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圍剿
傍晚的沙漠乾燥冷清,即使是在夏天,也顯得極其單調與無趣。放眼望去,除了些醜陋的駱駝刺和芨芨草以外,只剩下些枝節橫生的枯木。
天氣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拉起衣角用力抹去額上的汗水,杜予涵抬頭長舒一口氣。
尼瑪這鬼地方,真是熱死個人了!
迎面走來兩名僕從,連忙朝他行禮問候。
杜予涵笑著頷首,迫不及待的往營地走去。
見對方走遠,兩人才開始悄悄嚼舌根。
「前方不是還有戰事嗎?他怎麼回來得那麼早?」
「人家可是冠軍,肯定有些特權。」
「聽說他把兒子都帶過來了。」
「哦。」
「真是的,他把這次圍剿行動當成是什麼啊?」
「嗯。」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用力掀開帳篷簾幕,一股清涼的勁風撲面而至,冷氣灌滿渾身毛孔,高熱的皮膚彷彿貼上了大片冰塊。杜予涵一個激靈,舒爽長嘆一聲,隨即癱坐在藤織墊子上,抱著一枚籃球大小的金黃能量球,臉蛋在其上蹭來蹭去。
好舒服……
果然,暗影能量用來降溫最好了。
「你回來了。」正在看書的凱文迎了上來。
「啊……快死了……」孩子氣的蹭著藤墊,杜予涵有氣無力的嘟嘟囔囔。
麻利的端來一杯冰鎮果汁,凱文扶起愛人,上下仔細檢查一番,「今天怎麼樣?沒遇到危險吧?」
咕嘟咕嘟灌了大杯飲料,杜予涵才感覺整個人又活過來了。「還是那樣,風平浪靜的,連只小魔獸都沒遇到。」
「但是我聽神官隊長說,前方戰事異常激烈。」想起白天在營地待命的時候,看到那些負傷的一線團員被被抬回來時的慘狀,凱文就不止一次的想衝出去確認愛人的情況。
「你自己也說了,那只是前線,我待的那地方安全得很。」疲憊的靠坐在牆邊,杜予涵懶懶擺擺手。
「為什麼?你在哪?」
「指揮營啊。」
「但那不是只有團長會長……」
杜予涵滑稽的聳聳肩,接過冰涼的毛巾拭去身上的汗漬。
說來也奇怪,這次行動已過去將近半月有餘,除了某幾次特殊情況外,杜予涵每天只被安排跟在會長身邊。大多數時間只是站在一邊看他們開戰略會議,分析敵我情況,偶爾打打下手,竟從沒直接參加過一次剿敵任務。
只是對杜予涵來說,這是最好不過了。
本來就只是被迫參加,他才不會蠢到真的為了什麼大義,而去替人家賣命。再說了,這幫烏合之眾,算個毛線的正義聯盟。
「好了不說那幫鳥人,今天你這邊怎麼樣?有發生什麼事嗎?」
孰料,凱文立刻拉下了臉。
「一切如常。」
簡單的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看著對方滿腹怨言卻無可奈何的臉,杜予涵憋住嘴角的笑意,輕拍他的肩膀聊是安慰。
作為枕邊人,他當然知曉凱文在不滿些什麼——
愛人在前線奮勇作戰,自己只能窩在後方處理雜務。即便有些突發情況,他也沒辦法第一時間知曉。對於凱文來說,這樣的隨團根本沒多大意義。
作為稀缺的治療職業,雖然再三表達了強烈的意願,但在組織者眼裡,他也僅僅是一名高階傭兵而已。更何況杜予涵的身份敏感,兩人的關係就擺在那,即使是有心重用,心中的結締也很難消除。
「很好笑嗎?」
被愛人哀怨的眼神盯得不自在,杜予涵捏捏白皙的臉,湊上唇角印上一個輕吻,「好了彆氣了,我看這次行動也持續不久,你就再委屈幾天唄。」
「情況已經這麼糟糕了?」凱文眉心緊攏。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不過看那幫長老的情況,恐怕不太樂觀。」杜予涵一臉無所謂。
「你在那邊的話……」
