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言亦初把穀粒放到床上,用領帶把她的雙手拴著,綁在床頭打結,又用自己的襯衫蓋住她的雙眼。穀粒的雙手失去自由,現在又失去雙眼的視線,只能混身僵硬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言亦初要幹什麼。
她的後背輕微地挪動,言亦初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在萬籟俱寂的房間里清脆響亮。
他吻過穀粒的額頭、鼻頭、嘴唇、脖子,一路往下,他的手指緩緩撥開多餘的布料……
……
言亦初給穀粒清理之後,忽然很久沒有動作,穀粒看不見他的表情,她肌膚上的雞皮疙瘩,遠比她的任何一種知覺敏銳得多,她能感覺到言亦初的視線描摹她身體的曲線,然後用冰涼的雙手給她換上睡衣。
穀粒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光溜溜的鵪鶉,有點凄慘,但如果真的有人對鵪鶉這麼著迷,好像最凄慘的人也不是她。
言亦初摟著她入睡的時候也沒鬆開她的雙手,他在穀粒耳邊說:「你就老實在家呆上一陣子,都會好。」
兩人同床異夢的結果就是穀粒半夜悄悄起床,躡手躡腳出門,她一直注意著言亦初的呼吸,直到他呼吸漸沉,平緩均勻穀粒才把拴在床頭的領帶費勁地解開。
言亦初還在兩手間把領帶打了個死結,穀粒在廚房找到剪刀,磨了半天才把領帶隔斷。她赤腳散亂著頭髮跑出去,她想跟自己說這是情侶間的情趣,她自己都不信。
別墅的大門被言亦初開了最高警戒系統,即使從裡面開門,也會有警報聲響起,言亦初還沒收了穀粒的財物和手機,顯然是打定主意要穀粒在別墅安靜地「休息」一段時間。穀粒身上穿著真絲睡裙,深v,裹身,她現在唯一有的,就是自己的手腳。她一咬牙,把裙擺撕開,扎了個結試圖爬牆出去。
但是庭院圍欄就是一根根滑溜溜的鐵柱子,腳剛踩上去就滑下來,穀粒那一點三腳貓的攀岩功夫早就忘了精光,現在試圖爬出去,雙手雙腳都攀在庭院圍欄上,像是個手腳不協調的瘸腿貓。
這一片精品別墅區每一棟獨立別墅都隔了非常遠,穀粒從這裡看過去,鄰居家在哪裡她都看不清,綠化好的過分也是一個缺點,一排排松樹整齊又高大,一絲不苟地遮擋周圍所有可能的視線,不然她還可以向左右求助。
穀粒從圍欄上下來,做賊似的在夜色裡面張望,看了半天,連個能用的趁手工具都沒有。她的牙齒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抬手的手手腕有些疼痛,不出意外一定是青紫一片。她皺眉,言亦初展現出的佔有慾讓她吃驚,她沒想到言亦初的體內隱藏著如此深刻的不安和暴戾,這更佳堅定了他們應該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彼此冷靜一下的想法。
她又不是受虐狂,留在這裡做金絲雀才是有病。等到她呆在這裡,又忘記這一切,只記得那些濃情蜜意的瞬間,一切又風平浪靜,那她就永遠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回頭望,宏偉的建築化身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
在她指甲都快要咬禿的時候,她看見角落圍欄上纏繞的藤蔓,她眼睛一亮,借著月光,踩著精心修剪過的草坪上,一根意外埋伏的枯枝鋒利的邊緣割破她的腳踝,她皺了一下眉頭,不敢多停留一秒,就抓住觀賞藤蔓用力往後拉,試一試堅韌程度。
不出所料,斷了。
穀粒的臉色在夜色里都能看到怨氣繚繞,黑成碳。不過她看著手裡折斷的藤蔓有了主意,她一狠心,把裙擺撕掉一大幅,擰成一股細繩,穿過幾排鐵欄的縫隙,兩手牢牢地抓住繩子兩端配合腿上為數不多的肌肉發力,手上的皮磨掉一塊,才終於爬上了圍欄的頂端。
上去容易,下來難,她橫跨在圍欄上,往下看,黑漆漆一團,模糊不清,她心一橫眼一閉,一手抓住圍欄,一手懸空,往下跳。
動作不算大,落地時她刻意做了一個側翻的動作,腳踝避免了承受全部的重量,只是落地時重重地震動了一下,並沒有受傷。
穀粒落地后一路跑了將近一個小時才跑到有車的大馬路上,坐上計程車,她落魄的樣子讓司機嚇了一跳,忍不住問她要不要幫她報警,穀粒說不用。
找到孫菲,她在孫菲家裡躲了幾天,卻發現風平浪靜一絲波瀾也無,孫菲問她怎麼了,她咬牙切齒,「分手了。」
其實言亦初一直都醒著,他在睜著眼看著手邊空蕩蕩的床沒作聲。第二天他僱用的偵查人員問他要不要把穀粒追回來,他說不用,「派兩個人保護她,剩下的事情你們不要管。你們集中精力排查她最近遇到的幾次危險,是不是有什麼關聯,如果背後有這個人在操縱,給我揪出來。」
