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 136 章
當著長樂知道自己父親還有前未婚夫,雙雙都捲入進這次繁盛殿政變之時,內心是複雜的,她雖在事發之前,就已經隱隱覺出這些風頭來,還有著前世的經歷,但真正把事擺在眼前時,她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不是你皇舅舅心狠,實是你親爹鬧得太甚了,換作別人早千刀萬剮了,他被賜杯毒酒,對外說是病故,對著你和楊易寧都好些,要是事情傳出付出,你爹這罪啊是降旨剝爵、抄家滅門,富昌侯這爵位是再也傳不下去了,以後也就沒有什麼富昌侯一說了。」
因著事關女兒她親爹,哪怕父女感情最近鬧得幾乎沒了,可女兒身上不可否認流著富昌侯的血肉,畢竟是富昌侯府養了十幾年的啊,蕭華長公主親自把著女兒叫來,難得有耐心地曉之以理、動之與情,決定與她親自好好說說。
「娘不必說了,女兒如何能不懂,爹他做錯事了,就是做錯了,皇舅舅已是仁慈了,」長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兩世里,他們父女還是難以逃脫不死不休的結果,只不過前一世是她死,這一世換成她爹了,他們成為父女或許就是一個錯誤,上天按排失誤的結果,明明該是冤家對頭才對的啊。
「我想見見他,」怎麼也是她的生身父親,走了她總要送一送的,這一世怕是再也不見了。
「去吧,他被圈禁在富昌侯府,說來你也多日沒回去了,看看去吧,」蕭華長公主也是無奈。
她對富昌侯楊寧治雖沒有愛,卻怎麼說也是幾十年的夫妻,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是還有長樂呢。
富昌侯落得個今日結局,只能說是罪有應得,她卻不覺得有如何解恨,與之前把富昌侯折騰個半死不活,完全是兩種心情了。
長樂得了母命准許,就如同是得了贏帝的准許一樣。
李榮享知道長樂要去富昌侯府看富昌侯最後一面,不親自陪著去,哪裡能放心,決定拋下手裡所有事,親自陪同。
除了要去富昌侯府里看將死的富昌侯楊寧治,李榮享還想帶著長樂見一個長樂之前心心念念著的人,他倒要看看這人在長樂這裡,是個什麼印象和情況,他也好有個應對。
是立刻殺掉,還是可以等等再殺,全看長樂的態度,雖然這人與現在的時局來說很重要,但什麼沒有長樂重要。
長樂拉著李榮享的手,心疼地說:「上京的局勢還未完全穩定,你那麼忙,不用陪我的。」她覺得李榮享一趟西北回來,整個人都瘦了。
「哪有什麼事情能與你相比,我這麼忙著,還不都是為了你,」李榮享不在意地搖頭,他這身體狀況他了解,要死早死了,不過是瞧著不經折騰罷了,其實還是很耐弄的,要不也活不到今天。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去往富昌侯府的路上,從出宮這一路到富昌侯還要有一段時間,出了宮門,一直端坐著的長樂,卻先與被她說做疲憊的李榮享更先倒下來,倚在了李榮享的懷裡。
李榮享長臂一伸,把著蜷成一團的長樂緊緊摟進懷裡,馬車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輕輕緩緩的呼吸聲和淡淡檀香的味道。
李榮享微微閉著眼睛,臉頰蹭著長樂頭頂的髮絲,心裡一片安寧,這種感覺是他多年前就想要的,那時一直覺得是一場夢罷了,永遠不會有也永遠不會睡,如今就在眼前,一切都變成真的,上天待他真好。
前半生所有的凄苦,都是值得的。
「李榮享,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娘那邊我去說,」長樂在李榮享懷裡輕聲細語地安撫著他,「你別急,千萬別在我娘那兒亂了陣腳。」那以後可就不好修了。
自從她娘表示最早也要二十才嫁姑娘,李榮享整個人都不好了。
李榮享當著她的面掰著指頭與她算,真是等六年後,他都三十幾了,別人孫子都抱上了,他這兒婚還沒排上號呢,要是沒有那個人,他也就認了,一輩子一個人又能怎麼樣?可是現在有這個人,卻讓他干看著得不到,他能不愁嗎?可丈母娘那兒,他多說一句都不敢,本來就看不上,總不好淪落到更看不上吧。
他只能裝沉穩,裝做沒有事一樣,瞧著閑庭漫步似的悠閑,胸有成竹的模樣,其實啊,瞧瞧他嘴角那一圈細小的水泡就知道,他火大著呢。
搞定一個詩經,都比搞定蕭華長公主簡單,他又不能在長樂面前多說什麼,怕把長樂也說上火了,只好憋屈自己,搞得這段時間看人的眼神彷彿午夜的鬼火,既哀怨又陰森,那叫一個滲人。