「放心吧,那幫老傢伙精著呢。」杜予涵嗤笑一聲,「他們是很想得到沙盒沒錯,但你要他們把命搭上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按照他們這貪生怕死的尿性,一點點風吹草動立馬跑得沒影。」
雖然有理,但凱文依舊半信半疑。
杜予涵還想說些什麼,眼角忽然掃到角落的床鋪里,好像有一絲異動。他連忙鬆開凱文腰上的手,輕輕嗓子,「維克怎麼樣了?」
怔愣了一下,聰明如凱文隨即反映了過來。他冷哼一聲,丟下一句「你自己問他」,便拎著水囊到河邊打水去了。
這時,杜予涵才扭頭看向床鋪,「醒了就趕緊起來,別趴在床上裝蒜。」
隆起的被單蠕動了幾下,悶悶的傳來一道童音,「我還沒醒。」
杜予涵:……
得知兩人要參加剿滅行動,維克說什麼都要堅持跟去。
對此,團里的人還頗有微詞。不過在杜予涵的再三保證不添麻煩下,再加上會長的解圍,大家對這個小跟班才勉強不再反對。
為了趕在卡瑞德有所準備前,能把之一舉端掉,前陣子團隊急行數千里。雖然中途有許多交通工具協助,但一路上的舟車勞頓,讓原本身體羸弱的維克,徹底病倒了。
看了眼床邊放置著黑烏抹漆的湯藥,他好笑的挑了挑眉。
「都多大了,居然還怕吃藥。」
「誰說我怕了!」嗖的坐起身來,維克氣急敗壞的大聲嚷嚷。
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杜予涵無聲嘆了口氣,「既然那麼辛苦,何必要跟來呢?」
「這是我的事。」維克眼神一暗,抿緊了唇,「倒是你,為什麼要配合他們?」
「配合?」杜予涵嗤笑一聲,
「那你怎麼還跟來?」
「跟來自有我的理由,」一想起會議里那些人的嘴臉,他就恨得直磨牙,「那幫老東西,我可沒有你這般寬宏大量,能咽的下這口氣。」
維克聊有興緻的眨巴一下眼,「哦?那你打算怎麼辦?」
杜予涵抱胸冷笑,「想得到沙盒?先問問我這個主人再說!」
*****
踩著炙熱的黃沙,凱文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小河邊上,才這麼幾步的功夫,已滿身大汗。把身體掩藏在巨型仙人掌背後,他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異樣,才把手緩緩□□細沙之中。
閉目斂神默念咒語,一根根細如髮絲的黑光自手臂向外延伸,沿著指尖朝地底迅速擴散。片刻后,沙地上竟緩緩隆起了十數個拇指大小的小沙丘,一個個半透明的黑色靈魂冒了出來。
這些靈魂生前都是普通人,後來因各種原因死在沙漠,成了無主暗魂四處遊盪。進入沙漠不久后,對暗影能量極其敏感的凱文,發現了它們的存在,本著能用不要浪費的原則,悉數收歸手下。
彷彿想要討得新主人的歡心,暗魂七嘴八舌的爭相彙報今天方圓百里的情況。
凱文一一認真聆聽,不時頷首讚賞。待狀況都大致了解后,他手掌一翻,白皙的掌心上瞬間凝成一小枚漆黑的小球。
濃郁的暗影能量讓暗魂興奮不已,直到主人首肯,才迫不及待的衝上前去把之分食殆盡。
揮手散去一眾跟班,凱文神情有些凝重,「看來情況真的不太妙呢……」
雖然杜予涵方才的分析非常在理,可他始終認為,他們都低估了這幫長老對於神器的狂熱程度。上輩子的希爾實力強大地位尊崇,那些人還不是一樣拚死搶奪,最終把創世者拉下神壇。
相比起來,這輩子的卡瑞德影響力遠不及希爾,加上言不正名不順,他們處理起來更加理直氣壯。
即使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端倪,若是最後成功了那還好說,可萬一失敗了,那撤退時殿後所需要的炮灰,相信他和杜予涵,是一個都跑不掉的。
要怎樣才能脫身呢?
正當凱文苦思對策之際,仙人掌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絲異響。
有人?
