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夫妻相對
錦華見到高文軒時,足足是在兩周后。
看著挽著裴小鳳翩翩而來的老白眼狼,錦華兩隻眼幾乎釘在了他的身上,直到小寬在她背後輕輕拍了肩膀,方才眼神清明,回過神來。
像是沒看見,她迅速的低下頭繼續做手上的活計。一位太太在她這裡訂了身新旗袍,她得收拾打包。
「小姑奶奶,我來忙吧,高大哥回來了。」小寬在她耳邊輕輕道,說著,就伸手接了她手上的活計。
扭頭深看了小寬一眼,錦華擺了擺手:「你去忙你的吧,今天不是還要去上班?」
「不急,不過一會兒工夫罷,忙完這邊我就過去,現在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哩。」小寬也無視了高文軒,笑嘻嘻的回錦華話。
高文軒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冷著眼凝視歡聲笑語的兩人,當他的目光落在小寬身上的時候,墨染的黑瞳里霎時亂雲翻卷,他將裴小鳳的手從胳膊上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太太。」
錦華沒有抬頭,她心裡難過的像被冷刀子劃了一刀,她在家裡這麼擔心高文軒,這男人,敢情兒跟別的女人快活去了,難道她還要委屈著自己,笑臉迎他嗎?
心裡難受,手上越發細緻。她捏著兩根綠色緞帶,將白色的紙盒子細心的纏了起來,綠緞帶交叉扭成一股打了結,分成四條平鋪,方方正正的白盒子放在中央,四根繩系了一個雙耳的蝴蝶結。
錦華提起了盒子,扭過臉很是輕慢的對高文軒道:「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沒什麼事,你就回家等我吧。」
高文軒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寶貝妻子繞著自己走,忍不住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錦華,我將你送過去。」
「不用了,你還是陪著裴小姐吧。」錦華將他的手撫開,觸碰到他的那一瞬間,眼淚霎時就涌了出來,只是因為強忍著酸楚,方才沒有落下,她極想作出悍婦的模樣,一爪子撓他臉上,先給他一個滿臉花。但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她並不能這樣做,她須得有一點風度,否則就真叫人看了笑話。
高文軒又抓住了她,不用分說的將她擁在懷裡,他一手從她手上拿過了紙盒子,很蠻橫:「我帶你去。」
錦華看見高文軒眼中有些發紅,猶豫了半刻,靜了下來,聲音有些低的回他話:「你要裴小姐一個人在這裡等嗎?」
他反唇相譏:「你要將我往旁的女人懷裡推嗎?」
錦華咬了咬嘴唇,恰在此刻,一直站在旁邊的小寬走了過來,從高文軒手上接過了衣服盒子:「我去吧。」
高文軒沒吱聲,靜靜的看著小寬離開,他始終抓著錦華的手,抓得極緊。
他差一些就將話脫口而出,他忍了這麼久,想念了她這麼久,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將她緊擁入骨,嵌在身體里,鑲在骨頭間,融在靈魂深處。
見小寬離開后,錦華走過去關了店門,只剩三人在,倒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
她在對待高文軒上,妒忌戰勝了對愛人的思念:「既然你也回來了,就表個態吧,裴小姐說了她不介意做妾。」高文軒沒想到他一回來,錦華便對他冷言相對,但他也是有一肚子苦衷的:「錦華,我們出去吃些東西再說吧,我有些累了。」
「在裴小姐那裡沒有休息好嗎?」
