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客場
武林盟後院的西廂房內——
「教主……」鼻青臉腫的沙曼涯垂下頭，單膝跪在地上，「屬下無能，請教主責罰。」
他身後的三人也隨之跪了一地，個個壓低了腦袋，不敢挪動分毫。
坐在木椅上的男人眉清目秀，姿態懶散卻又透著一股優雅氣質，衣著華貴，雖說被沙曼涯稱為教主，可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西域風情，反而豎著標準的中原富家公子髮髻。
他淡淡地漾開唇角，溫潤如玉，與眸中的冷酷肅殺之意形成了鮮明對比，又好似無比和諧。
如果此時凌蕭蕭看見這一幕，必定震驚非常。
他不是別人，正是凌傲天的兒子凌蕭非，霹靂門旁支。
當年凌震天和凌傲天共同創建了霹靂門，經數年發展霹靂門在江南一代名聲大噪，在武林中地位逐漸攀升，已成了每年武林大會必不可少的重要門派之一。
凌傲天膝下一子一女，皆隨了他的體質，根骨平平，所以在外人看來，霹靂門的下一任門主必定會是凌蕭蕭。
因為也沒有別的人選了，凌蕭非和凌菲菲兩人武學方面實在難有大的突破。
想在這武林中立足，武功乃是基本。
「先起來說話。」他抽出一把白玉骨扇，一下一下輕輕搖起來，如玉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喜怒，「凌蕭蕭為何突然與丐幫交好，還一同上山來？」
甚至得丐幫幫主白陌宇親自出手相救。
還有這白陌宇，三年未曾露面於武林大會，為何又忽然在這個時候冒出頭角，阻撓了他的計劃。
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幾人起身後，沙曼涯忍著一身疼痛，低聲說：「這……屬下不知，沒有任何消息說他們以前認識，應該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吧。」
話音剛落，盛著滾燙茶水的杯從他眼角劃過，快得完全看不清軌跡。
片刻功夫便「啪——」的一聲，撞在牆上裂得細碎。
驚得沙曼涯再次跪了下去，原本就腫得發紅髮紫的右眼眼側血液迸出，更增狼狽。
他不敢擦拭，而是將頭死死壓在地上，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說：「請教主息怒！請教主……」
「教主。」青衣和紫衣捏著裙角，不敢多說話，只能懇求地望著他。
凌蕭非冷冷一笑，「偶然碰到？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我苦心培養多年，結果就培養出一堆廢物！」
他一掌拍在桌上極其狠重，桌面卻絲毫不損，可見力道掌控如何。
又問了一句話，凌蕭非便把他們都遣了出去。
畢竟他這次與凌震天同來代表了霹靂門，如今還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時機。
他要等。
等一個洗刷前世恥辱的機會！
「凌、蕭、蕭！」他合上玉扇，唇角勾起無邊冷漠，「真是一隻好命的狗！」
無論前世今生，身邊都少不了願意豁命保他的人！
不過無所謂，這一世我早已提前十年練成了鬼蠱訣不說，聖教也已為我所用，即使十個凌蕭蕭也不是對手。
過了這月，霹靂門將不復存在！
「阿嚏——阿嚏——」重新換回一身白衣的凌蕭蕭揉了揉泛癢的鼻子，條件反射地摸了一顆避毒丹快速服下。
這還是從阿鄉手中買到，專門用來壓制蠱毒擴散的。
連續穿了好幾天丐幫的破衣服，如今穿戴恢復正常反倒有一絲的不適應了。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正打算出門找曲熙然，不想在轉交處遇到了一個意外不到的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英雄帖並非只有一個？
凌蕭蕭微微眯起雙眸，神色如常地搖扇迎了上去，只是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還是被眼尖的凌蕭非捕捉正著。
他淡淡問：「我爹也來了？」
「是啊。蕭蕭，可還生著氣？叔父這次是真的很擔心你。」凌蕭非一臉關切地走上來，上下打量他一番，似鬆了口氣似的，低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蕭蕭，下次不要這樣嚇大家了。對了，吳一吳二他們怎麼沒跟在你身邊？」
凌蕭蕭心中一痛，臉色有些黯淡，「他們死了。」
「什麼？」凌蕭非大驚失色，心底卻暗暗得意。
賤種，根骨好又如何，身邊忠心的人再多又如何，最後還不是都死了，連你也逃不開這個命運！
