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末世狩獵者》二
第三節
天翔猜得沒錯,那的確是人,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看他們的打扮,似乎也應該是以狩獵蟲類為生的人。從外形上看,應該是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距離自己並不遠,僅僅相隔一百米不到。儘管那些閃耀在廢墟暗處的磷火熒光並不亮,可從小就在黑暗中長的的天翔還是以自己超卓的視覺能力看到了這幾個姿勢古怪的同類正在做的事。
兩個男人,抬著一個女人。從天翔這個角度看去,女人好像是沒有任何知覺地被兩個男人扔在了地上,那些緩慢從其身體表面流淌在地上的液體,很有可能就是女人體內的血。可能是想要獲得一點光明與溫暖吧,兩個男人在低身四處忙碌一陣后,生起了一堆篝火。藉助著熊熊燃燒的火光,天翔終於看清了斜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的眼裡已經沒有一絲生機,蒼白的眼儉早已鼓出了眼眶。很明顯,這是一個死去多時的人。
火能夠驅趕蟲類,除了那些強悍到了極點的肉食蟲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蟲子會見了火自己撲上來。因此,就算是燒烤的食物散發出再香濃的氣味,也絕對不會引來大批蟲群。雖然天翔身上也帶著引火的必須之物,但為了省卻麻煩,他還是裹著衣服睡了一覺。畢竟在廢墟里想要找到足夠的燃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雖然如此,天翔健壯的身體也還是被透骨的寒氣沖凍得上下牙齒直打架。所以,儘管這兩個同類的動作看上去相當詭異,天翔還是決定上前問個好,順便在火堆前取暖,也好弄清楚那個已死的女人究竟是誰。
不過,正當他想要起身有所動作時,卻看到了令自己無比駭然的一幕。
兩個蓬頭垢面的男性狩獵者,在朝火堆里添加了部分燃料后,開始轉過身,蹲在了已經死去的女屍面前。只見他們不約而同地從腰間拔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用手緊緊揪起一團女屍身上已經有些失去彈性的肌肉,狠狠戳了進去,順著肌肉本身固定的韌帶條用力割了下去。很快,兩個狩獵者手上都各自拎起了一條條紅白相間且略帶著部分即將凝固血液的新鮮人肉。
「他們也是在狩獵,只不過狩獵的對象卻是我們的同類。」天翔心中猛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念頭。很久以前,當他和妹妹遇到第一個狩獵者時,就曾經聽說:有一些男性狩獵者在長時間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往往會把女人與孩子當作自己狩獵的目標。因為,獵殺一隻蟲子,可能會遇上很多莫名而不可知的危險。但是獵殺一個同類,卻不必那麼費事,只需要小心地接近他,並且獲得其信任就可以順利得手。至於那些在力量上根本無法與男人相比的弱小者,對付她們就更加簡單。
更何況,據那些曾經嘗過人肉滋味的狩獵者說:那種美妙的味道實在是比任何蟲肉都要來得鮮美。尤其是女人,年輕的女人。天生就有一層皮下脂肪的她們,如果生吃,還會感受到一股獨特的柔軟甜美口感。
天翔眼前的這兩個狩獵者正在這樣做。只見他們絲毫沒有想要把手中的肉塊放在火上燒烤的意思,而是直接塞進了大張的嘴裡。隨著咬肌的用力撕扯與鼓鼓的腮幫上下聳動,一絲裹雜著半干血液凝塊與白色唾液的混合物彷彿溢閘的水流一般,從其兩邊嘴角慢慢流淌下來。尤其是其中一人,更是捧著手上那塊白膩的肥肉大口吞嚼。從肉塊殘留的痕迹判斷,應該是來自女人的**。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天翔從學習機里和多年的狩獵生活中獲得的經驗之一。雖然從某種方面來看,眼前這兩名狩獵者並沒有做錯。但是在天翔的潛意識裡,仍然對於捕殺並把同類當作食物這種做法抱有相當的反感。因此,他決定離開這裡,離開這兩個正圍著屍體狂吃海塞的野蠻人。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氣味!血的氣味!