「嗯,」李榮享低頭吻了吻長樂的髮髻,難得長樂體諒他,他也不能一點自救的辦法不想,「周公子獨自住在皇覺寺也是太久了,姑姑在宮裡多有不便,還是我親自去皇覺寺接一趟吧。」
別真是讓了禪大師勸住了,一時興起出家當了和尚,那他丈母娘後半輩子真就得指著折磨他為消遣樂趣了,他這日子不用過了。
「今日里娘還提起周叔叔,還說抽個時間去接周叔叔回來府,上京城一切安穩了,不好再留他一個人在皇覺寺里,太過寂寥了。」
她娘的原話是說找個時間把周灼從皇覺寺里接出來,免得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被了禪大師拐得了誤入歧途,那就糟心了,她不好去皇覺寺里砸東西掏老窩的,阿彌陀佛。
難得李榮享想在前頭,由李榮享去接,總比著她娘裹挾著十萬炮火似的砸去皇覺寺好,見著了禪大師就像見著情敵似的,搞不好又是一頓蹬鼻子瞪眼。
可憐了禪大師一大把年級了,總被她娘氣得鬍子撅到眉毛尾去,嘴角抽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我們從富昌侯府出來直接去皇覺寺吧,接了周公子一起回公主府住上兩天,總住在宮裡你也悶的,剛好也散散心。」
「嗯,」長樂應著,不在說話了。
她確實應該散散心了,這些時日過得好煎熬,好在都過去了。
她用額頭蹭了蹭李榮享的胸口,那裡傳來規律有節奏的心跳,她忽想起前世惟一一次與李榮享這般親密的相擁,鬆手后就是她的死期,想想真是可惜,都沒有認真地抱過一次,這一世蹭也要蹭在李榮享的懷裡,永遠也不分開。
因著繁盛殿之變,查得富昌侯楊寧治參與其中,且有重要干係,富昌侯府在繁盛殿第二天一早就被新上任的五城兵馬司派來的官兵圍得水泄不通,全府上到主人下到僕人,全部被看管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入。
長樂持著贏帝的口喻,又有隱王千歲親自陪同,出入自不受這『任何』里的限制。
李榮享下了馬車之後就把銀制面具帶上了,不管那日在繁盛殿上有多少人看到他的真容,又有多少人猜到他兩個身份,他該做的還是要做的,欲蓋彌章也罷,戲就得這麼做,至少騙宮外面的傻子還是可以的。
再回富昌侯府,長樂百感交集,這個曾經繁華錦秀的地方,已經一片凋凌,再也沒有往日的光景,頹敗得一塌糊塗了。
這頹敗之勢,不是一夜之間便是如此的,先得說她的離府,又有老夫人的離世,二夫人的作死等等,最後的完敗成就在富昌侯楊寧治這裡,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不知道他死後有何顏目去見楊寧的列祖列宗去。
長樂從富昌侯府的正門一路走過一道道門,除了開守的官兵和幾個粗使打掃的傭人,見不得旁人,明明是盛夏,這裡卻似寒冬。
「我想先見見我兄長,」長樂與李榮享說完,再由李榮享與旁邊跟著的看守將領去說。
王爺和公主的要求,看守將領自然滿足,帶著兩個人繞到旁邊的偏院,指著兩旁的房子,「除了主犯富昌侯楊寧治和其他已經查到的涉事從犯被看押在後堂審訊,富昌侯府的男性家眷都關在這裡了。」
長樂眉頭微動,問道:「涉事從犯?都有誰?」
她早猜到富昌侯府里,不會只有她爹一個人拎不清的,還得說這些糊塗蟲里,他爹還算是不太糊塗的,卻利欲熏心,總做些不該做的事罷了。
「富昌侯府二房的楊易林和楊易楓,」看守將領如實告之。
長樂冷笑一聲,就知道逃不掉這兩個人,狼子野心、眼高手低,算起來還不如他們兩個那隻知道花天酒地、女人堆里找樂子的爹,好歹人家過得是真紈絝的生活,其他事情概不關心。
你看看,這要死要活的時候,竟連從犯都不算得了。
長樂卻不知道她二叔楊寧澤在繁盛殿之變事發一個月前就已經搬進煙花暗巷的私宅里了,連著給自己娘守孝這等大事都顧不得了,只記得牡丹花下、芙蓉腋里。
要不是繁盛殿之變事發,官兵圍了富昌侯府,又四處捉拿富昌侯的人,把他從溫香暖帳里拉出來,他還醉生夢死呢,哪知道被兄長兒子牽連得大禍臨頭。
「公主要見他們嗎?」按排序那也是公主殿下的兄長,剛剛公主殿下說得是要見兄長的。
「不見了,」見他們做甚,兩世都沒有什麼情感的人,生死關她何事,還是那句不作不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本宮要見富昌侯府世子楊易寧。」她只認這麼一個楊家人是他的親戚。
「這邊請,」看守將領立刻從旁引路,帶著他們向另一側的第一間房子走去。
富昌侯府里關押人犯的每間房子門口都有兩名士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