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機關參透 第二百零五章

217 機關參透 第二百零五章

此為防盜章見她如此,公子沐笙嘆了口氣,他慢條斯理地將簡丟回案上,盯著周如水看了一會,又問:「那你此次來,可是因那劉崢?」

聞言,周如水怔住,她訕訕一笑,巴巴地看著公子沐笙,低低地問道:「阿兄,君父可會重用劉崢么?」

雖然昨日因御床微陷,三位孝廉被置於朝堂之外都未被封官。但她明白,這只是時日問題罷了。若是三位孝廉都不被用,「察舉制」也就沒了意義。遂他們終是會入朝的,可她又確實不願劉崢得勢。

周如水這語氣,全是不願劉崢得勢。公子沐笙挑了挑眉,他黑亮的眸子擔憂地看向周如水,眼神中亦有困惑,他問她:「你因何怨憤劉崢?」見周如水抿著唇不言語,他笑了笑,帶著十足的寵愛和理解,又補充道:「吾知,兕子不會無故貶斥他。」

他是在道,我知,我的阿妹不會捧高踩低,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去貶斥一個低門子弟,你這樣做,定然是有緣由的。

這是兄妹倆人頭一回點破南城門之事,也是了,周如水秉性憨實,從不是喜新厭舊的姑子。她忽然對劉崢改了心思,並且不遺餘力地打壓他。不光劉崢莫名,旁人莫名,饒是公子沐笙也是想不透的。

周如水笑了,她看著光從糊了白絹的窗格中透進來,輝映在公子沐笙俊逸的側臉上。她的兄長,貴氣逼人,優雅卓絕,是她從小到大最欽佩最堅實的靠山。她多想將她所有的經歷都告訴他,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是誰也不能說的秘密!時人敬畏鬼神入骨,她要是說了,即便兄長捨不得一把火將她燒死,也是不吉。

周如水心底湧上了一抹苦澀,她想了想,無比真誠,無比認真地說道:「阿兄,往日里,兕子便是被你們給慣壞了!所以,自不曉得人情冷暖,原也只覺得這世上無一個不好人。可如今幡然回首,才知,這世上人皆有兩面不止,便是利字當前藏了真性情,虛情假意的兒郎姑子也是甚多。」說著,周如水嘆了口氣,她無奈地道:「阿兄,劉崢他欺我,騙我,輕視我,卻又利用踐踏我。若兕子還不曉得躲,還不懂得斷心斷念,便是真的蠢了。夫子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兕子不過乘興而為,以直報怨罷了。」

她說的很隱晦,但也很直白。她說她一心愛慕劉崢,一心為他著想,但她卻甚麼也沒有得到!不光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還被他算計利用踐踏鄙棄。到頭來,才知道那人是個利字當頭,虛情假意的白眼狼。如此,她怎能不變心?怎能還甘願做他的墊腳石?見他安好?

既然他自視甚高,瞧不上她,狠狠地玩弄了她。那麼,她也會報復,她也見不得他好!

畢竟,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聽了這番話,公子沐笙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他安撫地朝周如水笑了笑,默了半晌,才靜靜地問她,「那如今,阿妹如何看待劉崢?」

見兄長並沒有氣惱她的任性生事,周如水鬆了一口氣。她思索了片刻,才認真地,極盡中肯地說道:「劉崢此人,志大才短,好乘人之弊,非君子之臣。」

周如水的評判實算中肯,她承認他有才智有志向,卻也道他骨子裡傲慢暴力,陰詭喜乘人之危,是個有本事的小人。

聞言,公子沐笙認同地點了點頭,又問她:「兕子,你可還記得,何為治國?」

「治國?」周如水微微沉吟,她不解地望向公子沐笙,明媚的大眼眨了眨,半晌,才輕啟紅唇,徐徐地答道:「臂如村醪市脯,所濟者眾。」

治國之道,就像市集提供酒肉,從而濟養百姓。

自公子沐笙參政以來,議事從來都不避諱周如水。旁的姑子自幼都學女紅后宅之事,只有她,在兄長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琴棋書畫以外,兼聽國事。雖然,她從前並不好學,但耳濡目染,總有所獲。

公子沐笙看著她,欣慰點頭,揉了揉她的發,聲音更顯溫柔,他又問:「《晏子春秋·雜下之十》你可還記得?」

這是開始考較她的學問了?還是,要勸她莫鑽死胡同?

周如水無奈地撇了撇嘴,抬眼,見兄長筆直的身形如一座皚皚的高山,臉上的淡笑也溫暖得如這世上最安穩的湖水。她心口一松,也笑了。循著記憶,她柔聲地答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味不同。」說到這,周如水一怔,已有些明白了。

果然,公子沐笙讚許地點了點頭,他微笑著說道:「你不喜劉崢,為兄甚慰。」說這話時,他嘴角噙著淡淡的嘲諷,好似也並不太看重劉崢。

周如水訝然,看向公子沐笙。

便見他一哂,莞爾道:「察舉制是我所提,天下人早便認定了,孝廉若入朝,必會為我所用。即便不為我所用,他們也算是我的門人。遂,朝中打壓他們的人不在少數,就從那日御座塌陷,孝廉不得受封來說,便已可見端倪了。他們三人,本就長路漫漫,無需我做甚麼,劉崢的前路本就不會太順。然而,天之生人,各有偏長。國家之用人,備用群長。昔日齊孟嘗君門下亦有雞鳴狗盜之徒,若有真用得上他之時,為兄也不會棄其不用。」

聽得這話,周如水一時失言。

但見公子沐笙瞥她一眼,眉頭輕挑。

見狀,周如水雙目微亮,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其中要處,追問道:「兄長此言,可是道會對劉崢不聞不問?」

對呀!三位孝廉自從入朝,便已被貼上了公子沐笙門人的標籤。朝中黨爭從未停止過,兄長只需不聞不問,不暗中相幫,像劉崢這樣無出身無家族撐腰,又無同僚相護的孤寡之徒,定然會步步為艱,苦如雞胗的。而他若無法立身得勢,劉氏一門就不會看重他,如此,劉氏還會是那個沒落的劉氏,根本翻不出天來!