不知究竟是兩名狩獵豬的疏忽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這種意識,女人雖然已經死去多時,但其身上的血液卻並沒有完全凝固。加上從被撕開傷口處湧出的大量半流化狀態的粘稠血塊,瀰漫在空中的濃厚血腥味道就連身在背風處的天翔也被刺激得忍不住想要打噴嚏。至於那些嗅覺異常靈敏的肉食蟲,自然就更不用說。現在不是太陽日,僅僅依靠一堆沒有多少燃料的篝火,根本不可能阻擋即將聞風而至的飢餓蟲群。
「與其躲在這裡看著這些令人噁心的鏡頭等死,還不如馬上抽身離開。」很快,心下已有計較的天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小心地依靠破樓里散亂的殘牆斷垣,從另外的出口悄悄離開了這一暫時的棲身之所。
就在他慢慢步出約莫數百米開外的距離后,一陣帶著驚恐與畏懼的哀嚎,彷彿驚徹天地的雷聲一般從廢墟堆中傳來。那是一種對生存的無限渴望與面對死亡威脅時人類最本能發出的哀鳴。
沒有太陽的時間裡,危險總是隨時隱藏在暗處。就像一個莫名的殺手一般,總想在你最不經意之間,撲上來狠狠給你致命一擊。天翔也不例外。敢於在非太陽日裡外出行走的狩獵者們,一般來說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完全因為飢餓所致,再就是屬於那種經驗豐富、身手靈活、體格強壯的悍勇者。
第一種理由天翔已經嘗試過。當然,他也擁有第二種實行理由的所有資本。儘管他相當聰明地在離開的路線上巧妙地選擇了背風的地方,但是嗅覺器官異常發達的蟲子們卻總能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從廢墟一路出來,天翔已經連續遭遇到兩批數量在百隻以上的腐蛆群。雖然這類食肉蟲具有相當的蛋白質,富含脂肪的它們味道比之其它獵物來也要美味得多,營養含量更是高據各種蟲肉的榜首。但再怎麼說,天翔只有一個人。雖然他很強,比之一般的普通狩獵者要強上很多,可畢竟只有一個人。對於腐蛆這樣屬於群居的蟲類來說,根本就是一頭猛虎與一群惡狼的區別。所以,遇到這類情況,唯一的辦法就是躲,有多遠就躲多遠。
可是遇到實在躲不過去的時候,當然也有辦法。那就是,讓蟲子們認為你是它們當中的一員。
腐蛆、飛天蟲、巨蟥。。。。。。彷彿蟲族聚會一般,這些平時只會在最陰暗處活動的食肉蟲類全部都朝廢墟方向拚命移動。面對這些恐怖的對手,天翔只能在一堆堆瓦礫碎片中匍匐緩行,隨時根據情況改變自己的前進路線。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渾身上下塗抹了一層味道腥臭的蟲類糞遍粘液。有了這層氣味做保護,那些完全依靠嗅覺尋找獵物的蟲子就根本不會打自己的主意。就在兩分鐘以前,一隻渾圓的腐蛆就聳動著滿身的肥肉從天翔身邊擦過。絲毫也不覺得身邊這個聞起來帶有不少同類味道的傢伙竟然會是一道大餐。它們只對裸露在空氣中的血和肉感興趣。無論那肉塊是新鮮或者腐臭,它們都會覺得同樣美味。
天翔要防備的主要目標,是那些視覺敏銳的蟲子。大群的飛天蟲就屬此列。擁有兩隻精密複眼的它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微小的異動。儘管不清楚這些可怕的東西究竟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好的視力,天翔還是在頭上大批飛天蟲群掠過時,只能彷彿一具屍體般緊趴在亂石堆中,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根本就不敢動。聽著耳邊傳來陣陣飛蟲振動翅膀的瓮瓮聲,身邊還會不時擦過幾隻肥膩粘滑的腐蛆與巨蟥,面對這樣的場景恐怕就算是最冷血的人也會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天翔也不例外。但是理智卻告訴他:「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不能發出一點動靜。」
