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末世狩獵者》一

老書《末世狩獵者》一

第一節

「哥哥!我餓!我好餓啊!」一個明顯帶著壓抑過後童稚哭泣的女聲,從黑暗潮濕的地穴里慢慢飄出,微弱卻又不失清晰地鑽進了天翔的耳朵里。

不用回頭看,天翔也知道那是妹妹。雖然這座被遺棄的城市角落中肯定還留有一些像他這樣的倖存者,但就目前暫時棲身這處狹窄的避難所來說,能夠容納在其中的,僅僅只有他和妹妹而已。

「天柔乖!忍耐一下,只要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到了那個時候,哥哥就出去給你找東西吃,好嗎?」天翔愛憐地用並不幹凈的小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正趴在自己臂彎里輕聲抽泣的妹妹天柔。心中不由得詛咒起那該死的太陽來:為什麼就不能早一點出來?體內能量與時間的之間的關係永遠都成正比,躺在這裡每多呆上一分鐘,自己的體能也就會衰弱一些。天翔實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能不能支撐到太陽再次出現的那一刻。

上一次太陽出現的時間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十八個小時零六分鐘。這是天翔手腕上那塊略微閃著紅色讀數的計時器上顯示的數字。按照這一數據估算,從現在起到太陽完全出現,最起碼也還需要二十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天翔心裡很清楚,只要有陽光,那些喜歡在陰暗環境里生活的大型蟲獸們肯定只能乖乖躲回自己的巢穴里去。而剩下那些已經能夠經受住強烈陽光烤炙的小蟲子們,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夠成為自己狩獵的最佳對象。

雖然,這一類蟲子的數量並不多。

上一次狩獵,天翔的收穫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收穫。在有限的時間內,他跑遍了附近所有蟲子可能出沒的地方,卻僅僅只找到了手巴掌大的一塊尖足蟲的短肢。那玩意除了中心部位大約百多克重的酸臭腐肉勉強可以下肚外,其它周邊的角質層根本就硬得連鋼釺也撬不動。

儘管如此,天翔還是很小心地把所有的腐肉掏出烤熟之後,狂咽著口水把它遞到妹妹面前,用一種餓鬼般的眼神死命地盯著天柔彷彿享受美味大餐一般,把那塊不大的、散發著噁心刺鼻臭味的爛肉,一點兒不剩地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至於他自己,則打起了那塊角質肢尖的主意。火這種能夠為人們帶來溫暖的東西,也變成了天翔手邊最為有用的食品加工器。在火堆的餘燼里埋藏了十多個小時后,天翔終於高興地發現:原本堅硬的角質肢尖,現在已經出現了脆化的跡象。只不過,對於牙齒來說,它們的存在還是過於硬了那麼一點。

用鋼釺鑿、用鐵鎚砸、再用小刀切。。。。。。一系列瘋狂的暴力活動后,天翔滿意地看見:這塊並沒有多大的蟲類堅硬肢尖,已經完全變成了十數塊碎小的塊片。沒有多餘的猶豫,天翔急不可待地就用手抓起其中一塊匆忙地塞進了自己口中。在根本沒有經過任何咀嚼的情況下,就把這片散發著焦臭氣味的硬物吞下了肚。

肉,已經被妹妹吃了。如果再不弄點東西下肚的話,恐怕等到下一次日出時間,自己也沒有一點力氣出去狩獵。那樣的結果,只能是兩個人都死。一起死。

所以,儘管那塊甲殼味道並不怎麼樣,天翔還是硬逼著自己一點兒不剩的全部吞了下去。就連把些散落在地上的粉末也絲毫沒有放過。這種時候,只要能夠多有一點體力,那就意味著對今後的生存,又增加了那麼一點點把握。畢竟,在地球這個破爛不堪的星球上,能夠找到一點金貴的食物,簡直就是一種極其困難的事情。

但是現在,天柔的哭泣和自己身體的狀況,都使天翔覺得:自己恐怕無法等到太陽再次出現的時候。

半個多小時以前,天翔就已經感覺到身體的異常。他在發抖,一種莫名其妙的顫抖。這種情況天翔並不陌生,這是出於極度飢餓狀態下且體能迅速流失的跡象。當然,這樣的顫抖想要消除也相當簡單——只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就可以。