高文軒被堵了話,裴小鳳見高文軒臉色難堪,忍不住要護男人,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只是她擔心高文軒會生氣,所以忍了又忍縮了回來,靜靜的旁觀戰局。
「錦華,回去之後,我會跟你慢慢解釋。」高文軒不想在裴小鳳面前表露太多,他是哄騙裴小鳳逃出了老三的軟禁,所以在對待裴小鳳的態度上,他並不想太過於決然。
他扭過臉對著裴小鳳遞了一張鈔票,笑了笑:「小鳳,街上有咖啡廳,你先去喝些東西吧。」
裴小鳳知道高文軒是在支開她,臉色變了變,但還是笑臉盈盈的從他手上接過了鈔票:「文軒,那我就先去了。」
高文軒裝作沒看見,躲開了裴小鳳的媚眼如絲,他的動作全數的落在了錦華眼裡,錦華看著兩人的打情罵俏,很是屈辱的捏緊了手,又難過又氣憤,她決定怎麼都不要搭理高文軒,任他說出花來,她也不要理他,至少,她要晾高文軒幾天。
「屋裡怎麼這麼酸,醋罈子打翻了是不是?」高文軒忍住了脾氣,見她拿喬作勢,還是笑嘻嘻的湊了過去,同她開玩笑道。
錦華硬了心不要搭理高文軒,所以她沒有說一句話,歪了臉,脾氣很大的抱住了兩肩。
這樣的姿勢是有所防備的姿態,所以高文軒在看到錦華如此做派的時候,眼眸暗了暗。
他的太太脾氣大,他心知肚明,他平日里也寵著她,慣著她,可她卻是越來越不懂事了,越發的有小孩子脾氣,不像是做太太的人,也不像是當媽的人,他寵她慣她不假,但總是這般的做鬧著,實在讓人煩心,煩心之餘他覺得她有些庸俗了,爭風吃醋太像一個婦人。
「錦華,你不要再鬧了,我跟裴小鳳沒有什麼,要是有什麼我何必這樣偷偷摸摸的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你是什麼人?我怎麼清楚,高文軒我又不是你,你也別找什麼借口了,前些日子是小春,現在是裴小鳳,我受不住這些委屈,也不願意受這些委屈,大不了,我帶著小丫我們娘倆過。」
高文軒臉色有些難看,聽到錦華的最後一句話,他徹底的惱火了起來,在他心裡他同錦華是共患難的夫妻,他們是心有靈犀的兩個人,他們的思想、靈魂都是惺惺相惜的,可自從結婚之後,他發現兩個人總是吵來吵去,他發現他寶貝的姑娘不知何時越來越俗不可耐,越來越庸俗化,成了一個沒有理智,四處吃醋的醋罈子。
從前,她對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他敬她,惜她。但現在,作為一個大老爺們兒,他要是連婆娘都管不住,還不讓人笑話,所以他決然不會讓醋罈子婆娘撒潑撒到自己的頭上來,當然,他也不願意沾得一身酸氣兒。
「錦華,你要是再這樣,我們真就沒話說了。小春也好,裴小鳳也好,我自認為對你問心無愧。你和小寬,我也不想說了,你自己心裡清楚。」
錦華沒忍住,一巴掌拍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哇,我跟小寬?虧你能想出來,高文軒,我一直都把小寬當做弟弟,這你也是知道的......」
錦華有些說不下去了。
高文軒冷笑了一聲:「怎麼不說了?你要是心裡沒鬼,為什麼不說下去,你解釋啊,你不是一直說這樣的話,怎麼不解釋?這麼些年,錦華,我待你那一點不好?」
高文軒捏了捏手心裡的硬物,只覺得那咯人的硬膈的他心裡難受。
那是他在被捕之前在一位印度商手裡買來的火油鑽戒指,他這些日子小賺了一筆錢,想著要給太太添首飾,如今卻是怎麼都給不出去手了,他本來想著來的時候先將禮物給她,好給她順順毛...
錦華抽了抽鼻子,胸脯起起伏伏,她一顆心都快氣炸了,但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在想,好吧好吧,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的,一直以來都是不相信我的,我說什麼有用嗎?