天翔親眼看見過,就是在和現在相仿的情況下,六名狩獵者正是因為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而從地上直接躍起狂奔,當場就被超過數百隻飛天蟲用針式口器紮成了蜂窩。在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被專門吸血為生的飛天蟲吸成了六張人皮。
蟲群從身邊過去已經超過了兩分鐘,加上此前摒息的時間,前後已經超過了整整十分鐘。其間天翔沒有換過一口氣,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有時候,口中的呼吸往往會暴露自己所在位置,從而招至蟲類攻擊。天翔不願意冒這種險,也不要冒險。多年的狩獵生活已經使他學會了在危急情況下降低體內氧氣供應需求的辦法,簡單來說就是閉氣。只不過,比之普通人的正常呼吸,天翔完全可以在深吸后保持近二十分鐘的閉悶狀態。
廢墟那邊早已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但緊趴在地上的天翔卻能夠從地面傳來的波動中感到那裡正在發生一場騷亂,一場蟲子內部為了掙搶食物爆發的騷亂。說穿了,其實它們也是狩獵者。只不過,蟲子與人類相互之間的狩獵對象和意義有著根本的區別。
「快走,就是現在!」來不及多想,幾乎已經被塵土所淹沒的天翔突然彷彿一隻受驚的羚羊一般,以最輕捷的姿勢從地面一躍而起,飛快地朝著樓房廢墟間的縫隙里插去。僅僅只過了幾秒鐘,高瘦的人影就完全消失在了蟲群帶起的漫天灰塵中。
「快點!再快點!」天翔腦子裡現在根本無暇考慮其它任何問題。他只想跑,拚命地跑,只有這樣才能在蟲群返回時盡量遠離它們行進的路線。蟲類幾乎都有依照原路返回的古怪習性,只要離開它們的感知範圍,自然也就獲得了安全的佑護。
就這樣,天翔一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了近半小時后,這才彷彿猛獸捕獲獵物一般,在一處看上去相對隱蔽的破屋前,縱身躍了進去。
「休息,抓緊時間休息。」撫著胸口大口喘氣的他這樣告訴自己。剛才的奔跑已經消耗了部分體力,如果不加以補充,如果再次遇到同樣的危險,沒有充沛的體力做保障,他根本沒有把握究竟能否再次逃出生天。因此,儘管劇烈的奔跑給身體帶來了很大負擔,呼吸也多少變得有些不通暢。天翔還是在慢慢調整后,從懷裡的皮袋中摸出一片溫熱的蚜蟲肉乾,小心地撕下一片,塞進了嘴裡。
「劇烈運動后不能馬上吃東西,喝水也不行。」這是天翔從學習機里獲得最有用的知識之一。因此,塞進嘴裡的肉片他並沒有馬上咀嚼并吞咽,而是放在舌頭底下,用唾液慢慢浸潤后,一點一點將其吸干,以此來滿足乾燥的喉嚨發出的渴求。
短暫的休息很有效果,僅僅只過了幾分鐘,天翔就滿意地發現:被消耗的體力再次充滿了全身。現在的他,完全可以再以同樣的速度跑上更長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從地面傳來的波動根本沒有絲毫想要朝這邊來的意思,緊貼在地面的耳朵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從這裡到圖書館還有一段距離,對此,天翔根本就不在意。只要掌握蟲子的習性,了解它們的活動規律,自己完全可以順利避開這些恐怖的陷阱。如果沒有今天這樣的意外出現,那麼最多只需要十個小時左右,自己就能順利抵達圖書館。