*****
「說吧,是怎麼一回事?」胖子會長神情冷峻,平常樂呵的笑臉已消失不見,
那部下連忙恭敬的回答:「大人,昨天我們只派出了一支巡邏隊,卻在途中遇上了伏擊,損傷過半。鑒,鑒於這種情況,我們今天派出了三支巡邏隊進行包抄——」
「你說的情況我知道!」蠻橫的截去了話頭,會長臉上的橫肉氣得一抖一抖的,「我要問的是,為什麼最終只回來了一支隊伍!?」
「我,我感到非常抱歉!」部下哪曾見到過會長這種表情,高階職業者帶來的威壓,嚇得他幾乎腿軟。
胸脯劇烈的起伏,強行壓下滔天的怒火,良久,會長語氣緩了下來,「也是昨天的傀儡?」
哆嗦著點了點頭,部下細聲補充,「它們是利用就地的沙石做材料,即使偶有擊破,增援也很快會補充上來。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數量會根據巡邏隊的人數動態調整,據我猜測,這裡應該設置了一個大型的防禦法陣。」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在胖子會長的冷臉下徹底噤了聲。
防禦大陣的建造,絕非一朝一夕能成。它除了要求建造者有一定法陣造詣,還需要對地形地勢有極高的要求外。
霎時間,兩人間的氣氛十分凝重。
半晌,胖子會長仰天嘆息,神情漫上幾分懊悔。
「看來,還是大意了。」
部下垂首不語,作為會長最信賴的下屬,他對整個行動的情況都一清二楚。
此次行動並不順利。
從剛進入阿爾帝國的領土開始,整個團就受到了各種刁難。先是通行證的審查,再到人員身份的核實,多次被以身份不明為由,拒絕團員到旅館投宿。
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只是阿爾帝國的針對手段,為的是讓他們知難而返。
幸好後勤準備充足,在風餐露宿了好幾天後,一行人終於徒步進入了馬特沙漠。不過在搜尋的過程中,又遇上了許多意料之外的困難。
先是天氣的變化無常,不少成員出現了水土不服,再來是接連不斷的傀儡偷襲,更要命的是,每晚數次的沙塵風暴,讓眾人差點迷失在荒漠之中。
惡劣的條件,迷失的目標,無可避免的開始人心惶惶。私底下流傳的私語,讓這原本就不穩固的團結,從根本上土崩瓦解。
想來也是可笑,此次的目標人物還沒見著,卻先被自己擊敗了。
「大人稍安勿躁。」見上司愁眉苦臉,部下眼珠一轉,心裡有了計較,「屬下有一個想法,也許會有些幫助。」
「你說。」
「能在短時間內建造如此大陣,即便是希爾在世也很難做到。我估計,這跟沙盒肯定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沙盒?」
「是的。既然那賊人能利用沙盒的規則進行攻擊,那麼我們只要知曉這些『規則』,一樣能進行危險規避。作為主人,卡瑞德當然會善加利用,那麼……」部下壓低聲量附耳道,「作為曾經的主人,是否對這些規則也略知一二呢?」
曾經的主人?胖子會長首先想到得是一位作古已久的大師,忍不住不屑嗤笑,「怎麼?你也相信那傢伙是什麼轉世者?」
「大人您先別急著下定論。」部下得意的勾勾嘴角,「不管傳言是否屬實,他發現了失蹤多年的神器,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我們何不利用手上的資源,去為我們開路呢?」
會長抿緊嘴唇,眉頭緊緊擰成一個疙瘩。
一開始他的初衷,只是想在奪回神奇之後,杜予涵能傳授沙盒的使用方法,不然以對方這種水平,還是資歷太淺。更何況對方可是瓦格納的得意學生,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讓對方知道真相,估計整個公會都不夠他折騰的。
而且平心而論,這小子確實前路不俗,現在要把他送去做炮灰,這……
似乎看出了對方的兩難,部下湊上前去遊說,「大人,屬下明白您的愛才之心,但你想想,這可是神器啊!有了它,多少人才納入麾下?您還愁沒有好苗子嗎?」
就在胖子會長猶豫不決之際,遠處忽而傳來一聲撼天巨響。
轟!——
「怎麼回事?!」會長驚愕大吼一聲。
一名侍衛跌跌撞撞的從遠處飛奔而來,一個趔趄跌跪在兩人跟前,「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說!」一霎間,會長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
「主營地,營地遭到了偷襲!」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