可是,在這個僅夠兄妹兩人棲身的地穴里,除了水之外,再也沒有一丁點兒能夠被稱之為食物的東西。

「我必須出去碰碰運氣,弄點能吃的東西回來。」這是從半小時以前就一直盤旋在天翔腦子裡的念頭。但是,對於大型蟲獸的恐懼,也彷彿一塊沉甸甸的鋼錠一般,死死地壓在了對食物的渴求之上。

天柔微弱的抽泣聲再一次響起,天翔覺得自己根本已經要發狂。妹妹還小,她只有四歲。超過七十個小時的連續飢餓絕對不是一塊小小的腐肉所能抵擋的可怕攻擊。更何況,在此之前她還在幾乎同樣長的時間裡,除了水之外,根本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可以想像,那塊肉在天柔的胃袋裡是以一種什麼樣的瘋狂速度被消化。別說是一個孩子,就算是一名成年人,也根本無法在這樣冷酷的飢餓面前繼續保持自己清醒的頭腦。

「食物!我需要食物!」天翔強忍著從空蕩蕩胃袋裡傳來的鑽心絞痛,用餓得發抖的手小心抹去天柔眼角那一點被黑泥和淚水摻和在一起形成的污物后,溫柔地對妹妹交代了幾句每次出去狩獵前必須的注意事項,看著天柔略帶懂事的小腦袋使勁兒點了點,這才拎起自己的那堆裝備,帶著滿臉的疲憊與飢餓,慢慢鑽出了狹窄的地穴入口。

距離這裡一里多路的地方是一個小廣場,那裡既是從前人們在城市中舉行各種活動的公共場所,也是如今各種蟲類覓食的最佳地點。雖說蟲子對於甜美的植物根莖需求量遠遠大於其生長速度,也導致了大量植物在蟲類繁衍期間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它們口中的美食。但是,哪怕就算是最柔嫩的小草,也會在被蟲子完全啃去所有所有裸露於地面的部分之後,再一次從拗黑的土壤中,依靠僅剩的那點微末的根須,重新煥發出自己新的生命力。

廣場附近有很多植物,從一些發黃腐爛的書本中,天翔知道:這些植物原本是那些古人們用於美化城市的一種手段,好像是叫做「綠化」。

不過,這些東西對於天翔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只知道,有植物的地方就有食草性蟲子的存在。比起那些力量巨大且強悍得可怕的食肉型蟲子,這些只完全以草葉為生的傢伙實在是要可愛得多。

一里多的路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其實並不遠,但身體極度虛弱的天翔卻足足走了近半個小時。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拖。他必須帶著自己身上兩根一米多長的鋼矛,還有一把用條形鐵片磨成、下端握手處用爛布條裹起的刀。這些東西其實並沒有多少分量,可對於一個長期處於營養不良和飢餓狀態中的人來說,無疑就像是一座山那樣沉重。

拋棄它們,絕對不可能。沒有這些東西,哪怕就算是面對一隻性情再溫順的食草性蟲子,天翔也根本無法將其殺死,更不要說是撕開厚厚的蟲皮,吃到裡面的肉。

運氣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東西,它往往會在你最不經意之間,帶著最冷漠、最淡然的表情來到你的身邊,使你根本無從發現。然後,躲在暗處嘲笑你、逗弄你,使你剛剛能夠抓住其衣角的一點點痕迹后,滿懷驚喜地想要將其一把抱住的時候,卻帶著那種玩膩了的諷刺眼神,嘲笑著,從你手中無情地狠狠抽走那一絲衣角后,不屑一顧地轉身離你而去。

應該說,天翔很幸運,他在運氣這個既可愛又該死的傢伙剛剛溜到身邊,想要調戲自己的時候,就已經狠狠掐住了它的脖子,用一跟鐵鏈將之牢牢困了起來。

那是路邊的一片殘斷的廢牆。裸露的磚礫與剝落的乾涸水泥無聲無息地散落在四周,從大塊磚石凝固物中彎曲伸出的鋼筋彷彿蟲子噁心的腳肢一般,從各個方向延伸到天空和地下。一幢巨大的樓房廢墟歪斜著身體,好像一個無法承受歲月虐待的老人一般靜靜地靠躺在那裡。只有一些散碎的玻璃摻合在灰塵與泥土之中,在點點熒火中發射出些許可憐的微光。