很幸運,天翔的運氣不錯。在計時器上代表小時的讀數連續跳動了十一次之後,他已經站在了一座相當高大卻又破爛不堪的建築物前。幾塊緊密附著在其上,布滿霉銹的鐵制銘牌文字都清楚地告訴他:這裡,就是圖書館。
走進門廊,首先映入天翔眼帘的赫然是一排懸挂在天頂位置的蟲巢。這是被叫做「鋸齒蜂」的一種食草蟲。擁有翅膀的它們依靠一對鋒利的口器,從植物身上割取小片的莖葉,帶回巢中浸透在其體內分泌的液體里,待葉片完全被溶化后,再從口腔伸出一支針式口器,將完全液化的食物吸入體內。
對於鋸齒蜂,天翔可不想招惹。雖然它們吃素,但那兩片鋸齒狀口器卻是它們攻擊敵人的最好工具。那怕是面對吸血飛天蟲也是如此。想要偷襲幼蟲,卻被攔腰一切兩半的飛天蟲幾乎每次都會在成年鋸齒蜂的利刃面前退卻。那些散落在蟲巢周圍的零亂蟲屍就是最好的證明。因此,天翔只能盡量選擇遠離蟲巢的路線悄悄進入圖書館。他很清楚,只要看到自己沒有任何敵意,鋸齒蜂絕對不會首先發起攻擊。
「天啊!」進入圖書館內廊的天翔不由得被眼前的情景所驚呆。如果說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由鋼筋水泥磚塊構成的廢墟,那麼這裡的一切則根本是由一本本書籍與架子搭建的死寂之地。發黃髮黑的各種書籍散落得到處都是,零亂的書頁被從房屋縫隙中鑽進的氣流吹得滿地亂飛。還有很多被水浸透后陰乾的書本則根本就是一碰就變成了粉末和紙屑,飄散在空中,好像一群灰黃色的蝴蝶一般在那裡亂舞。
書太多了,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但令天翔失望的是,這些書基本上都已經全部損壞,大部分都不能再翻閱。百年的時間已經給這些原本應該柔軟的書頁映上的脆弱的痕迹。輕輕一翻,便會彷彿水濕的牆面泥灰一樣,變成一些散碎的紙片刷拉拉地往下掉,弄得天翔再也不敢去伸手觸摸。
「找!好好找找!這裡這麼大,應該有不少能夠保存下來的書籍。」天翔腦子裡目前只有這唯一的念頭。自己吃盡苦頭才從地穴跑到這裡,怎麼能沒有一點收穫。更何況,學習機上已經說了,古人有很多用於保存書籍的方法。既然這裡是專門收集書籍的地方,那麼就應該有著一些保存完好的東西。
第四節
保存完好的書不是沒有,數量也相當的多。在一間完全用高大書架隔開的房間里,天翔就找到了厚厚一摞雖然已經發黃,也布滿了霉斑,卻還依然保持韌性,能夠翻閱的書。只不過,對於這些書,天翔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家常炒菜一百例》、《你和她(他)的星座戀愛預測》、《日常皮膚保養方法》、《如何生個胖娃娃》。。。。。。
古人會把他們的一切知識都記錄在書上,而這些知識當中有很多都對自己沒有什麼用處。這是天翔從學習機里獲得的信息。但是,在沒有接觸過圖書館這類大型藏書地點的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那些沒用的、繁瑣的書籍,竟然會有這麼多。
又一本完整的書出現在眼前,但是僅僅只翻了幾頁,天翔就完全失去了興趣。這本名為《還珠格格》的書散落在一堆標明「愛情小說」的紙堆里。其內容不過就是幾個男人為了幾個女人整天哭哭涕涕打打鬧鬧賭咒發誓。撫摸著書本表面光滑的封面,天翔稜角分明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愛情這種東西,難道真的在古人看來是那麼的重要嗎?以至於就連製作這本書的紙張,都是目前接觸到所有書籍中最優秀的一種。