想通其中關節,周如水險些笑出聲來,她還想繼續問話,公子沐笙卻不給她機會,忽而又道:「兕子,依你之見,傅涑,錢閭二人誰堪重用?」

「我並未與他們有過接觸。」周如水撇撇嘴,困惑地搖了搖頭。

公子沐笙卻是淡淡一笑,繼續溫和地問她:「葉落而知秋。昨日君父臨朝,他三人在殿外割席斷交,兕子可知?」

「然。」周如水頷首應是。

「以此為憑,你以為,傅涑,錢閭如何?」

曉得阿兄還在考較自個,周如水細想了想,也想盡綿薄之力為兄長分憂,只得靜下心來細細尋思,直過了一會,她才徐徐計較道:「傅涑有自知之明,是把好刀。錢閭懂得趨避厲害卻做得不夠高明,但又最是高明。」

「哦?「公子沐笙目露欣慰,等著她娓娓道來。

對上兄長期待的目光,周如水臉頰發熱,繼續道:「傅涑性情直莽,一番言語雖然中肯,卻也狠狠得罪了劉崢。錢閭雖也與劉崢割席斷交,但他不言不語,不溫不火,有傅涑在前,倒是兩邊都討了好了。日後,若劉崢得了勢想要報復,首當其衝會是傅涑。所以,論心機圓通,傅涑不如錢閭。論直所欲言,錢閭不如傅涑。」

看著周如水眸光盈動的雙眼,公子沐笙撫掌大笑了起來,他這阿妹啊!實是個大智若愚的!

他欣慰開懷地拉過了周如水的手,雙眸黑亮如墨,讚許道:「吾妹才智不輸大丈夫!」說著,他又揶揄地捏了捏周如水小巧精緻的鼻尖,低低笑道:「待你將字練好了,便是才貌雙全。若不然,一提筆又成了繡花枕頭。」

聞言,周如水氣呼呼地推開了他的手,捂住鼻子,嗔道:「阿兄不是才道天之生人,各有偏長的嘛!」她本是惱了,但對上公子沐笙揶揄的笑眼,直是兩腮鼓鼓,嗔著公子沐笙,卻也笑出了聲來。

見她如此,公子沐笙不禁莞爾,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微風拂過臉頰,柔柔的,涼而不寒。他這個阿妹喲,怎麼這般寶氣!

一直看著周如水走遠,公子沐笙才回過神來。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杏花樹,望著那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嘴角的笑意卻緩緩隱了下去。

他徐徐回首,望向隱在暗處的老翁,低低地嘆道:「術公?這杏花糕,杏花酒,吾亦久未嘗過了。」說著,他便苦笑了起來,慢慢起身,合上了那半開的窗,垂著眼,無力地,徐徐地低喃道:「欲問花枝與杯酒,故人何得不同來?」

回應他的,是術公嚴厲的喝止,老翁粗噶的聲音無情而又冷漠,他道:「萬物生於性而死於情,時政多虞,公子身系天下,實不該心有旁騖。」

術公是公子沐笙的幕僚,亦是婁后留在公子沐笙身旁看顧督促他的長者。聽他一言,公子沐笙神情轉涼,冷冷一笑,未再言語。

她仰起小臉,迷惘的眸子對上凝視著她的王玉溪,聲音軟軟,靡啞純真,輕而靦腆地說道:「得君一曲,天驕竟不悔今日之魯莽了。」

聞言,王玉溪莞爾一笑。見她雙眸帶水,好不可憐,便取了塊綉著方竹的巾帕遞給了她,溫柔地淺淺地笑道:「今未知何時可還,而歲已暮矣。小公主此曲,確是唱出了歸期無望之苦。」語罷,他便將瑤琴推置在一旁。盯著周如水,眸光微沉,俊眉輕挑,深邃如星空的眸中忽然閃過了一道揶揄,淺淺地笑道:「現下,溪與小公主不也正是,未知何時可還么?」

說到這,他的話音卻微微拖住,忽然就朝周如水傾過了身去,直將她逼向了車璧。

這動作太忽然,驚得周如水瞪大了眼,她後知後覺地想要動作,卻見王玉溪忽然又不動了。他抵著她停在了一個十分微妙的距離,二人離得極近,他骨肉勻稱的手掌正撐在她的腿邊,他淡暖的呼吸亦都拂在了她的耳旁。卻,他又真的與她沒有絲毫的碰觸。

明明如此無禮,卻又如此,禮數周全……

因他這忽然的動作,周如水直是僵住了。她一動也不敢動,只獃獃地望著王玉溪,清亮的雙眸睜得大大的,裡頭全是不知所措。

見她如此,王玉溪不禁低低一笑,他漆黑明亮的眸對上了她那清澈的茫然的目光,眯了眯眼,便壓低了聲音,揶揄地說道:「溪原是要悄然回府的,卻不想竟被小公主撞破。如此,先前安排了許久的事兒,倒都全功盡棄了!」他這麼說著,語調卻是極輕,極淺的。明明這事兒似乎是極其重要的,他卻說得毫不在意,也對她毫不責怪。恍若,他只是要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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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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