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 137 章
相比著楊易寧那句『罪臣富昌侯府楊易寧參見驕陽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李榮享更注意那個一直躲在楊易寧身後的小男孩兒。
這孩子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面黃肌瘦,雙眼無神,整個人瘦蔫蔫地躲在楊易寧身後,細瘦的手指緊緊拉著楊易寧的后衣襟,看向長樂的眼神里卻隱隱暗含著恨意。
不用楊易寧介紹,他也猜到這孩子是誰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蓋住如深潭古井一樣深遂的眼眸,嘴角邊帶起一絲不易人察覺的冷笑,斬草要除根嘛,別人下不去手,他這個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不在乎,還是他來吧。
長樂也注意到了那投來自楊易寧身後的敵視目光,那孩子她見過一兩次,但印象不深,走在大街上或許認不出來,但在此時此景里見到,怎麼能想不到這孩子的身份呢?
秦氏所生的外室子,秦珊的親弟弟,她爹寄於厚望的親生兒子嘛。
朗兒,這個名字不算大名,按著時間的推算,認祖歸宗后,她爹還沒來得及給這孩子起正式的名字吧。
這孩子前世也確實繼承了富昌侯府的家業,但因為年紀等等因素,她與這孩子交集不多,畢竟是男人,與女人的想法和關注點不同,倒是沒有與秦珊那種不死不活的結果。
長樂不欲多理會他,只當沒看到就是了,反正她來是找楊易寧,也不是為了看這些人的慘狀的,她還沒有那麼心理扭曲,與其看別人有多苦,不如想想自己有多幸福。
「兄長不必憂心,父親之禍延及不到侯府,皇恩浩蕩,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楊易寧是聰明人,她這麼說了,楊易寧就能懂的。
楊易寧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這富昌侯府說是楊寧治的,不如說是長樂的,長樂沒有事,富昌侯府定然是沒有事的。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隨後又急急問道:「同濟伯府呢?」
與富昌侯這個重災區相比,同濟伯府更是災區中的災區了,不只是同濟伯參於了繁盛殿之亂,連著同濟伯的岳父更是繁盛殿的主謀之一,還曾劍指贏帝,這結果要是有好,那就怪了。
長樂哪裡不知楊易寧與其說是關心同濟伯府,不如說是關心自己的未婚妻趙薈蓮,順帶著想想小舅子趙儀罷了。
「同濟伯府已被抄家了,」長樂故意逗逗她兄長,她兄長果然沉不住氣了,「什麼?薈兒呢?她也……」驚得手剛拉到長樂的手上,就被要李榮享射來的眼刀,生生地刺得收回去了。
當他這個站著不說話的,也不喘氣嗎?有他在,不管有沒有血緣,異性都不好碰他女人。
看著楊易寧急毛毛的模樣,長樂抿嘴一笑,也為好姐妹開心,男人啊不管嘴上說得多好,還是要心裡有你才行的,對你好不好的、拿你重視不重視的,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的。
「與薈兒姐姐有什麼關係,」長樂端著一張柔美的小臉,「她哪算得同濟伯府的人呢,她不是和趙儀姐弟兩個已與同濟伯斷絕了父子關係,搬出了同濟伯府,另立門戶了嗎?」
要說趙儀姐弟也是狠人,趙儀那天從上京郊外回來,知道他姐姐又受了委屈,直接從歐子嘉那裡張羅了些銀子,加上自己手裡原就有些積攢,當天晚上就通過中介買了一座三進的小院子,位置雖再也跨不進尊貴之地,但也是平民區里的清靜之處。
長樂還曾去看過,趙薈蓮十分滿足,只是可惜他弟弟竟主動上表放棄世子位,說什麼成全他爹與他娘的忠貞,有些對不住繼母,願以世子之位讓給繼母之子,並主動放棄趙家的一切,與同濟伯府趙家斷絕宗族關係彌補繼母再嫁他爹的委屈。
這在那幾天里,簡直就像笑話一樣炸爆了上京城的貴族圈。
上京城呆過半個月的人,都不用出入貴族圈裡的,有誰不知道同濟伯是個什麼德性,說他對前任妻子忠貞不渝、冷落非常,以至於元妻的兒子都感動到要脫離宗族以成全繼母的份上,這哪個傻X能信?
