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清算
關鍵點!
杜予涵不敢怠慢,立刻一個使勁欲把節點摧毀。可每當他用力時,總有一股薄薄的氣牆包裹在節點之外,卸去了大部分壓力。
他皺了皺眉。
往時的節點一捏即碎,即使有些會因製作者的等階不一,而在硬度上稍有不同,可也不會出現現在這種捏不碎的情況。
難道外層刻了咒文?
可他從未聽聞過節點外層能加咒文的。
把玩著手中的節點,杜予涵苦惱暗忖片刻,忽然想起了在決賽尾聲,卡瑞德在搶奪沙盒之時,為了阻止自己奪回,曾在孔洞外圍布上一道氣牆,那種觸感跟現在倒是有幾分相像。
難不成……
倏地,杜予涵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只見他把鬥氣有意識的往節點方向傾斜,頃刻間,原本潔白厚實的節點外壁,竟隱隱透上了一層淡藍色的四方網格。
果然!
沒有了模型的保護,常年□□在外的關鍵點,極容易受到外力的破壞。為了延長防禦法陣的使用壽命,也為了防止關鍵點被敵人摧毀,製作者在完成節點之後,便在外圍用模型法術又新添了一層風牆。
這種手法極其隱秘,若不是自己能用肉眼檢查「規則」,估計壓根沒發現這樣的端倪。
杜予涵忍不住暗生讚歎。
儘管對卡瑞德搶去沙盒感到萬分不爽,但不可否認,他在模型領域的造詣上,確實讓人嘆為觀止。能當上模型師公會的創世者,他的實力可見一斑。也難怪一向自視甚高的希爾,會對其另眼相看,甚至在遭受背叛后,依然念念不忘。
邊想著些有的沒的,杜予涵指頭微動,利落扯去外層的法術包裹,一顆圓潤的小珠子裸·露了出來。稍稍用力一捏,節點便化作點點光斑,碎散在空中。
隨著啪咔一聲脆響,前一刻還在奮勇進攻的砂石傀儡,忽像斷線的木偶般卡在原地。正在苦苦反擊的幾人愣了愣,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傀儡身上的黃沙轟然坍塌,像是失去承托的流水,轟隆一聲傾瀉而下,轉眼間便被埋了個沒影。
跟杜予涵相處多時的凱文,一見這情況不對,當下護盾加身,把大部分沙塵格擋在外。相比起努力在沙海中狼狽掙扎的兩人,他倒是顯得頗為優雅從容。
「塞亞!」顧不得身上的污濘,杜予涵三兩步跑至方才塞亞所在的位置,跪坐下來赤手用力刨挖著。
他們苦戰多時,也沒能及時查看塞亞的情況,被活埋了這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想到這,杜予涵煩躁的嘖了一聲,手下動作更是頻繁。
縱然塞亞老是用鼻孔看自己,說話態度也萬分惡劣,可說到底在自己萬分危急的時刻,他還是出手救了他的性命。若是塞亞在這喪了命,他是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由於沙體特有的流動性,那尊巨大傀儡攻擊的時候,會帶上一定量的黃沙,原本算得上平坦的地面,現在已攏成一堆半米高的小沙丘。努力刨了許久,才終於看到手掌露了出來。可任憑他如何拖拽,大半身軀依然壓在地底,動憚不得。
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慢慢消逝,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胡德再自己面前慘死的畫面歷歷在目,杜予涵如鯁在喉,心底漫上了濃厚的悲傷。
就在他即將被焦急的情緒淹沒時,一雙稍顯冰涼的手掌輕輕搭上了他的肩。
「涵,你沒事吧?」
「凱文!你快來!」彷彿遇到了救星,杜予涵用力抓住想要幫自己療傷的雙手,著急的把他拉到沙丘前,「快救人,就他,他快死了!」
「我現在救他,你先別急。」柔聲安撫已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愛人,凱文認真凝視著對方的雙眼,「你在這裡也於事無補,倒不如去幫助其他兩人,好嗎?」
「可是……」這麼大一堆的黃沙,就凱文這小身板,能搬得動嗎?
彷彿看穿了對方的擔憂,凱文嘴角噙笑,「我的能力你還不知道嗎?」
被心焦灼得六神無主,杜予涵已無神去考慮其他。不過出於對凱文的信任,只能無措的點了點頭,又擔憂的看了眼沙丘,便頭也不回的跑遠幫忙去了。
見杜予涵已然走遠,凱文眉梢微挑。他慢悠悠的拍拍身上的塵土,指尖微微一動。
下一刻,半人高的沙丘竟被從中間一分為二,像是被一張無形的薄片用力閘開,細沙緩緩往兩邊撥離。不一會兒,渾身血污的塞亞便露了出來。
由於被沙土活埋了一段時間,塞亞臉色鐵青。在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他痙攣般喘息了幾下,努力睜開了一條細縫。
身體沒有一處是不痛的,特別是胸腔位置如火灼一般。當他看清眼前之人是自己鍾情的牧師時,一種獲救的希望油然而生,當下開口呼救。
「救……呼……救……」
不過凱文並沒有施放治療術,只漫不經心的蹲下身子,略略檢查了一遍。
身為九階的弓手,塞亞距離聖獵手僅一步之遙。儘管傷得很重,可還是能以體內的鬥氣支撐一段時間,只需稍加療養,過不了一段時間便會康復。
凱文露出一抹和煦的淡笑。
「塞亞,你感覺怎樣?」
「凱文……」
「還能堅持嗎?」
「呼……疼——」
塞亞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喘著粗氣。
其實他也並非真的如此虛弱,不過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適時的示弱,能獲取更多的同情,還有更好的治療。特別對於這些信仰聖光博愛眾生的神職人員,這更能勾起他們泛濫的愛心,甚至還會收穫些意外的桃花。
至少這一招,在以前無往不利。
「看來傷得很重呢。」凱文憂心的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只能這樣了。」
但見他手掌一轉,瞬間凝成了一枚法術。
一枚藍紫色的法術。
塞亞瞳孔猛的一縮,大驚失色。
這,這是暗言術?!