愛情這種東西,學習機里也有提到過。根據天翔自己的理解,那可能是屬於男女之間進行必要生育過程中應該舉行的某種必要儀式。儘管古人的思維方法可能與現在的人有很大不同,但在天翔看來,為了獲得「愛情」這種東西,那麼多的男男女女竟然會傻到了想要自殺的地步。可是在天翔看來,這種被書中稱為「無限珍貴」的東西,恐怕還沒有一塊小小的蟲肉乾管用。畢竟,在飢餓的時候,看不見,摸不著的愛情不能用來當作食物一樣下肚。
圖書館很大,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天翔發現,自己探索過的地方只不過僅是這幢四層建築的底樓。這就意味著圖書館里還有更多的秘密等待著發掘。其中可能就有自己最為關心的,有關「槍」的書籍。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蟲子的身影,圖書館里也不例外。白痢蟲、方頭鼓蠅這類威脅性不是很大的蟲子在建築物的每一個角落裡都能看到。它們被狩獵者們稱之為「垃圾蟲」,與肉食性蟲類相比,它們的數量極其龐大,分佈地點也相當普遍。這些蟲子幾乎什麼都吃,也什麼都能吃得下去。天翔就曾經看到過,一隻手臂般粗細的白痢蟲,硬是吞下了一塊人頭大小的廢金屬零件。
不過,這些令人噁心的東西顯然對於圖書室內散落一地的碎紙屑沒有太大的興趣。它們在這裡似乎僅僅只是為了找到一個能夠安身落腳的舒適小窩。所以,儘管有一隻又一隻張牙舞爪的蟲子在舊書爛紙堆里來回逡巡,卻絲毫沒有想要以此為食的意思。而那些受潮脆化后的書,也根本無法抵擋這些野蠻傢伙的橫衝直撞。就這樣,在蟲子們的來回拱動中,本來就已經殘破不堪的舊書堆,更是直接在外力作用下散成了一片片零亂的紙末。
蟲子不吃書,這多少讓亟待找尋目標的天翔心中多少有了那麼一絲安慰。之間他小心翼翼地從這些似乎沒有任何目標來回亂爬的蟲群中順利穿過,敏捷地躍上了登往二層的樓梯。對於這類性情溫順的群居蟲子,只要你不主動招惹,讓它們覺得你的存在根本不會對其造成任何威脅,那麼,蟲子自己也懶得與你作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時候,狩獵世界的法則就是這麼簡單。
比之底層的大廳,二樓書籍的情況顯然要好得多。大概是因為空氣乾燥且沒有一樓那麼潮濕的緣故吧,這裡堆放的書儘管也出現了發黃變脆的跡象,卻遠沒有達到一觸即碎的程度。而且,最令天翔高興的是,他尋找已久的目標,終於在這裡出現了。
「軍事類」,這是擺放關於「槍」類書籍架子上貼著的一個標籤。雖然那塊機制塑料做成的標牌表面布滿了污垢,甚至還遮蓋了部分標牌的內容。但天翔還是根據三個大字的具體殘留形狀,分辨出了它們本來的面目。雖然,這些字所代表的含義他並不是很清楚。
這是一本圖冊,一本污損比較嚴重的圖側。上面所畫的東西已經比較模糊,時間與歲月造成的舊痕也使得書籍本身被破壞的相當厲害。但至少還是給現在的翻閱者留下了一些能夠看清楚的內容。
「槍?這就是槍?」天翔頗有些失望地望著手中一本已經完全失去原有色彩的圖冊發獃。在他的想象中,「槍」應該是一種外形相當威武的狩獵用具。它應該有銳利的刀鋒,堅硬的握柄,甚至還應該有各種精巧的箭矢發射口。就像一些狩獵者擁有的那種叫做「弩」的武器一般,能夠在百米之外輕而易舉地射穿一頭腫甲蟲的腦袋。只有這樣威力強大的東西,恐怕才有資格被稱之為「槍」。
可眼前的東西呢?一根粗長的黑色管子,外加幾個看上去製作頗為精巧的握柄,還有一些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方盒子。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槍,變成了學習機中所說的,凝結古人最高智慧的強力武器。
我的天!這,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槍」?難道就是那種自己夢寐以求能夠輕鬆幹掉一頭最兇猛肉食蟲的槍嗎?
