跪,快起來吧。」冉筠遞完聖旨,就將陌悠然攙扶起來,趁此她悄悄給陌悠然遞了一封信箋,用只有她和陌悠然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殿下,這是容君給您的信。」她一直傾慕容君膝下的十皇子殿下,所以才會破格利用公職幫容君這個忙。
「有勞。」只是傳個信,至於這麼鬼鬼祟祟的?陌悠然很鬱悶,但見對方一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傳信之事的模樣,她只好順其意快速地將那封信箋收入自己寬大的袖中。
「殿下若沒什麼事,下官先告退了。」冉筠還得回去向桓璟帝交差,便連忙告辭。
「等等!」陌悠然卻突然喚住她,雙目流露出精明。
「殿下還有何事?」冉筠疑惑地看向女子,心裡莫名有不好的預感。
「這些銀兩是本殿的一點心意,你快收下。」官場之上,怎能不圓滑處事?所以,陌悠然當即從自己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進冉筠手中。
冉筠雙目猛然瞪大,不可思議地望著陌悠然,心想這痴傻殿下什麼時候竟也學會這種官場上最常用的拉攏手段了?但殿下也不想想,自己身為御書尚史,是能被拉攏之人么?
「殿下,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下官若收了您這錠銀子,以後就沒活路了。」她連連推拒,一臉為難。
陌悠然看得出此女是個清高的主,所以才對其有拉攏之意,因為這種人一旦被拉入自己麾下,才是最忠主的。眼珠子一轉,她便靠近女子悄聲道,無賴之至,「你若不收下本殿這份心意,本殿就將你送信之事宣揚出去!」這還只是開端!
「啊?」冉筠猝不及防,愣住了。
「快收下吧,你就算不要,也可以用來犒勞你身後這幫供你使喚的。」陌悠然堅定不移地將那錠銀子塞入女子手中,一邊看了眼她身後幾個隨從,接著向她挑眉示意,給她留了下台階的餘地。
「那下官先收下了,多謝殿下。」冉筠進退兩難,只得順著陌悠然的話接受了其所謂的心意。此時她內心的震驚程度已經難以用語言表達,而這份震驚自然完全源於陌悠然。
眼前這位,還是她認識的那位九殿下么?以前的九殿下,就算在清醒的狀態下,也絕對做不出方才這番舉動!如今簡直大變樣!說不出的詭異!
接著,她便告辭,只想儘快遠離眼前這個她完全看不透的女子。
自從聽了聖旨的內容,竹瑤便一直欣喜不已,此時見冉筠離開,他連忙湊到陌悠然身邊詢問其想法,「殿下,這些陛下的賞賜您打算如何處理?」一邊拿眼笑眯眯地瞟著地上一摞箱子。
「著人將這些東西全部抬入庫中。」陌悠然見竹瑤興奮得有些過頭,很不理解,「瑤兒,你這麼高興作甚?」
「殿下,您這次真的是因禍得福啦!以前除了一些特殊日子上的按慣例賞賜,陛下從未額外賞賜過您什麼。但這次,見您落了大傷,她竟然想到您了,還特地讓身邊的御書尚史過來傳旨,說明她心裡還是十分在意您的!知此,奴怎能不為您高興?」竹瑤眉開眼笑地解釋著,雙目晶亮。
「你不是說本殿以前也常受傷,難道母皇那時從未關心過本殿嗎?」陌悠然卻開心不起來。
「這個……」竹瑤雙目躲閃,不知該如何答,生怕傷了女子的心。以前陛下對殿下幾乎是不聞不問的,不然,已經及笄的殿下怎會至今都未有正夫人選?按禮,殿下身為已冊封的皇女,就算情況特殊,陛下也不該如此疏忽她的終身大事!
「本殿知道了。」陌悠然為真正的蕭淺禕感到悲哀,心裡不是滋味。
「殿下……」竹瑤見女子雙目黯然,不忍心,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因為事實確是如此,他撒謊也沒有意義,以後殿下見了陛下,不還是會拆穿?
「不用安慰本殿。」陌悠然擺擺手,拒絕男子的同情。接著,她指了指地上一摞箱子,吩咐道:「快著人將這些東西抬入庫中,然後清點一下,列出清單,待會交給本殿。」說罷,她便一拂袖轉身離去。
竹瑤心疼地看著女子的背影,見她從自己的視線中完全消失,才回過神。
另一邊,陌悠然一回自己屋,就掏出袖中的信箋拆開看了起來,只見信上的字跡雋秀端正,寫道——
禕兒,為父甚念,若愈,願進宮一敘,以解為父一時憂思。
寥寥數語,卻讓陌悠然內心觸動不已,原來,這就是被親人關心的感覺。
一句「為父」,她便看出蕭淺禕這位養父對蕭淺禕是真心疼愛的,如今,她成了蕭淺禕,代其受了這份父愛,心裡反而生出了一絲罪惡感,同時幾分竊喜,第一次覺得這趟穿越也不賴!
想她前世,從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因著她的容貌,與她一同生活的孩子都喜歡在暗地裡聯合欺負她,辱罵她是狐狸精。
有一次,她實在不堪其辱,便一個人偷偷跑出了那家孤兒院,結果跑得太遠找不著回去的路,最終成了流浪街頭的小乞丐。
在饑寒交迫中度過了幾日,她被一個美艷的女人領進了一家豪華的酒店。那個女人不僅給她買了吃的,還將她重新打扮了一番,直嘆她是一個好苗子。
再後來,她被夜尊的人花重金買走,帶入組織,被培養成一個專業的殺手,從此,她便開始了自己的殺手生涯。
說來,她其實一直很慶幸自己當初能被夜尊的人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