高文軒見她沉默,閉了閉眼,睜開眼時,眼波還是不由柔軟起來:「太太,我們結婚這麼些年了,現在還有了小丫,我的好太太,你安心的相夫教子不好嗎?」
錦華捏了捏拳頭,高文軒是大男子主義的人她是知道的,他護她周全,她也很感動,但她不是能夠在家裡相夫教子的人,若她真的那樣做了,若她不幹自己的事業圍著男人和孩子打轉了,那她就沒了站直腰桿的資本,那她就真的是浮萍了,真的是他的太太了,真的不能和他一起相攜而行了。
她想的是跟著他一起前行,相濡以沫,不走在他身前,也不走在他身後,而是與他步伐一致,共白頭。
「高文軒,我一直都相信你,可這次你讓我怎麼相信呢?我這麼多天食不下咽,跑東跑西,你被抓進巡捕房裡我......文軒,你跟裴小鳳孤男寡女待了這麼多天,要是我和旁的男人也是孤男寡女的待這麼多天,你會善罷甘休嗎?」
見高文軒不說話,錦華又道:「話,我也說到了,文軒,小寬也是你看著長大的,我待他如何,你心裡也清楚,我承認我一直想把小寬培養成高寬,但高寬到底沒有了,小寬成不了高寬,他也不會是高寬...我們是夫妻,是要白頭偕老的夫妻。文軒,裴小鳳你儘快處理掉,不要逼我動手。」
錦華這麼多年在高文軒面前少有狠辣的時候,所以她話音落後,高文軒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嘆了口氣,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將戒指圈套在了她的手指上:「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說,錦華,你不要亂來,我們要好好過日子。」
錦華眼光瞟了一眼食指之上的火油鑽,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臉上:「你能跟裴小鳳斷的一乾二淨嗎?若是你能,我便跟你好好過。」
高文軒沉吟了半刻,很堅定的點了點頭:「一乾二淨自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麼?」錦華心裡咯噔了一聲。
「暫時的話,會有些困難,還有你也要把小寬處理好,你將他打發了,不要讓我在上海見他。」
錦華盯住了高文軒的眼,見他眼中堅定,有些發急:「小寬跟這事兒有什麼關係,他是我弟弟,怎麼就不能跟在我身邊了?!那你對裴小鳳又算什麼,為什麼還需要等些時間?!」
高文軒冷芒相對:「錦華,你不要犯傻,小寬怎麼對你的,你不清楚嗎?當然,那件事,我不確定是不是你的意思...但他是個男人,就算是弟弟也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我身邊沒有女人,你身邊也不能有男人,我們兩個總該要公平一點。」
錦華覺得高文軒簡直不可理喻,她心裡難受極了,憋屈極了,強忍了一腔怒火,鎮定道:「我跟小寬只是姐弟關係,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那你跟裴小鳳呢?裴小鳳可是你的老情人,你就跟她擦不出來一星火花?」
高文軒是遊走花場片葉不沾身的人物,他待那些女人們跟太太是不一樣的,總而言之,這麼些年,他為了對得起太太並不外宿,也不沾花惹草,所以錦華的這一番話,令他心裡很是惱火,他盯著錦華看了許久,那雙幽邃的眼,帶著幾分強橫的逼壓:「錦華,隨便你想吧,我跟裴小鳳清清白白,你總是這樣想,我再怎麼說都是無濟於事,還有,小寬跟在你身邊並沒有好處,你儘快處理掉,不要逼我親自來。」
錦華笑:「怎麼,現在能夠心安理得的威脅我了,仗著你是我的丈夫嗎?高文軒,你怎麼樣我不在乎,只是你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不要讓小丫以後抬不起臉,我在乎的是我女兒。」
高文軒張了張嘴,又將話咽了回去,不是他說不過錦華,而是整件事情他不能讓錦華摻和進去,八大門的事情錯綜複雜,還有小軍閥和媛媛的殺機......既然,她是他的太太,是他的女人,他就要將她保護的完好無損,即便是自己受傷,也要護她周全,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也是身為丈夫的責任,更是他無言的愛。
「你儘快將小寬處理掉吧,太太,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小丫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夠諒解我,至於裴小鳳,我答應你的,會做到。裴小鳳跟老三的關係你也清楚,我還有些事情要借著裴小鳳,所以,這醋,你自不必吃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