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降落
空間詭異的寂靜了片刻,然後像蓄勢已久的火山,突然噴發!隕石流變得更加狂亂,第五涉遠以小範圍的艦體損壞為代價,躲避了大部分致命攻擊。
還不夠。
星艦轉換了形態,略顯累贅的微顯分子炮和a能源供應器被卸下,下一刻光能偵查器也沒能倖免——然後更瘋狂的來了,行駛一段時間后,防禦罩瓦解,連初級的重力隔離罩都沒有留下,整個星艦猶如赤條條的嬰兒,獨自面對令人敬畏的星空。
楚封瓷沒有任何不適,他皺眉沉思,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狀態中。
始作俑者第五涉遠十分無所謂了。換到任何人身上都可以稱之為瘋子的舉動,他卻做的像天才的奇思妙想。
重點是,他成功了。
星艦在他手裡靈活的像一尾魚,簡直讓人懷疑這艘星艦的製作材質不是金屬而是橡膠。
灼熱的火焰接連在他們身邊炸開,天藍色的火光尾部不斷觸及星艦,卻在險之又險一剎不甘退去。
這艘星艦簡直是小型星艦界的叛徒,它用媲美中型星艦的速度,遠遠把異常星域甩在了後面。
不過幾秒的時間,數次與死神擦肩。
楚封瓷睜眼。
他從那種奇妙的狀態中醒過神來,剛才與心臟同步的聲音還在耳邊揮之不去,那種震懾之感,沉重到心悸。
世界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第五涉遠。」楚封瓷叫著他的名字「現在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
第五涉遠表情有點冷淡——事實上他正在尷尬,明明是看準那個方向跑的嘛!這是迷路到哪裡來了,果然偵查器這玩意不能亂卸。
在星艦的下方,是一座宏偉的城市,萬丈高樓直衝雲霄,昂貴典雅的設計隨處可見,融合了高新科技和自然風韻,看得出非常發達也非常繁榮。
第五涉遠檢測了一下所在星球區,卻發現這是一顆沒有被命名的星球。而且分佈非常奇怪,除了面前這一座城市,整個星球沒有其他的生命跡象。
照理來說這座城市應該又偏僻又封閉,可是它的繁華程度,甚至遠遠超過首都星的部分城市。
星艦被攔截了。通訊屏上出現大大的接洽請求,旁邊還附了一行小字「尊敬的閣下,星海之市歡迎您的到來。」
星海之市?
這名字有些耳熟。第五涉遠一邊想,一邊傳達了接洽指令,和平降落,星艦熄火。
楚封瓷此時的臉色極白,剛剛在星艦上沒有感覺出不適,站起卻覺得有些難受了,頭沉得厲害。
第五涉遠側過頭盯著他,離開駕駛座幾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
陰影打在他臉上,楚封瓷對外界的感觸更加敏感。他覺得第五涉遠是要遞給他什麼東西,下意識伸出手。
於是剛好就牽住了。
「?」楚封瓷更疑惑了。
「我牽著你走。」第五涉遠解釋道「不會摔倒。」
「嗯。」
楚封瓷比第五涉遠矮很多,差了他兩個頭。下星艦的時候打開艙門,第五涉遠直接一把抱起他跳下去了,著地的時候又放開,回想起剛才的觸感,忍不住說「你很像一個人。」
楚封瓷回神「誰?」
「我兒砸。」
「……你開枝散葉的速度挺快啊。」
第五涉遠搖頭「是我未來的兒砸。」
他又繞著楚封瓷轉了幾圈,從頭看到尾,拍定「我未來的兒砸就應該是這樣!有沒有興趣改姓第五?」
楚封瓷沉寂半天,嘆息一聲「我姓楚。」
再多卻不說了,他不想和這個怪人有更多的交集。
第五涉遠從善如流,喚到「楚楚。」
「……」
「楚楚?」
「好了我叫楚封瓷。勞煩叫我全名——三個字一個不漏的那種不加疊音謝謝。」
「楚封瓷?」第五涉遠細細思索,問道「這個名字挺奇怪的,什麼意思?」
有著第五這樣的姓還好意思說別人名字奇怪嗎?楚封瓷暗暗腹誹,轉眼就被抓住手腕狠狠一扯,踉蹌了幾步。
冰冷的刀片擦過臉頰,斬斷了一些碎發,臉上有些癢,鮮紅的血液滲出來,在白皙的臉上分外明顯。
第五涉遠伸手去戳楚封瓷臉上的傷口,粘稠的血液沾在指尖,和他對血液慣常的印象不同……溫暖而濕潤。
那一陣酥麻過去之後,臉頰上的傷痕就疼痛起來,楚封瓷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血液的流失。他忍耐的讓第五涉遠在他臉上戳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說「能不能拿塊布給我捂著……血淌在臉上很臟。」
第五涉遠一頓,頗為不舍手上柔軟的觸感,就將手覆上去,一本正經的說「我拿手給你捂著。」
「……」捂你個頭!
「這樣血就不會流下來了。」
第五涉遠說這話的時候,楚封瓷感覺血被手掌糊的滿臉都是,現在拿開說不定還能看見一個完整的血掌印印在臉上。
「……」手離我遠點成嗎,心好累。
正在兩人打情罵俏(?)之際,方才的襲擊者著急了,心想你們注意一下我啊,這麼囂張信不信我兩刀子過去把你們切成片片!