「這裡有東西,沒錯,絕對是一隻活物。」飢餓中的天翔感覺能力與視力相當敏銳,就在幾秒鐘前剛剛走過這片廢墟時,他的左眼角完全處於意外地掃視到了路邊一處微小的動靜——一片殘破的水泥,絲毫沒有任何徵兆地動了一下。僅僅就是這麼一點根本不眼的異常,馬上落入了天翔的眼中。

「沒有生命的物體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改變固有的地點。如果這一類東西出現了移動的跡象,那麼肯定是因為其它擁有能量的物體迫使它們改變了目前的狀況。」這是天翔在狩獵時一直牢記在心的法則之一。

「嚙草蟲!沒錯,這裡肯定有一隻嚙草蟲!」安靜地伏下身子的天翔仔細觀察著廢墟附近的所有東西。從一團團散落在四周的焦黃色固體上,他很容易判斷出那是食草類蟲子的糞便。而幾個重重落在灰土之間的怪異腳印,也使得他毫不費力地判斷出——這是一隻嚙草蟲。而且憑著一雙在黑暗世界里久已鍛鍊出的眼睛,他也得以清楚地看見:就在那片虛搭在廢墟上的水泥片下,數只不安分的黑黃色蟲肢在慢慢來回扭動。就在這些碩大肢體的上面,赫然支撐著一個足有足有半人高的渾圓的蟲軀。

如果是在平時,天翔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投出手中的鋼矛先把這隻嚙草蟲扎個對穿。這東西的肉味極美,而且比起其它蟲子來,可以食用的的部分也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更重要的是,它身體表面並沒有像其它蟲類一樣的堅硬甲殼。天翔還記得,自己在幾個月前獵殺的那隻嚙草蟲,僅僅只是用鋼矛狠命一插,它那肥碩的肚子上頓時就流淌出了一股散發著腥臭味的綠水。。。。。。

就算是如此軟弱的一隻蟲子,天翔此時也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將其殺死。嚙草蟲雖然身體相當柔軟,可是個頭也極其巨大。一旦遭到傷害,性情溫順的它們馬上會變得相當瘋狂。天翔曾經親眼見過:一名年紀與他相仿的狩獵者,在重傷一頭嚙草蟲后,竟然活生生被那張依靠啃食植物的大嘴一口咬斷了雙腿。狩獵者本人也在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逃脫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本應該是自己獵物的嚙草蟲憤怒地撲到身前,再一口被咬斷了脆弱的喉嚨而喪命。

天翔此行的目標是一種叫做「蚜蟲」的柔弱蟲類。這類蟲子僅有二、三十厘米長,以草為食的它們性情同樣溫順,獵殺也相當容易。最重要的是天翔知道:就在那個小廣場,蚜蟲的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卻一直都沒有絕跡。這也是他和妹妹多日的食物來源之一。

但是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同於往日,天翔沒有把握自己這次究竟能不能順利找到一隻蚜蟲。畢竟這種蟲子喜歡陽光,在黑暗中幾乎根本就不會出來活動。相比之下,幾乎同樣柔弱卻會能對狩獵者造成一定威脅的嚙赤蟲似乎也就成了當仁不讓的最佳選擇。

更重要的是,這還是一隻正在分娩的嚙草蟲。

觀察是天翔從一次次與蟲子性命相搏的戰鬥中仔細體會出的重要生存手段。如果在一場狩獵中,能夠準確分辨蟲子類型及其生活習性的話,那麼多少也就有了成功獵殺的大半可能。畢竟,對於對手的了解,有時候絕對要比一支最鋒利的鋼矛來的有用。

無疑,這隻嚙草蟲在分娩。天翔從它一直隱藏在水泥碎片下絲毫不躲避自己的到來這一點上,就能得到完全的結論。

「殺了它,這是自己目前最好的獵物。」天翔腦海里迅速閃過這樣的念頭。一隻嚙草蟲可比一隻蚜蟲大得多,足夠自己和妹妹吃上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說,自己也可以有同樣多的時間不用再出來冒險。更何況,分娩中的蟲子,一般來說,都要比正常時期軟弱。

