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機關參透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此為防盜章如今,她人已到了南城門前,哪怕此刻,她令車隊回返不見劉崢,也還是給他助了聲威。塵↘緣√文?學√網到時,指不定會有人道:「天驕公主實在愛慕劉崢,就如近鄉情怯,她見了劉崢,竟是不敢上前,堂皇而返了!」那樣,她只會是百口莫辯,仍是白白給劉崢添了助力。
倒不如,將錯就錯,當眾扇了他的臉……
想著,周如水眸光一轉,嘴邊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她才不在乎王氏馬車中的人到底是誰,哪怕只是個王氏姑子也無甚麼。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周如水就算在南城門前認錯了馬車,表錯了情。受她的情,受她仰慕的也是琅琊王家的三郎,而不是他秦元劉崢!這,就足夠了!
子昂曾說過,自古英豪,大多是借勢而上,所以成事。她要的,只是趁著人多口雜,當眾扇劉崢的臉,再利用言論,叫琅琊王三曉得,她周氏天驕傾慕於他……
轉眼,周如水的馬車就行向了岔道的另一頭,直直駛過了秦元劉氏的車隊。最終,停在了那隊毫不起眼的車馬前。
人群中的姑子們,這時都已因夙英的喊話炸開了鍋,她們從未曉得天驕公主竟已到了南城門,更不曉得這怎會有琅琊王家的三郎!於是,她們也紛紛跟著變了方向,轉頭,越過秦元劉氏車隊,朝小道望來。
眾人只見那喊話的女婢回到車旁挽起了車帷,稍余,帷后便緩緩伸出了一雙纖細白嫩的玉手。緊接著,一個美艷的小姑子踏著木屐,施施然下了車來。她從容地整了整衣袖,環視四周后,便收回了目光,踏著步子施施然向前走去。隨著她的走動,珠玉環佩叮鈴作響,每一步,都透著優雅,似是華貴樂章。
乍見著她,眾人都驚嘆於她的美麗。一遊俠大步擠上前來,瞪大了眼,輕問:「這便是周氏天驕?公子沐笙的唯一親妹?」
「然,那仆婢是這般講的!」
「妙哉!想周天驕這般稚齡,卻竟有如此風貌,實在美煞人也!」
議論聲一疊接著一疊,眾人紛紛圍了上來,都在感慨:
「周公主天驕竟下車了……」
「天啦,她竟是周氏天驕!」
周如水心中也是失笑,「前世」,這些人見她去迎下品劉崢,可都是冷言相譏的,可如今,倒來不及笑話她了么?
眾人議論紛紛,周如水卻仿若未聞的,背對著秦元劉氏的車隊,緩緩地,端方優雅地走上了前去。小姑子長袍廣袖,腰間細細,施施然立在道中,直截便攔住了王氏馬車的去路。
果然,因她的擋道,御夫急簕住了韁繩,馬車也順勢停了下來。
待馬車穩穩停在跟前,周如水審視著那厚厚的烏色帷簾,眼眸微垂,堪堪便是一禮,脆生生就道:「周氏天驕傾慕三郎多時,為見郎君,冒昧前來。若得一見,此生足矣。」
天高雲淡,太陽艷艷。她的聲音嬌軟溫柔,清脆中又帶著顫抖,直是悅耳極了。
輕風混著正午暖洋洋的餘溫,撩動著車上的沙羅,車中人未知是誰,四下皆是靜靜。待她的話音落下,身前的馬車裡卻未有半分動靜。一時間,周圍人聲嗡嗡,因周如水這般大的動靜,周圍又有許多原是來等秦元劉崢的姑子郎君也都跟隨著她驅車圍了上來。
也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先是一聲嗤笑響起,緊接著,便傳來了刺耳的尖哨聲。有好事者笑論道:
「這是怎的?天驕公主不是來接秦元劉崢的么?」
「天驕公主道那是三郎的馬車嗎?竟是風華絕代的三郎么?」
「怕是弄錯了吧……」有個尖臉姑子盯著停在不遠處的秦元劉氏車隊,再回望素樸無華的王氏馬車,蹙眉道:「看那車軸上的族徽確是琅琊王氏不錯。可這馬車之中,坐的怕是琅琊王府的某位庶子吧!你瞧,這都不及秦元劉崢的車隊威武呢!裡頭,怎會有風華絕代的王三郎?」
她這話說的是絕沒有錯的,琅琊王氏是數一數二的翹楚大族,琅琊王三更是名滿天下的精貴兒郎。而秦元劉氏不過只是個末等世家,劉崢又是庶子,他的排場,再怎麼著也是不能超過琅琊王府的啊!周天驕說這裡頭載著名滿天下的王三郎,可不是太無稽了么?難不成,琅琊王三的馬車,會比一個末等世家的庶子還不如么?
