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賽后
「都是我的錯。」不過杜予涵並未聽在耳里,他自責的低垂著頭,「若不是我執意奪冠,沙盒就不會被發現,卡瑞德更不可能有機會動手,那瓦格納老師便不會讓人懷疑——」
「你在胡說什麼?」凱文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是為了幫我找諾伊斯叔叔,才在比德鎮發現了沙盒。那按照你的邏輯,難道說如果我沒遇上你,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
杜予涵頓時語塞。
「你這是強詞奪理……」他沉默半天憋了一句話。
「涵,這不是你的錯。」溫柔撫上剛毅的臉龐,凱文無奈的輕嘆了口氣,「再怎麼說,瓦格納先生也是一名高階模型師,在林多特國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雖然現在情況不明朗,但他的實力就擺在那裡,別人也不敢對他有所不敬。」
頂多就是挨挨批鬥作作檢討,約莫生氣個幾天就沒事了。
凱文默默暗忖。
儘管很清楚對方說的非常有理,可杜予涵心裡總是有塊疙瘩,連著幾天都鬱鬱寡歡,連奪冠后的喜悅也被深深的內疚沖淡了許多。尤其是前幾天那胖子會長前來探望的時候,留下那聲意味深長的嘆息。
——瓦格納閣下真是一位良師吶……
「哼,裝神弄鬼。」對此,凱文卻表現出極度不屑,「他就是想以此作喬,威脅你道出關於沙盒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沙盒這個事情總得有個說法。」不過杜予涵卻為此坐立不安,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替瓦格納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想了想,他掀開被子,竟想要下床穿鞋子。
「你去哪?」凱文眼困惑的皺著眉。
「我想找會長談一談。」扒開對方的手,杜予涵費力的挪動著麻痹的雙腿。
聞言,凱文眉梢半挑並未阻止。
艱難的站了起身,他才剛想邁腿,驀地一時身形沒穩,高大的身軀往前重重摔去。
「啊!」
眼看就要跌個吃狗屎,卻在磕到地板的前一刻,被凱文明手快的攔腰扶住。面對愛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杜予涵結訥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我這不著急嘛……」
「著急就可以胡來嗎?」凱文難得虎下臉,「你知不知道那三道雷擊術的威力有多大?在沒有任何魔法抗性效果下硬扛下來,你還能說話這已經是很走運了。」
對著杜予涵好一頓數落,直到對方可憐兮兮的保證安心養病時,他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又不知道沙盒的下落,去了又能做什麼?」
「那不然咋整……」挨了一頓噴的杜予涵變得有氣無力。
「你忘了嗎?」凱文勾勾嘴角,「我們不知道,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杜予涵眨巴一下眼睛,頓時恍然大悟。
*****
維克最近失魂落魄。
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沙盒被人搶走了,犯人是上輩子殺害自己的真兇。憋了滿肚子話沒來得及說,就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咻的一聲跑得沒影。他正為此面朝人海明媚憂傷呢,兩個啰嗦的傢伙卻不識相的跑來纏著他問東問西。
嘖,怎麼這麼煩人!
「所以,卡瑞德會在哪?」杜予涵不厭其煩的再三追問。
「我說了我不知道。」逗弄著懷中的狗蛋,維克眼也沒抬。
「你跟他關係那麼鐵,怎麼可能會沒有線索?」杜予涵一臉不信,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或者你想想以前有沒有什麼秘密基地啥的?」
狠狠翻了個白眼,維克想扭頭就走,但礙於凱文的眼神威懾,只得繼續硬著頭皮站在床邊。
杜予涵撓撓頭頂,跟愛人快速交換了個眼色。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如果可以,我們也不想打擾你。」凱文挑挑眼角,順勢坐在床邊,「但這件事事關重大,希望你能幫忙提供有用的信息。」
事關重大?這跟他有什麼關係?維克嗤笑一聲,「如果我拒絕呢?」
「工會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沙盒的來歷,所有跟沙盒有過接觸的人都在調查名單之中,此次瓦格納先生被牽連就是個例子。」凱文頓了頓,「作為沙盒的擁有者,涵絕對是重點對象,倘若無法從他身上了解到詳細情況,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你想說什麼?」維克皺起了眉。
「你現在是以助手的身份留了下來,可假如工會插手干涉,恐怕你的身份……」好整以暇的翹起了腿,凱文沒有往下細說。
「那又怎樣?」維克不屑的瞥了對方一眼,「我就是個七歲的小孩,身份也是實打實的,難不成他還能調查出朵花來?」