「嗖!」無暇多想,一支鋒利的鋼矛從天翔手中飛出,在熒光中閃現著漂亮的飛行軌跡,一頭重重扎在了虛掩的水泥碎片上,前端的利部一直沒入廢墟中央嚙草蟲所在的位置。只聽見「蹼」的一聲后,天翔看見,從鋼矛插下的洞口處,彷彿噴泉一般,湧出一股墨綠色的腥臭液體。

這一擲幾乎耗盡了天翔體內的所有力氣,目的就是要將鋼矛貫穿嚙草蟲的身體后牢牢釘死在地面。他計算過,只要這一擲能成功,分娩中的母蟲就根本無法動彈,自己也只需要稍事恢復后,就能輕而易舉地上前一刀砍下母蟲身上最具威脅力的腦袋,收穫屬於自己的獵物。

飛出的鋼矛顯然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天翔高興地從受到衝擊掉落下的水泥碎片縫隙中看到:一頭胖乎乎的嚙草母蟲正拚命扭動著被鋼矛釘死在地面的身軀,無法移動的它甚至昂起頭部用脆弱的食草口器瘋狂地向堅硬的矛身發起進攻,想要以此啃斷這莫名而來的襲擊者。只不過,搏鬥的結果除了口器上那一排短小的牙齒碎片紛紛掉落之外,鋼矛本身遭受的傷害僅僅不過是被啃掉一層薄薄的鐵鏽而已。劇烈的運動加快了母蟲生命的流逝。幾分鐘后,蟲體的扭動已經不如之前靈活。被綠色液體和泥土裹滿全身的母蟲也完全放棄了對禁錮者的反抗,長著一雙巨大複眼的腦袋虛弱無力地歪斜在一邊。只有尚未完全失去作用的神經在本能的牽動下,依然忠實地履行著自己最後的職責,指揮著蟲體四肢在無用地做著莫名的動作。

天翔自從全力擲住鋼矛后就完全癱倒在地,半天也沒有緩過勁兒來。死命的一擊已經消耗了全身幾乎所有的體能,導致他不得不操著鋃蹌的步伐,隨著拋出鋼矛后巨大的慣性,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第二節

「這個時候如果出現一隻最弱小的食肉蟲子,恐怕也能毫不費力地把我拖回它的巢穴去慢慢享用吧?」天翔無力地趴在潮濕的地面上自嘲地想著,手邊另外一柄緊緊抓住的鋼矛怎麼也不敢放鬆。他需要恢復,短暫的恢復,只要有了一點點力氣,他就能把這頭豐厚的獵物慢慢拖回地穴,和天柔一起美美大吃一頓。

很幸運,沒有任何其它生物出現,這在沒有太陽的黑暗世界里根本就是極其難得的現象。要知道,無論任何動物或人類的身體只要出現一點傷口,其中湧出的血液氣味馬上就會引來那些對血腥味非常敏感的食肉蟲類。當然,就算傷者是蟲子的同族,這些瘋狂的掠食者也絲毫不會放過一個以同類的屍體填飽自己肚子的機會。

因此,絕對不能在這裡過久的停留。只有儘快回到藏身的地穴,用清水慢慢洗去蟲屍上的液體,這才能掩蓋住血腥氣味在空氣中的飄散。就這樣,儘管體力根本沒有恢復多少,天翔還是強逼著自己杵著鋼矛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一步一步慢慢挪動到嚙草蟲早已不再動彈的屍體旁邊。

餓啊!實在是太餓了!來自胃中的絞痛與腹中如雷般的巨響,無時無刻不像兩個絲毫不知道滿足的索命鬼一般在提醒著天翔他們目前最為迫切的需求。對此,天翔自己也根本無可奈何。沒有吃的,拿什麼去滿足呢?總不能割下自己身上的肉來滿足胃袋的需要吧?當然,生吃蟲肉也是一種相當不錯的選擇。然而,根據以往的經驗,凡屬不是紅色血液的蟲子,其肉根本不能在沒有經過清洗的情況下生吃。雖說其它顏色血液的蟲類屍肉並不就等與有毒,可莫名其妙亂吃東西的後果也是相當嚴重。狩獵者當中就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景:一個餓極了的人,在獵物剛剛倒下時,就忍不住用嘴接上去狂咽傷口湧出的血液,最終導致了莫名的死亡。