「被耍了!」這是天翔腦子裡此時出現的唯一念頭。他頗有些惱怒地猛然合上手中的書本,順手往廢紙堆里重重一砸,頓時,激起了一片散碎的紙屑。
浪費了寶貴的食物,大量的時間,還有整整兩個太陽日,就為了獲得古人的秘密。到頭來,僅僅得到了這麼一種看上去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懊惱和後悔完全佔據了天翔的心。
「回家,現在就回家。」迅速地判斷了目前的情況后,天翔很快打定了主意。身上的食物已經不多,如果不儘快回家,別說自己有再次斷糧的危險,恐怕就連躲在地穴里的天柔也無法依靠存糧堅持太久。總而言之,這次外出實在是相當失策。不過,狩獵者也有屬於自己的法則。那就是,無論成功或失敗,必須首先保證自己的生存。目前,回家就是天翔唯一能夠作出的選擇。
從紙堆當中穿過必須格外小心,移動身體帶起的氣流會使輕柔的紙屑就此飄起。這些隨空亂舞的小東西雖說對人體沒有什麼危害,但是渾身上下亂飛也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更何況,隨風飄蕩的它們會在很大程度上擾亂對四周觀察的視線。如果這個時候猛然間從某個角落裡鑽出一頭正在覓食的蟲子,那麼倒霉的,肯定是狩獵者自己。
就這樣,懊惱不已的天翔小心地在一堆堆紙屑中輕巧地移動著自己的腳步。為了選擇一條能夠在最短時間內穿越一樓大廳的路線,他選擇了靠近窗戶的一側。那裡雖說有風,可卻是由外往裡吹,相當於變相的為通過者清理出一條狹窄的道路。更何況,正是由於這樣的原因,靠近兩邊窗戶的地上,幾乎根本看不到任何紙屑的存在。
腳步輕快的天翔順利地穿過了大廳側面的走廊,一直走到了窗邊。小心觀察蟲群動向的他一邊悄悄躲開白痢蟲和方頭鼓蠅的注意,一邊在隨風飛舞的紙屑中盡量尋找最安全的通道。卻沒留心腳下猛然踩到的一塊硬物突然發出一陣微小而清脆的碎裂聲。
那是一塊骸骨,一塊人類死亡後身體遺留下的骸骨。這種東西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是。有些狩獵者甚至喜歡用這些骸骨中的某一部分用線串連起來,掛在身上,當作一種炫耀的飾品。不過,誰都清楚,這些東西不過是那些死去的古人們的屍骨罷了。
一具在這裡躺了上百年的骨頭,沒有什麼特別。被踩碎的地方僅僅是屍體手骨末端的一處關節,所發出的微小聲音更是沒有引起任何蟲子的注意。只是,天翔的眼睛在飛快掃視了地面的白骨后,頓時死死盯住其中一處,再也不會挪動半分。
槍!那是一支槍!就在這具普普通通遺骸的右手部位,赫然握著一件天翔十分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東西——槍。
槍有很多種,就像鋼矛有長有短一樣,槍也有長短之分。這些都是天翔從學習機里獲得的知識。從剛才那本被拋棄書的對照圖片中,他也順利地分辨出,眼前這支有著短小鐵管的槍,正是那種被古人們稱之為「手槍」的東西。
黑色,很沉,捏在手裡的感覺就像是多了一塊鐵。天翔仔細地端詳著這支在淡淡磷火輝映中發出一種幽藍色光芒的古代武器,腦子裡迅速回憶起了從學習機里獲得有關槍的那部分知識。並且小心地按照自己的理解,成功地從位於握柄底部一處可以活動的凹槽中,取出了一個金屬制的方盒。從盒子的頂端,天翔很容易地就取出了一顆顆頭部混圓的圓柱形狀物體。從其質感上判斷,應該也是屬於金屬物品。
毫無疑問,這就是那種由槍發射出去,擁有強大殺傷力的可怕東西——子彈。
鐵盒中一共有四顆這種東西,天翔把它們一一取出后,又按照順序原樣裝好。他實在想不通,古人們究竟是如何用這類看上去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力的武器狩獵。他試過,手槍和子彈周身沒有任何一處看上去能夠算是銳利的地方,也根本沒有任何類似弓弩上用做發射的鋼絲或動物筋韌。那些死去的古代人,還有他們遺留下來的學習機,為什麼會認為這種東西能夠有強大的威力?