言亦初和穀粒分開也是迫不得已,他發現穀粒幾次遇險,似乎都跟他有關係,他只能不著痕迹地讓穀粒離開,他太清楚穀粒的脾氣了,多數時候像是一隻溫順的兔子,但是真的敏銳起來,像是長了狐狸的鼻子,嗅覺比誰都敏銳,尤其是喜歡跟人擰著來,不讓她幹什麼,她偏要幹什麼,還有那一顆根荒草一樣瘋長的好奇心。
所以言亦初很放心,穀粒想幹什麼,就讓她放手去做好了。
他這裡,卻有另一場硬仗要打。
他的英國合伙人,竟然發來警告,要把他們公司告上法庭。這是一場複雜的商標使用權的爭奪戰。言亦初的醫藥科技是一家的典型的國企私有化企業,被他收購后,英國著名醫藥公司又和他簽署了合資入股協議,以及商標使用補充協議,這個商標旗下的產品包括保健、食品、飲料。言亦初在合資企業中占股份51%,另外49%和英國公司以及另外的小股東共同擁有。
而與此同時,言亦初其它公司的業務,同時在不斷地收購其他小的品牌,擴張國內市場。
他的英國合伙人抓住了他的這個把柄,要求他清算旗下所有子公司,一律歸於共同商標旗下,由他們英國方面一次性收購,並要求言亦初賠付違約金。
這無異於對言亦初的當頭一棒,英國方面提出的要求跟當年清政府收到的割地賠款的要求無異。
公司法務部門主管在會議室里問言亦初要怎麼辦。言亦初不斷打開筆帽又合上,就聽見「嗒嗒」聲音在明亮寬敞的辦公室里回蕩,法務部主管表情嚴肅,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言亦初,等他做決定。
「啪」。言亦初放下手中的鋼筆,聲音殺戮果斷地說道:「先找對方談判,談不下來,我們就申請仲裁。」
「是。」法務主管又停頓了一下問道,「那現在公司里人心浮動,流言蜚語怎麼辦?」
言亦初捏了捏眉心,說道:「通知所有部門主管,兩個小時後會議室開會。」
公司面對危機,言亦初必須想辦法安撫公司里不斷觀望的員工,他能夠看出來,小道消息在公司中迅速傳播,很快員工就分成了三類人。
一類是忠誠的職員,對公司和他言亦初個人都很信服,第一時間站出來表示相信公司的實力和堅決要支持的立場;還有一種人是典型的投機者,就等著見事不對拔腿就跑,最好能夠在夾縫中左右逢源,撈一筆再走;還有一類是堅決不和公司同甘共苦,害怕自己碗飯不飽,揚言『趁著公司還發得出工資,乾淨辭職走人,另找下家』,一面公司拖欠工資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這幾乎是言亦初商海沉浮里,遇到過的最大危機,他跟著法務部、人事部、財務部、戰略規劃部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不斷實施補救政策。
他果斷實施的一系列政策不足以力挽狂瀾,但是還是能見到一些成效,他每天都會在公司的大屏幕上通報法務部門掌握的最新動態,明確列出公司擁有的道德優勢,在道理上,他們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他們屬於民族企業,外企試圖通過他們打開中國市場,有錢大家賺,這無可厚非,但是想要通過打擊他們,來獲得醫藥和食品市場里完整的產業鏈,通過蠶食鯨吞雙管齊下來獲得中國市場的絕對話語權,這就是其心可誅,言亦初他們一步都不能退。
但是謠言一旦打開了一個口子,就像是傾斜而下的洪水猛獸,再多的補救,都阻止不了泄洪的趨勢,每天都有人在離職,留下的來的人工作的效率也大大降低,每天茶水間的聊天內容從女性之間的娛樂八卦和男性的遊戲球賽同意轉變成了對公司前途的擔憂。沒有人願意在每天都風雨飄搖被天天唱衰「要倒了要倒了,言總要倒霉了,要被英國公司全面收購還要賠錢」的環境下工作,再堅定的人也經不起這樣天天念經。
在這場保住人心安穩的戰役里,言亦初面前只剩下最後一步可走,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發表作為領導者的演講。
在此之前,言父給言亦初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里無情地問:「怎麼樣,要不要放棄,只要你答應回來幫我,我就幫你保住你的商標,但你必須離開你的公司。」
言亦初站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沒有霧霾,天很藍,藍得好像一潭溫柔的湖水,他聽著電話里的聲音,什麼都沒說把電話摁斷。
然後他把手機摔到地上,但是地板上鋪著地毯,手機摔在上面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更別提四分五裂的畫面。言亦初不爽地盯著手機兩秒,惡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手機盯出一個窟窿,無聲責怪手機為什麼沒有變屍體,他坐在地上,點燃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