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不過,她敢賭,熹妃不會把她推下去。
梁瓊詩靜靜的佇在台階上,望著湖面映著她的臉,以及熹妃的臉。
「聖上?」熹妃忽然收回去的手,讓梁瓊詩的後背起了一層薄汗,「聖上登基數載,欲一展宏圖,奈何朝中奸臣作祟,小人橫行……」
「所以?」熹妃朝著台階上邁了幾步。
「所以聖上便想邀忠臣之女,一同剿滅賊寇。」梁瓊詩看著水中的自己的臉,一字一頓。縱使君王封妃,不是這個打算,她也會想法子推著這四個人,朝著那個方向發展。
因為,這四人的爹爹,依著大公公的意思,應全是靖太子的黨羽。
「那姐姐是說,剩餘那三人的爹爹皆是……」梁瓊詩看著水面上熹妃的冷笑,以及她那聽上去極其懵懂的聲音,便知,她看走眼了。
熹妃怕才是那四人中的頭目。
這般,剛剛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不過,打草驚蛇了似乎也沒什麼關係,梁瓊詩自嘲的笑笑,她其實半點都不知君王的計劃。
想著君王未與她交底,梁瓊詩的臉也冷了幾分,口中卻還是熱切的與熹妃道,「不錯,所以為了聖上的大事,妹妹可要與姐姐同心同德啊。」
「既是同心同德,那姐姐剛剛……」熹妃忽地又起身挪到了梁瓊詩歌身側扶起了梁瓊詩的手臂,細聲細語道,「湖邊危險,姐姐且跟著妹妹上來。」
「呵呵,多謝妹妹提點!」梁瓊詩把『提點』二字咬得極重,待著被熹妃扶到護欄圍著的石子路上,才繼續道,「這便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姐姐我假意與妹妹你交惡,那三人便會有人趁機挑撥……」
「姐姐是想借刀殺人?」聽見『挑撥』,熹妃的眉毛挑了挑,「不知妹妹我是刀,還是被殺的人?」
熹妃此言一出,梁瓊詩便知熹妃已是起了疑心,便笑道,「妹妹多慮了,姐姐不過是想尋人捉刀罷了。」
「捉刀?捉刀之人怕是不好做。」熹妃暗暗的加重了幾分手上的力道。
「呵呵呵……妹妹莫不是忘了,還有三個人?」梁瓊詩意味深長的伸右手拍了拍搭在她左臂上的手,「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妹妹是聰明人……」
「姐姐何時知曉妹妹是聰明人?」熹妃的手暗暗緊了緊。
「故意挑釁本宮算不算?」梁瓊詩輕笑著換了個稱呼,「容妃不平本宮是真,她托妹妹挑釁也是真,不過兩件真的事合在一起,卻未必是真。」
「哦?願聞其詳!」熹妃盈盈的笑了笑,「兩件真事如何不能做真?」
「因為妹妹知道本宮知道容妃的事呀!」梁瓊詩笑著眯眼看著通往涼亭的小道,「妹妹的耳目怕是已經到聖上身側了。」
「是嗎?」熹妃不做回應,只是扶著梁瓊詩繼續往前走。
但不回應,未必是沒有答案。
熹妃的表現已經告訴了梁瓊詩她全都猜中了。
可猜中了又有什麼用處?
梁瓊詩抿抿唇,繼續道,「所謂陰陽二道,一正一邪,若是以你我二人之力,左右後宮局勢,力壓群嬪,何樂而不為?」
「所以姐姐剛剛那為了聖上便全是虛的?」熹妃忽地停下了步子。
「不!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梁瓊詩跟著熹妃停了下來。
「那姐姐待妹妹回宮想想。」熹妃見梁瓊詩跟著自己停了下來,隨即又扶著她往前走,「此是不急於一時。」
見熹妃不願給交底,梁瓊詩心裡過了幾番思量,開口道,「妹妹有所不知,姐姐雖深受聖寵,卻總覺深負皇恩……」
「是嗎?」熹妃淺淺的笑了笑。
一時二人皆是無話,只得悶頭往前走。
梁瓊詩隨著熹妃悶頭走了幾步,沒走多遠,便聽到熹妃問了她一句,「你可還記得茗執?」
「茗執?」梁瓊詩聞聲,忍下皺眉的習慣,勉強笑笑,「妹妹所說的『茗執』,可是本宮已故的姐姐?」
「姐姐?既是叫姐姐,那娘娘便應與茗執同心了。」熹妃扶著梁瓊詩坐到涼亭中。
一在涼亭落座,熹妃眼底的暗光便讓梁瓊詩暗道不妙,口中卻也沒把話頭岔開,「瓊詩與姐姐自是同心,不知妹妹……」