板機,這是學習機上曾經提到過的一個名詞。聽起來好象是屬於手槍上用作發射的一種裝置。天翔根據此前書上的那張手槍分解圖,很容易就找到了這把手槍上的同一部位。那東西很容易找,就在握柄前方不遠的地方,用手指就能輕鬆勾到。可能是因為時間太長,裡面已經塞滿了鐵鏽。天翔用手邊的一根細小鋼釺慢慢撬了撬,弄下一堆微黑髮黃的銹漬。但那個所謂的板機仍然好像是被焊死在裡面一樣,就算天翔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根本沒能把它扣動半分。
弄不懂就弄不懂吧!反正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趕快回到地穴。如果能夠在下一個太陽日出現以前回到家中,那就能獲得新的狩獵時間和更多的食物。心下已有計較的天翔輕輕掂了掂剛剛弄到手的古代武器,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隨手把它往系在腰間的皮帶上一別,從地上抓起自己賴為根本的鋼矛,站起身來準備走出圖書館。
等等,有點不對頭。就在天翔的手指剛剛觸及冰冷的矛身時,忽然發覺從指間碰觸到的部位似乎傳來一陣輕微卻又十分明顯的震動。鋼矛自己不可能會動,唯一的解釋就是震動來源於地下。未及多想,天翔立刻趴在了地上,側身將右耳緊貼地面,想要證明自己心中的擔心。
地面是最好的感測器,聽覺靈敏的天翔很清楚地再次感受到了從地底傳來的震動。比之剛才,震動的程度再一次加劇。而且根據震源的方向,天翔完全可以斷定:發出震動的物體,此時正向圖書館所在的位置而來,而且距離並不遠。
「蟲子,是蟲子,一隻可怕的大蟲子」。天翔腦子裡迅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無暇多想,從地面一躍而起的他彷彿最靈活的獵豹一般幾下竄出了大廳。絲毫不顧自己的動作已經驚動了旁邊兩隻正慢悠悠閑逛的方頭鼓蠅。與這類威脅不是很大的小蟲子來說,能夠發出如此強烈震動的來源,其實是一種遠比它們更加可怕的恐怖存在。
逃!有多遠逃多遠。雖然不清楚震動的來源究竟是什麼,可天生的對於危險的敏銳感知卻使天翔覺察到: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戰勝的對手,最起碼,現在不能。可是,剛剛跑到走廊大門口的他卻再也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
就在他的正前方不到兩百米的距離,赫然迎面出現了一隻高達三米以上的巨大蟲子。
「這哪裡是什麼蟲子啊!根本就是一隻比食肉蟲還要恐怖千百倍的蟲獸」。天翔的內心在呻吟,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了什麼運,居然會在這裡遇上一隻盤據在這個世界食物鏈最頂端的強悍蟲獸。
狩獵者有能力高低之分。同樣,蟲子們也有等級品種的區別。蟲獸,正是屬於蟲類里進化超前的一種掠食者。他們擁有遠比普通蟲子堅利的口器,也有硬得幾乎連鋼矛都無法戳穿的角質甲殼,更為可怕的,是它們那種對於周圍環境的敏銳感知能力。它們吃肉為生,而且六親不認。就算是蟲子——自己的遠親,也會毫不猶豫地張開大嘴一口吞下。他們敢於挑戰任何生物。哪怕就是那些最恐怖的變異野獸,見了它們也要迴避三分。
至於狩獵者,天翔記得一句話:「當你不得不面對一隻蟲獸卻又根本來不及逃跑的時候,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親手割斷自己的喉嚨。」因為與其被蟲獸活活從身上撕下一塊又一塊的肌肉,還不如用這樣的手法自殺來得更加痛快一些。
天翔不想死,也不想使用自殺這種相對來說不是很痛苦的方法。逃跑是不可能了,這麼短的距離,就算是盡量往廢墟中的角落裡鑽,也根本無法躲過蟲獸的追趕。這種盯死獵物就不會鬆口的可怕東西腦子裡似乎根本就沒有恐懼這種觀念。它們只知道追,拚命地追,直到把自己看中的獵物一口咬在嘴裡,這才罷休。
很顯然,這頭蟲獸已經選定了天翔做為自己的目標,正拚命以最快的速度向這邊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