天翔不傻,雖然已經餓極,卻也還不願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一個馬上果腹的機會。更何況,地穴里還有一個弱小的妹妹在等待自己回去。因此,儘管胃裡翻騰的酸水一陣陣湧上,把整個食道清洗得已經沒有任何一點阻礙物。天翔還是強逼著自己一點點壓下那種想要抱住蟲屍大口吞咽的瘋狂念頭,小心地盤弄碩大的蟲屍,慢慢巡檢起自己的獵物來。

只不過,今天他的運氣實在是很不錯。當天翔蹣跚著步伐緩慢移動到蟲屍前,費力地掀開那些遮蓋在其上的水泥碎片時,卻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蟲卵!兩顆拳頭般大小,黃燦燦、嫩生生的嚙草蟲卵。

「蟲卵是美味,無上的美味!」這是流傳於地球倖存者口中的一句很經典的感慨之詞。據那些有幸嘗到蟲卵的人說,那種無上的美味根本就只有幾百年前曾經在地球大量繁衍的鳥類之卵可以媲美。因此,獵殺一隻正在產卵的母蟲是任何狩獵者都希望獲得的幸運。這意味著肥胖母蟲肚子里所有的蟲卵都被留做自己享用。因為,這東西的營養價值遠遠要超出蟲肉本身。在食物和力量就是一切的地球,獲得一枚蟲卵就意味著將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再去與恐怖的蟲子做殊死的性命相搏。

無暇多想,天翔幾乎以最敏捷飛蟲一般的速度猛撲到地上,忙不迭地捧起兩顆來之不易的蟲卵慌忙地塞進口中。絲毫不顧及表面含有大量粘液的它們還附帶了不少骯髒的泥土一起進入了自己的胃袋。那種粗魯瘋狂的吃像,恐怕就連最凶暴的鐮甲蟲看了都會覺得不寒而慄。

蟲卵一下肚,酸液翻滾的胃袋立即轉移了自己蹂躪的對象。天翔也才能夠從痛苦的飢餓中多少獲得了暫時的解脫。最重要的,還是因此帶來的體能迅速恢復。他愉快地發現:隨著略帶甜味的卵液進入,疲憊的身體似乎也重新煥發了新的活力。失去已久的力量又一點一點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這裡不能久待,必須馬上走。」頭腦清明了不少的天翔旋既從地上直起身子,一把抓住緊插在蟲屍下泥土中的鋼矛長柄,使勁兒轉了轉,猛然一拔,尖利的矛頭頓時撇開了土壤緊密的束縛,暢快地出現在幾乎沒有一點光線的空氣中。

說是鋼矛,其實不過就是一支前端被磨尖的粗大鋼筋而已。這樣的武器天翔一共有六把,兩長四短。龜縮在地穴里的日子寂寞且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不是用單調的磨製鋼筋和妹妹的陪伴來打發時間,天翔懷疑自己恐怕早就已經變成一個只知道獵殺蟲子滿足口腹之慾的無腦活屍。畢竟,沒有希望地活著,根本就和一個活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兩支翻轉的鋼矛斜扛在肩上,矛尖處緊緊地插著嚙草蟲肥碩的軀體。與來時相比,恢復了部分體能的天翔步子邁得相當迅速。「人是鐵,飯是鋼」這句從古書中看來的話實在是說得相當準確。不到五分鐘,滿載而歸的天翔就已經回到了距離地穴不遠處的一具鋼鐵殘骸面前。

「這是一輛汽車」。每次外出回來時,天翔都會不由自主地在這堆外形怪異的鋼鐵面前停下自己的腳步。藏身的地穴里有幾個高大的鐵櫃,天翔在裡面也翻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一台依靠太陽能工作的小型學習機成為了他和妹妹的最愛。憑著父親生前教會的那幾個簡單的文字,天翔硬是弄懂了這台快要報廢機器的使用方法。也正是由於這玩意的存在,他也才能從柜子里那些保存不錯的古人書籍中獲得了對某些古物的認識。汽車,就是其中天翔最感興趣的一種。