不說別的,就說同濟伯與他繼妻生的那一群兒女,也不像是他有多冷落繼妻的樣子啊?更別說他往日里花天酒地的行為,有多麼令人不恥和招人嘲笑了。
趙儀這事一出,那各式八卦傳得簡直不堪入耳,也算是簡接地刺激了同濟伯繼夫人。要沒有同濟伯繼夫人天天回娘家撩拔她爹五城官馬司錢士誠,錢士誠也不能投降倒戈得那麼快了。
佛家說凡事講個因果,或許這世間真有因果吧,趙儀種下這個因,得出同濟伯府連帶五城兵馬司錢家一起謀逆,他卻又因著拱手讓出世子位、脫離趙氏宗族這件事而擺脫了同濟伯府謀逆的干係,沒有被牽連到,這是是非非瞧著亂成麻,卻是蒼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的。
長樂這話反問得楊易寧心裡一陣舒坦,擔著的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只要趙薈蓮姐弟沒事,他管
同濟伯府里其他人去死。
「侯府里這邊有我,妹妹不用擔心,你兄長我掃天下怕是還不夠才能差得太遠,但掃一府之地,還沒問題。」
楊易寧這話就是富昌侯府以後在他手裡,肯定是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絕對一顆紅心向太陽,緊緊圍繞在贏帝的統治中心,絕不拖長樂的後腿一下。
長樂點頭,她自是信得過楊易寧的。
與楊易寧簡單說過這幾句話后,長樂和李榮享一前一後出了楊易寧所在的屋子,至始至終長樂都沒有看那個孩子一眼,這孩子是好是壞是留是送,都與她沒有關係了,這孩子即是在富昌侯府里住著的,就由富昌侯府未來的主人楊易寧來處理吧。
長樂是半點沒注意她家男人心裡已經暗暗盤算出了什麼樣的打算的,一味想著一會兒見了她爹富昌侯後父女之間會是個什麼樣情形,她爹應該要恨死她了吧。
富昌侯楊寧治做為繁盛殿之變的附逆,與富昌侯府的家眷們待遇不一樣,那規格在原有基礎上可謂是更上一層樓。
關押著富昌侯楊寧治的地方,在富昌侯府的中堂小院,單獨而成,與其它各處接不相連,這處小院里的看守侍衛都比著其他地方多上許多,崗哨之間距離更近,可謂是布置森嚴緊密。
「我一個人進去吧,」到了關押富昌侯那間暗室的門口,長樂對著身後跟著她的李榮享說:「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我想與他獨處一會兒。」
李榮享哪裡能讓,他怎麼能放心長樂與富昌侯獨處一室,萬一富昌侯見著長樂情緒激動,做出點什麼不理智的行為,以長樂那弱不禁風的體質……他都不敢想。
他也不明著說他的擔心,只拉著長樂的手,在長樂的掌心裡用拾指畫著圈圈,一圈又一圈的,抬起的眼睫翹著,一雙幽深漆黑的眼睛,含著一片水光瞧著長樂。
不知怎麼的,長樂忽就從李榮享這副神色里想到了汪小白,總是無辜地眼神望著她,騙她心軟,騙她給的好吃的,騙她親自抱……好吧,真是誰家狗誰家主子,她認栽。
長樂氣鼓鼓地甩開李榮享握著她的手,卻也沒有再說不讓李榮享跟著她一起進去的話,李榮享如何乖覺,這還能不懂,笑嘻嘻地跟著長樂進了去。
叫著暗室的地方,往往不怎麼暗,別說插在房間四個角落裡的油燈,還有進門處的兩隻半人高的大燈,只說放在卧室中間石桌上的那盞小燈也不顯昏黃的。
室內除了富昌侯外,還有兩名看守的侍衛,他們見著長樂進來,對視一眼,在引著長樂一起進來的那人招手下,一起退了出去。
富昌侯楊寧治坐在暗室一角的軟榻上,頭髮衣著都很整齊,看得出沒受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