想至此,眾人紛紛搖頭,全是不信。
更有好事的郎君嬉笑著朝周如水喊話,他道:「公主千歲,您怕是尋錯人了。這裡可沒有什麼王三郎,但郎君倒多得是!吾在家亦排行老三,千歲可願瞧上一瞧?」
聞言,好些人嘻嘻笑了起來,夙英卻是氣得直跳腳,她忙上前,想扶著周如水回到馬車裡去。笑聲中,周如水卻搖了搖頭,她點漆般的眸子靜靜掃過車軸上的王氏族徽,挺直的背脊紋絲未動,反而又往前邁了半步。
見她這般執拗,笑鬧聲更甚了,不少紈絝子弟也有樣學樣地拿周如水打起了趣來。
人群中,卻又有幾名姑子因她的態度突然止了笑,眼中流露出幾分憐憫來。在她們眼中,周天驕這樣子,實在像那怒其臂以擋車轍的螳螂,可憐,可笑,卻又可敬。
她們中間,傾慕王三郎的姑子不在少數,但真正敢在大庭廣眾下如此行事的,卻幾乎沒有。王三郎太遙遠,對她們是,對貴為公主的周天驕亦然。他不同於毫無依仗的庶子劉崢,權利,富貴,美貌,對他都沒有用。該有的,他生來就有了,他是琅琊王氏最拔尖的兒郎,他是天上的煌煌明月,而她們,卻都只是水中的浮萍。
有同樣心思的女郎們有的嘆息,有的搖頭,她們都再不願意看下去了,只滿腹心事地悻悻退開了去。但即使有人退去了,四面依舊滿是交頭接耳之聲,圍上來的人群也越來越多,他們不時指指周如水,又指指馬車,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話。
靜靜守在一旁的夙英眼眶都紅了,見周如水似是打定了主意。她埋下臉,偷偷抹祛了眼角的淚花,她實在不明白,女君此遭到底為甚,竟就這麼甘願地受盡了旁人的白眼!
卻也便在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那毫不起眼的馬車中,竟真有一道清淺溫潤的男音傳出。那聲音溫潤如玉,清淺如午後斜陽。那車中郎君,似是沉吟般地只輕問了一句:「周氏天驕?」
因出神,公子崢忽略了周如水的語氣。他只是有一些心痛又有一些欣喜,待見周如水眼眶通紅,也知現下不能逼得她太緊,便未計較她的無理,轉身就出了內室。
可他才走幾步,又覺得不妥,緩緩回過頭去,便見周如水已站起了身來,施施然翩若驚鴻,眉目間顧盼生姿。見他回首,她愣了愣,突就朝他粲然一笑,那笑似能將人心都照出一般,絕艷得叫他不敢正視。公子崢心中一突,忽就覺得心口缺了一塊,可還未等他緩過神來,周如水已回身向內室走去了,她纖細瘦弱的身形隱進了翻飛的重重帷幔中,叫他患得患失,無法言語。
「母親原以為,能再陪你久些。卻不知,你卻先母親而去了。想這世間事總是觸不及防,總是人算不如天算。孩兒,你可知?母親不怕死,不怕鬼,只怕人。」說著,周如水雙手托著突起的小腹,緩緩走向窗邊,她端起了角落裡一盆最不起眼的蘭草,蹲下了身去。
稍頃,她從泥中緩緩地掏出了一塊玉牌,那玉牌通體溫潤,正是鳳闕。
四周靜靜的,瀰漫著爐火的氣息,她垂下眼,望著那鳳闕笑,望著自個的小腹笑,念著自個過往的痴傻笑。笑著笑著,周如水的眸光突就變得越發的潔凈透明了,就好似已是看透了生死,越盡了人世滄桑后的闊達,無著。
世人為之瘋魔的鳳闋玉呀,就讓她把它留在劉氏!帶進地獄罷!
層層幔帳隨風飛揚,像是一場舞,也似一種斗。周如水的嘴角略略一彎,想著符翎尚在,又育有一子。如此,周氏便後繼有人不至於絕戶,只知道了這一點,周如水便覺得苟延殘喘了這麼久,終於有了點慰藉。
她真的累了,她等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去地下與親人團聚了。
這世上最大的苦痛是甚麼呢?或許就是失之交臂,求而不得,明明在高處卻摔得粉身碎骨罷!他劉崢過得快活么?她看未必!他為了建秦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卻還是不受父喜,更要為了得太子位,同那些在滅周建秦上毫無建樹的兄弟們明爭暗鬥!
今日,就叫她為她的母國,為她的家族,做最後一件事情罷。她要毀了鳳闕,卻叫世人以為劉崢尋到了她,為搶鳳闕逼死了她,鳳闕已經落在了劉氏族人的手中。到時,劉崢拿不出鳳闕會被親人猜忌。劉氏一族辯解不清,亦會腹背受敵!劉氏從此難安,便是她今生所求!便是她的報復!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事情,周如水左右一扯,室中的紅色幔帳便紛紛被捲入炭盆中迅速燃燒了起來,緊接著,整間內室火光四起,吱吱火花竄跳而開。公子崢急忙回返時,便見周如水立在內室中央。她雙目含淚,嘴角含笑,廣袖中銀光乍現,抬手,便毫不遲疑揚起了一把尖剪,將它直直刺刺入了自個的胸口。
明明疼痛非常,她卻還在朝他笑,那笑極冷,好似在道,他要她的心頭血,她,給了!
血光四濺間,周如水終於發狂般地痴笑了起來,他只聽她凄然道:「劉崢!劉崢!我的心頭血給你了!我的命也給你了!吾周氏如水,不忠,不孝,不悌,愧對先祖,愧對天下。可到死,終還是有了一點骨氣!」
豁地,她又拔出了胸口的尖剪,竟又將它一把揚起,毫不留情地戳向了自個的左手掌心。隨之,一聲脆響,天空也劈起一道乾雷。那動作太狠戾,公子崢分明地看見,一道綠光伴著脆響自她掌心中崩裂而出,多少人心心念念的鳳闋,竟碎成幾塊落進了一片火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