不過,現在天翔根本沒時間再多看這輛形如骷髏的「汽車」一眼。天柔在挨餓,蟲屍在散發著血腥味,所有的事情都在等待他趕快回到地穴。

哥哥帶回的豐厚收穫使天柔興奮不已,而天翔從剖開的嚙草蟲肚子里摸出的幾枚完好蟲卵,也使久被飢餓折磨的天柔喜笑顏開。小孩子的心理其實很簡單,在天柔看來,哥哥是自己的保護神,是最寵愛自己的兄長,還是能夠提供自己溫暖與食物的監管人。自己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能夠離開哥哥。就這樣,手捧嫩黃蟲卵小心吸吮的天柔,忽閃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開心地看著哥哥用地穴深處的積水,把肥大的蟲屍清洗乾淨后,一點一點剝皮、清空內臟,然後小心地卸下四肢和蟲體內的嫩肉。用幾跟堅硬的鋼筋廢料穿過,最後搭在了一堆用木頭點燃的旺火上,慢慢地烤炙起來。

不一會兒,整個地穴里都瀰漫著一股令人興奮的烤肉香氣。滿臉含笑的天翔也從串滿蟲肉的架子上,用一把鐵片磨成的鋒利匕首,割下一塊冒著油泡、濃香四溢的白嫩蟲肉。再往手邊一個敞口鐵罐里,拈出一縷白色的鹽粒,輕輕抖灑在烤肉上之後,小心地湊近嘴邊吹了吹,確定溫度已經不再燙口后,這才笑眯眯地遞到了天柔的面前。

久已不見食物的食物的兄妹倆也只是在現在,這才能夠獲得一次飽餐的機會。比之其它蟲肉,嚙草蟲的味道果然鮮美。特別是那一塊塊從起腰、腹部取出的嫩白軟肉,更是表面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油脂。上火一烤頓時直往肉里浸。雖然佐料只有一味必須的鹽巴,可其中鮮甜的滋味,也讓兄妹倆硬是吃得暢快無比。餓了幾天的天柔自不用說,就連對食用量一向比較克制的天翔,也在短短數分鐘內將六條沒有多少肉的蟲肢啃了個精光。這才滿意地抹了抹油漬泛濫的嘴唇,在交代了天柔幾句老套的話后,再一次拎起兩支堅硬的鋼矛,貓腰鑽出了地穴。

太陽已經露出了它那久違的紅臉,現在正是狩獵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就必須再等待一百個小時。雖然已經弄到了一頭肥大的嚙草蟲,但這樣的好事畢竟不會每天都主動送上門。只有抓住每一個機會,獲得更多的食物,才能保證自己和天柔今後的生活所需。因此,這樣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可能是好運仍然繼續跟隨著的緣故吧!今天的狩獵成績意外的好。一個多小時后,再次回到地穴里的天翔身上掛起了五隻胖乎乎的蚜蟲。這些東西,加上那隻美味的嚙草蟲,足夠兄妹倆吃到第四個太陽日的出現。加上其間的固定狩獵時間,天翔相信,最起碼,像今天這樣沒有一點存糧的情況將再也不會出現。這裡有水,有吃的,自己也能保持充足的體力。只要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他將在這裡守候到天柔的長大。

飢餓是人類自身最難對付的敵人,也是最容易滿足的敵人。這個敵人的要求一旦獲得滿足,人類的**也立即會向別的方面進行轉移。天翔也是這樣,在連續兩個太陽日也獲得了同樣豐富的獵物,保證充足的食品供應后,他的思考範圍也重新回到了鐵櫃里那一本本發黃的書籍中。

古人的知識,一直都是天翔最感興趣的東西。儘管沒有見過其中大部分實物,天翔仍然還是從書中的描繪里得出了一些古人物品的概念。其中除了電視機或汽車這類能夠自動放映故事及載人移動的古怪物體外,最令天翔心動的還是那些被稱之為「槍」的玩意。

按照書中記載,這種東西的功能和弓箭差不多。只不過它們能夠發出的那種叫做「子彈」的東西,卻要比任何箭矢都更為可怕。但是究竟有多可怕,天翔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他沒有見過「槍」究竟是樣子,也沒有看到過「子彈」對於一隻最恐怖的鐮甲蟲究竟能有多大效果。