作為高階職業者,他或多或少也接觸過一些暗影教徒,亦曾參加過神聖騎士團的幾次清剿行動,對暗影魔法自然並不陌生。不過他等階就擺在那裡,那些暗影教徒想要報仇,也得掂掂自己的斤兩。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人前溫柔善良的神聖牧師,暗地裡竟是暗影教徒的一員!更可怕的是,團隊里的其他成員,竟沒有一人察覺他的異樣!
能參與行動的成員,皆是這個職業里的佼佼者,但甚至連團長,都沒能發現此人的真正身份。這個人到底是……
這麼想來,方才在打鬥時,自己的雙腳無緣無故被定在原地,還有那突然變軌的飛箭——
倏地,塞亞渾身哆嗦得像個斗箕,渾身肌肉綳得死緊。在那雙冰藍瞳眸的注視下,即便身處在灼熱的黃沙之中,他也有種置身於冰海中的錯覺,那寒氣似乎要穿進骨髓,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顫。
不過塞亞到底是個身經百戰的弓手,即便情況極其不利,他還是勉強穩住心神。徹底打消了裝弱的念頭,他猛然激活渾身僅存的鬥氣,試圖凝聚數發箭氣,以逼退對方,拉開兩人距離。
冷眼看著對方浪費體力,凱文神色淡漠的輕笑一聲,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半空中一點。
倏的,塞亞雙眼瞪得渾圓,原本略帶蒼白的臉色漲成赭褐,雙手用力抓撓著脖項。就像溺水之人,他拚命張大嘴巴喘息著,可喉間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抓,縱使已用盡全力呼吸,卻依然窒息得難受。
不!救命!
誰來……誰來救救我!
他想開口呼救,卻陡然發現竟發不出一個音節。
此時此刻,塞亞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哆嗦著嘴唇,銳利的刺痛研磨著他的神經,渾身不由自主的痙攣著。眼球抽搐著看向凱文,以前那種毫不收斂的猥瑣視線全然不見,僅剩下滿目的驚恐與哀求。
求你,求求你……
「怎麼了?塞亞先生是有什麼遺言要說嗎?」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的醜態,凱文的瞳眸變成了墨黑。他用力扯開塞亞緊抓著的衣角,「請你放心,我是涵的愛人,自然會好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聞言,塞亞面如死灰。
果然,他果然知道了。
「你知道嗎?我知道很多人和你的想法一樣,對我的容貌和性格有一些誤解,甚至動了一些不該有的念頭。」驀地,凱文斂起了所有表情,低沉緩慢的繼續說道:「但只有你,付諸於行動。」
不!我沒有!
我,我只是失誤……對,失誤!
我不是故意的!
不理會塞亞的乞求,凱文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每天被那種噁心黏糊的眼神看著,我不止一次想要把你這雙眼睛挖下來。可是我忍住了,因為涵不喜歡,我不能做涵討厭的事。」
苦惱的皺著眉,他的語氣略帶遺憾。
塞亞整個腦袋蒙住了。
他從沒想過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善可欺的牧師,其最大的罩門和逆鱗,竟然是那名高大的模型師。塞亞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是時光倒流,他發誓絕對不會再招惹這名牧師,並且對杜予涵恭恭敬敬的。
不過,這個世界並沒有後悔葯。
「原本我打算等這次鬧劇結束了,就和涵回家繼續過安穩的日子。」話鋒一轉,凱文周身的魔力瞬間暴漲,原本還算平靜的瞳孔陡然變得鋒利,「可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膽敢打起涵的主意。」
儘管聲音依然是那樣溫暖輕柔,可聽在塞亞耳里卻如刺骨凜冬。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絕對不敢這樣做了!
求求你繞我一命!
把玩著手中的法術,眼角看到塞亞一臉絕望,反而讓凱文露出了如花般的笑靨,「放心,我並不想涵知道你們醜惡的嘴臉,你依然是在緊要關頭救了他一命的人,他會感激你的。」
而且自責內疚的杜予涵,會更需要有人在身邊慰藉。
彷如想到了什麼,凱文微微眯起了眼,艷紅的舌尖輕輕舔了舔唇瓣。
塞亞兩眼發直,臉上沒了血色。
不,求求你……
收起旖旎的思緒,凱文歪著頭微微笑著,指頭微動。
「那麼,永別了,塞亞先生。」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