轉瞬間,刀片悄無聲息的環繞四周,織成一張鋒利的網,上下交錯層層疊疊,每一個角度都暗藏殺機。
風聲起,刀光動,無數銀光連成一線,正處攻擊中心點的第五涉遠還一臉認真的捂著楚封瓷臉頰。
血光乍濺。
襲擊者一臉震驚的看著襲向自己的刀刃,數十柄刀鋒擦過他的臉頰,切開皮肉,刀傷深可見骨,血液流了滿臉,看上去十分凄厲。幾把刀頂在他的喉口,稍有異動便是穿喉而過。
他望向那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少年,那少年正好也望過來了,眼神靜如深潭,嘴角微微挑起——太可怕了,那種暴戾與血氣仿若君臨天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第五涉遠手指微動,銀芒點綴在四周,動作極輕,對刀刃的把握卻精微無比……是虛操術吧。有這麼作弊的虛操術么?襲擊者近乎絕望的想。
「噹啷。」那刀刃卻一下子失了力,散了滿地,聲音清脆。
那個少年轉過頭對比自己矮了許多的小孩搖頭,大概是在說「不怕」之類。
啊啊啊一定是溫柔的好哥哥怕嚇到瘦弱的弟弟所以不想殺人放過了我——襲擊者馬不停蹄的滾了,心想人間尚有真情在啊要是每一個外來者都這麼通情達理就好了。
此時溫柔·好哥哥·第五涉遠一臉通情達理「不放。」
——所以安慰弟弟「不怕」都是你的錯覺哦這貨純粹玩到不想放手。
楚封瓷無奈極了,對第五涉遠說「你低下來些。」
第五涉遠就稍稍彎腰垂首,黑色的眼睛盯著楚封瓷,映出他的臉頰,十分專註。
然後楚封瓷就一巴掌糊上去了,捏著他臉蛋冷笑「你就捂著吧,我也捂著,這樣公平。」
「可是我又沒受傷。」第五涉遠抗議,臉被捏的更用力了。
兩人正鬧得歡騰。
「啊啊啊啊啊……!!」慘叫聲傳來,最後歇斯底里的□□尖銳到刺痛耳膜,第五涉遠轉手就把楚封瓷抱進懷裡了,近乎冷漠的盯著尖叫聲傳來的地方,充滿戒備與威脅。
楚封瓷噤聲。他偎在第五涉遠的胸膛,少年的胸膛其實非常單薄,但卻可以容納進楚封瓷整個人,彷彿遮蔽的一片陰翳。
濃重的血腥味甚至連楚封瓷都聞到了,但他腦子裡模糊成一團,想到的都是——他看見了。
從那場漫天的大火中醒來,他變成幼時的樣子,身處陌生的時代,更重要的是,他眼睛瞎了。
這對他其實沒什麼影響,只是剛剛的重見光明讓他有點恍惚。
背景一片蒼白,一個修長的黑色剪影,展開的翅膀,羽毛刺透了心臟,猛然噴濺的血花。這一切都被細細分解放慢,彷彿一次殘忍的教學。
我可以躲過去。
這種想法來的莫名其妙,迅速的措手不及。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死了。」第五涉遠突然說。
楚封瓷手無意識緊了緊「剛才襲擊我的人?」
「嗯。」他眯起眼睛,語氣冷淡「被人殺死的。」
金髮的男人卻已經面帶微笑的走過來了,他發尾微微蜷起帶點波浪,看上去非常友善和溫暖。年齡介於成人和少年之間,氣質尤其陽光純凈。
筆直的西裝褲顯得他腿又瘦又長,乾淨的白襯衫打理的很熨貼……乾淨?
是的,此時如果他不是夾著一具屍體,黑色的血液漿染了半件襯衫,想必這是一個非常愉快的初遇。
男人非常有禮貌的鞠躬行禮,即使左手夾著一具屍體也無損他的優雅完美。他開口了,聲音如同午後陽光分外煽情「尊敬的客人,竟然有惡奴打擾您的安寧,在下十分抱歉。為表歉意,冒昧邀請您暫居星海之市,由在下帶領您領略其中風采。」他頓了頓,沒有等到回答,接著說「惡奴已由在下懲處,再次請求您的諒解。」
說著把屍體往地上一扔,「啪嗒」像一塊腐爛的肉。自己深深的鞠著腰——
「是個怎樣的人?」楚封瓷突然問。
第五涉遠沉默了一下,尋找形容詞「一個天使一樣的人。」
「……沒想到你挺有少女情懷的。」楚封瓷側頭。
不不不。
第五涉遠無言的盯著面前的人,在他彎腰的瞬間,兩隻碩大的翅膀從肩胛張開,微微顫動。於是柔軟的羽毛飄散在空中。陽光照射下,羽毛泛出溫暖的金色,一點一點金茫鑲嵌在翅膀上,那是神的恩眷。
第五涉遠感覺自己看到他頭上的金色光環了。
……這真的是和天使一樣啊摔!
於是他默不作聲退後了兩步。
……其實他對羽毛類東西,過敏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