「既是同心,那便應為靖太子效力!茗執姐姐當年多番計較,才謀劃了娘娘您的眼疾,您如今已攀得高位……」熹妃的臉上忽地浮了几絲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笑意,「拂衣與姐姐的姐姐本是舊相識。」。
「瓊詩不明白妹妹的意思……」梁瓊詩冷著臉斂住心頭的詫異,把熹妃晾到一旁,「什麼叫『茗執多番計較,才謀劃了』?」
「呵呵呵!姐姐不要裝糊塗!若不是當年姐姐不願嫁與靖太子,茗執姐姐怎麼會出此下策。」熹妃絲毫不介意梁瓊詩的生分,反而起身到亭子一側,憑欄遠眺。
「哦?」梁瓊詩閉著眼,捋了捋熹妃的意思,依著熹妃所言,應是姐姐告訴了她自己不喜歡靖太子,而後姐姐為了護她周全,才想折弄瞎了自己眼睛。
可她卻是從未與姐姐說過她不喜靖太子了。
再者,就算說與了姐姐,她也不該與外人言說,除非……
想到了除非,梁瓊詩思忖了片刻,「不知熹妃妹妹與靖太子有什麼糾葛?」
「啊?糾葛……其實沒什麼糾葛……不過是多年前茗執與拂衣的爹爹有過一場交易。」熹妃眯著眼,隔著亭子瞧著湖面,「姐姐應是懂得,你與我一般,皆是父輩的棋子。」
「爹爹么?」梁瓊詩的心忽地靜了下來,她知曉她爹爹的立場,她的爹爹,定是會站在君王這邊。至於姐姐……
姐姐既是能算計她……
想著姐姐許是當年算計她的主謀,梁瓊詩的眼睛黯了黯,「姐姐是許是妹妹什麼……」
「不,茗執姐姐不過是與拂衣說過她有更快的法子,讓靖太子登基。」
「是什麼?」梁瓊詩盯著熹妃的背影,久久才憋出下文,「瓊詩的眼睛么?」
「是,也不是……」熹妃的聲音低了幾分,「姐姐不必猜測,姐姐下月便是明了。」
「明了之後呢?」梁瓊詩忽地想起君王與她言的下月去靖太子的屬地。
「姐姐便依舊是姐姐。」熹妃忽地轉頭沖著梁瓊詩笑了笑,卻透著些寒意,「若是姐姐日後覺得倦了,與拂衣一同去修禪可好?」
「嗯?」對著熹妃突如其來的提議,梁瓊詩有些猜不透熹妃的意思。就如同,隔著厚厚的妝容,她看不清熹妃的臉。
熹妃見梁瓊詩未懂她的意思,又開口道,「修禪,便能遠離了這群腌臢齷齪的男人。」
「是嗎?」梁瓊詩低低的笑了幾聲,「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
「是嗎?」熹妃跟著低笑了兩聲,「就依著姐姐說,姐姐如何能斷定當今聖上便是沒利用姐姐一星半點?」
「人活著,不就是利用與反利用么?甚至是相互利用……」梁瓊詩閉上眼睛。
「呵呵,姐姐活得倒是通透……」熹妃沒頭沒尾的扔了一個問題給梁瓊詩,「姐姐,依著你說,昨夜還抱著你山盟海誓的男人,今日便攬著別的女人,你會怎麼怎麼做?」
「應是笑著沖那男人行過禮,喚聲夫君,再笑著離開。」梁瓊詩倚在亭柱上,笑得隨意。
「為何要笑著?」熹妃笑著朝梁瓊詩走了幾步。
「哭,便是有些卑微了。」梁瓊詩如是答。
「是嗎?」聽到這般答案,熹妃便坐到了梁瓊詩身側,「妹妹問姐姐一句,您喜歡聖上嗎?」
「不喜歡。」梁瓊詩淺笑著在心中補了句,我不喜歡聖上,我只喜歡許昭平。
「不喜歡便是好的。」熹妃忽地握住梁瓊詩的手,細細的摩挲著,「無論如何,姐姐都逃脫不了與妹妹共侍一夫。」
「嗯?」梁瓊詩正預備問熹妃何謂『無論如何』,卻瞧見不遠處出現了一艘小艇,小艇的艇頭立著兩個人,中間跟著一位公公。
「姐姐,你說我愛上不該愛的人怎麼辦?」
梁瓊詩被熹妃突如其來的話驚的措手不及。
「妹妹此言何意?」
「妹妹此刻真是艷羨姐姐瞧不見這腌臢的世道。」梁瓊詩眼瞧著熹妃鬆開自己的手,側身翻越了亭欄。
「姐姐說,我跳下去喚一聲那人的名字他會不會丟下……」
「不知。」梁瓊詩閉眼不瞧,心底暗道,她看不見,看不見。
「那便不跳了。」梁瓊詩的不知入耳,熹妃隨即又翻了回來,「為那般人不值得。」
「那般人是誰?」梁瓊詩剛剛已猜到了那艇上之人是君王,卻也不說破。
「自是左擁右抱,朝三暮四之人。」熹妃的手落到亭欄上,眼睛在那艇首二人身上粘了許久,低聲道,「姐姐所言之事,妹妹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