凌蕭蕭見他如此正欲細說緣由，遠遠瞧見曲熙然帶著靈月幾人，隨即便出聲喚道：「白兄，靈姑娘，等等我。」
說完提步快速上前，完全忽略了身邊的凌蕭非。
凌蕭非也不惱，反而饒有興緻地打量起那幾個越走越近的人，為首的俊美男人衣著不修邊幅，頭髮綁得隨意，乍一瞧野性十足，可仍舊難掩一身獨特的氣質。
該怎樣形容白陌宇這個人？大概是沉靜。
沉如水，靜如松，武功深不可測。
上一世他與丐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到死也不曾有過交手機會。
這一世他也不知是哪裡生了變數，竟讓凌蕭蕭多了這麼一個大靠山！
是的，大靠山！
數十年後，白陌宇在武學上的造詣甚至連張有基都無法比擬，可惜他一心只顧行善救民，倒也沒參進多少江湖恩怨。
凌蕭非優雅帶笑，自然地隨同凌蕭蕭一起走了過去。
呵，現在可不是數十年後，白陌宇功力尚未突破第九重天，完全不是鬼蠱訣的對手！
見50000□□後跟了一個容貌有五分相像的人，曲熙然腳步一頓，臉上笑容如常，「凌兄，我們正還準備去正義堂，不知這位是……？」
兩人目光相對，同樣探究，凌蕭非一驚，立刻斂了心緒優雅淺笑地抱拳道：「白幫主，久仰大名，在下霹靂門凌蕭非。」
「久仰。」又一個姓凌的，瞧著比50000能年長几歲，不是個簡單的主兒。
曲熙然微微收笑，說罷便徑自離開。
如今霹靂門內部正搞分裂呢，不管與這位有沒有關係，遠著點總不會錯。
凌月幾人見自家幫主如此冷淡，對凌蕭非也沒多熱情，象徵性拱了拱手就轉身離開了。
凌蕭非心底一陣氣悶，他在西域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平日里高高在上被人跪舔慣了，哪裡容得別人這般忽視。
而凌蕭蕭這個蠢貨居然還跟著一起走！
「哼。」不知明天過去后，你們還能笑得出否。
他眼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緊不慢朝武林盟正義堂走去。
武林大會，群雄聚首。
在座皆是收到英雄帖的各路豪傑，無論門派貧窮還是富貴，大部分穿著打扮都比較得體，唯有西域聖教一身又紗又綢的露肉模樣分外格格不入。
不過那個教主沙曼涯倒是一反常態，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臉上竟還罩了一層白紗！
堂堂大老爺們，竟然臉上罩面紗？
連峨眉派的道姑們都不屑地撇了撇嘴，更何況摸爬滾打慣了的江湖糙漢們，沒幾個願意看向那邊的。
偶有好奇的也被青衣和紫衣的媚眼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轉移視線。
聽說西域魔功盛行，看著像女人的其實未必是女人！
「還有這等事？」曲熙然嚇了一跳。
「可不，那個一身紫的就是爺們！」因為丐幫的位置比較靠後，靈月壓低嗓子，和曲熙然聊起了她所探聽到的最新消息，「他們練的那玩意一旦走火入魔就會改變自身體質，沙曼涯的容貌也是靠魔功滋養維持。」
「這……」還真是長見識。
既有人妖，又有為了美不擇手段的瘋狂份子，這還真是不折不扣的邪教，難道就沒有過踏平中原武林，一統天下的想法？
曲熙然敲擊扶手的指頭忽然一頓，當然是……不可能沒有的啊！
一定是有，而且未來動作還會不小！
曲熙然將前後一些情報串聯起來，再結合從50000分口中套出的話一齊分析，這群邪教怕是按耐不了太久了。
那麼，白慕軒又是安了什麼心？他為什麼要給邪教派發英雄帖？
曲熙然朝上座的某人狠狠瞪了過去。
他為什麼比自己更加適應這裡！
作為一個背部掛件，在這麼一眾武林人士面前講話有條有理，毫無破綻，還武功了得……
呵呵，這要真是一個普通掛件才有鬼了。
白慕軒說完后迎上曲熙然審視的目光，他舉起杯，遮住了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
拜他所賜，曲熙然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腦袋不夠用了。
要當好幫主還不能露出馬腳，要樹立丐幫形象，要努力保住50000分的命，還要幫他逆轉命運，要堤防一切未知變故不能讓自己沒命了……
還要弄明白這個天凈琉璃瓶的作用和……真實身份！
累。
綁定的瓶子，沒有威脅。
希望不會是一個豬隊友。
他揉了揉眉心，沒多久就被嵩山派掌門點到了名字。
「影門的滅門慘案，白幫主以為如何？」
曲熙然斂了目光，客氣地朝他一抱拳，渾身的正氣浩然，「此案……白某不才，始終毫無頭緒，不過白某已將所知情報如數交給盟主。」
將皮球踢給白慕軒，曲熙然毫無壓力。
你不是很有能耐嗎？那能者多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