也正因為這樣,天翔才迫切想要更多的古人秘密。很可惜,地穴鐵櫃里所有的東西能夠告訴他的似乎就只有這麼一點。

「想知道更多,就得去探索更大的奧秘。」

這是一本天翔最喜歡的書中提到的一句話。根據那本書的前言里介紹,這似乎是一本架空的幻想類書籍。其中的主人公也是天翔最喜歡的人物之一。按照書的內容,主角似乎是在一個超越時空的世界里勇敢地與各種怪獸搏鬥,最終獲得輕浮生活的故事。儘管天翔明白,在語言結構里,「幻想」這個詞所代表的含義根本就是不切實際。但是在他看來,這本書根本就是自己與妹妹目前生活的翻板。因此,在獵獲嚙草蟲第三個太陽日後,他決定:外出一次,去城市裡別的廢墟探尋一下古人的更多秘密。

二十多塊蚜蟲肉乾,還有六枚一直捨不得吃,已經略微有些變味的嚙草蟲卵。所有的這些都是留給天柔的食物。地穴的位置相當隱蔽,狹窄的洞口僅僅只能容納一個人爬著通過。因此,只要有一支堅硬的鋼矛,足以保護幼小的天柔不被其它生物威脅。多年的狩獵生活也使得幼小的女孩變成了一名半合格的戰士。就這樣,在簡單地交代了妹妹幾句后,天翔拎起一長一短兩支矛槍,帶上了一塊風乾的蚜蟲肉后,在第四個太陽日來臨之際,悄悄離開了地穴。

鐵櫃里有一張被稱之為「地圖」的東西,天翔一直弄不明白上面那些用各種顏色填滿的圖塊究竟代表什麼含義。不過,能夠看懂文字的他還是很清楚地弄懂了圖上標註的一個個地名,其中最讓他動心的,就是「圖書館」。

從太陽能學習機中,天翔獲得了一個反覆被念起的名詞——「防空洞」。雖然對於其中的含意並不是十分理解,但他仍然從長時間的反覆對比中弄懂了一件事:自己和妹妹目前棲身的地穴其實正是一個被古人稱之為「防空洞」的地方。而且根據那張莫名古怪「地圖」上標註的名稱,這裡距離「圖書館」其實並不遠。憑著一種狩獵者天生的敏銳直覺,天翔斷定這張圖上標定的兩地方位很有可能正是與現實完全相同。就這樣,走出地穴的他,根據自己的判斷,按照圖上標明的方向,朝著「圖書館」徑直走去。

鋼筋水泥形成的廢墟一路上到處都是,其間也有不少小型食肉蟲類在陰暗處翻找著合適自己胃口的東西。有了充足營養供給的天翔現在完全可以隨意將其擊殺,但他並不想這樣做。一來是目前自己並不需要太多食物。二是因為一旦殺死某隻蟲子,來不及處理的血腥勢必會引來更多的食肉蟲。到時候恐怕自己也很難順利脫身。幾下相較,還是不要去招惹它們得好。就這樣,天翔靈活地在一座座廢墟之間快速穿行。而那些體形弱小的肉食蟲類,似乎也根本沒有想要捕獵這個看上去遠比自己強大許多的生物,依舊懶洋洋地用自己尖利的口器漠然地地在廢墟中翻尋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圖書館應該距離自己很遠,至少也要走上超過五十小時的時間。」這可不是天翔可以未卜先知,而是他從那張「地圖」里獲得的結果。儘管不清楚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天翔還是在計時器上數字跳過二十個小時以後,在一幢破舊的水泥樓房裡,找到一個看上去還算安全的地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躺了下來。

這個計時器也是在鐵櫃里找最有用的物品之一。長久以來,天翔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時間」這種說法。他知道按照每一個太陽出現的時候來計算狩獵日。如果不是父親在臨死前教會了自己一些古人文字的話,恐怕直到現在他也還根本不清楚鐵櫃里的那些東西究竟有什麼用,更不要說是依靠太陽能學習機來獲得新的知識了。

休息是狩獵者必須的活動之一,這也是依靠食物之外獲得體能的最佳方法。只不過,就在天翔剛剛躺下迷糊了沒有多久,忽然被一陣從耳邊傳來的急促奔跑聲所驚醒。很明顯,這是一種用兩腳移動生物所發出的腳步聲。在他的知識範圍內,唯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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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官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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