「調查出來的是花還是草,我不得而知。」凱文輕輕一笑,「不過順藤摸瓜往下走,肯定會發現些端倪。到那時候,恐怕我們想保你,都無能為力了。」
維克冷哼一聲,「那就讓他們查個夠!」
見對方是鐵了心不肯開口,凱文感到有些意外,「你在怕什麼?」
孰料,維克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我沒有害怕。」
「沒有?」凱文細長的眉線微微上挑,「那為什麼對他一再迴避?」
「我沒有告訴你的義務。」
「是因為卡瑞德的原因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覺得很沒面子?」
「你閉嘴!」
一聲怒喝,維克騰地站起身來。他臉色鐵青,眼角隱隱有些發紅,攥得死緊的雙拳氣得微微顫抖著,「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無禮!?」
見狀,兩人皆是一愣。
方才的維克氣勢大盛,儘管體內並無任何鬥氣,但依舊讓人心底一沉。倘若他還擁有希爾的實力,恐怕他們兩個現在早已被這兇狠的威壓,制服在地動憚不得了。
「在你們眼裡,我只是個工具,只是個籌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哆嗦著唇瓣,維克聲線因激動變得有些不穩,「若不是沙盒在你手上,你們對我根本不屑一顧!」
杜予涵怔了怔,「你在胡說些什——」
「呵,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維克凄涼的勾勾嘴角,眼神溢滿心酸,「你們都是一樣。眼裡只有沙盒,關心的也只有沙盒,接近我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沙盒!我自始至終僅僅是一個附屬品!」
儘管他死死盯著杜予涵,可眼神仿似穿過了他,像是在喃喃自語。
修眉緊緊皺成一團,凱文抿緊唇角,「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維克的呼吸變得十分急促。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沸騰的開水,帶著一股難以忍受的暴怒,一直流到手指尖。
「維克。」杜予涵伸手想要安撫對方的情緒,卻被毫不留情的一掌打開。
「你們根本……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憤恨的大吼一聲,維克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嘭的一聲巨響,留下的兩人面面相覷。
「我說錯什麼了嗎?」凱文毫不在意的聳聳肩。
杜予涵輕輕嘆了口氣。
一直以來,他對希爾與卡瑞德之前的事略知一二,也知曉對方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平常維克不願說,自己也沒想過追問。
現在僅僅是打聽卡瑞德的情況,沒想到維克的反應居然會如此劇烈。
看來這件事還真是有夠棘手的。
不過話說回來……
「你為什麼要把維克惹怒?」
「有嗎?」凱文露出無辜的神色,「我只是說事實而已。」
「事實就要當面拆穿?」杜予涵完全不吃這套。
「不然怎麼知道他的想法?」微微彎起嘴角,凱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這傢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杜予涵捶了對方一拳。
把戀人的苦惱盡收眼底,凱文柔聲安慰,「別急,慢慢來吧。」
頭痛的揉揉額角,杜予涵無奈苦笑。
「只能這樣了。」
*****
隨著模型師大賽的落幕,城裡熱烈的氣氛逐漸平息,人們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昔的祥和熱鬧。
最近,城中忽然冒出了許多自由商販。他們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孤身行動。但讓人奇怪的是,他們遊走在各收購市場里的時間並不多,反而熱衷於和旅店酒館的老闆小二聊天嘮嗑;又或者在街頭巷陌中,跟情報販子們稱兄道弟。
儘管對於這群商販的奇怪行為感到不解,可是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
於是,有人交頭接耳,有人摩拳擦掌,有人大張旗鼓,有人不露聲色。
在安寧表象的掩蓋之下,暗流正在蠢蠢欲動。
這幾天,維克一直把自己悶在房裡不出來,連飯點都不見人影。
對於飯桌上無端端少了一個人,海伍德感到很是困惑,不過想到一少了個跟自己搶食物的人,他很快就把這事拋諸腦後。
向海伍德的無恥行徑狠狠鄙視了一番,杜予涵沖凱文投去了個擔憂的眼神。
對此,凱文則表示不以為然。
「是人就會餓,餓了就要吃飯。」他神秘的笑了笑,眼疾手快的把最肥嫩的脊里肉搶了過來,叉到杜予涵的盤子里。
對面的海伍德氣得哇哇大叫,拉斐爾歪頭掃了一眼,把自己的油酥雞腿遞到對方面前,才總算堵住了愛人罵罵咧咧的嘴。
啃著鮮嫩多汁的烤肉,杜予涵心裡暗忖。話雖是這麼說沒錯,可萬一那小子倔起來真玩絕食,那樂子可就有點大了。
事實證明,識食物者為俊傑。
看著廚房角落露出來的那張滿嘴油漬的小臉,杜予涵忽然發現,自己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