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規則

「嘖！」同樣被三具傀儡纏身，哈特打得十分吃力。

身為水系魔法師，原本在沙漠中戰鬥力已經大打折扣，沒想遇上的敵人又如此難纏。他控制的水獸攻擊力已經大不如前，在敵方猛烈的攻擊下，僅剩下最後一隻水獸僕從。

作為遠程職業，縱使法術攻擊非常驚人，可沒有近戰的阻擋，再強大的法師都自身難保。

眼下塞亞被襲生死未卜，而控制的僕從又即將崩潰，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堪堪躲過傀儡的撞擊，最後一隻水獸僕從勇猛的與之同歸於盡，哈特抬手迅速凝成一道水盾，才剛啟唇想再次召喚，眼尾卻掃到一抹小小的身影。

「嗚……」看著面前巨大的傀儡，維克嚇得後退幾步，臉色十分難看。

靠！這東西是從哪跑來的？

杜予涵那傢伙死哪裡去了！難道他沒發現他師父快要嗝屁了嗎？！這東西擱以前，就是個渣渣，他經常跟那人法陣對斗這麼玩的，一對十他都沒眨過眼。

只是現在……

啊啊啊！它過來了！救命啊！

傀儡步步逼近，死氣沉沉的雙眼，此時正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感覺到眼前的生命體十分旺盛，它不由來感到有點興奮，身體有一種指令正控制著自己，它緩緩拖行了幾步，猛的舉起巨錘。

維克渾身一抖，下意識抱住腦袋，「杜，杜予涵！」

嘭！——

預料中的劇痛沒有傳來，意外中的清涼卻灑滿全身。

……水？

發現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遍，維克怯生生的抬起頭，滿眼皆是一片海藍，一抹修長的身影擋在他與傀儡之間。

怎麼是他？維克有點轉不過彎。

倉促凝成的護盾沒能堅持太久，被激怒的傀儡兩三下就把之記得潰散。

快速捏了個指訣，哈特展開了其龐大的魔力網，一個巨大的水籠立刻把敵人困在其中。它仿似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渾身如觸電般抽搐著。儘管在水籠的隔絕下，外面聽不到一絲聲響，但從它的動作看來，似乎正遭受某種非人的折磨。

體內的沙石開始迅速瓦解，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傀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幾息間，龐然巨物化作一大攤土褐色的泥沙，一枚純白色的小球噗通一聲沒入了黃沙之中。

哈特輕舒一口氣。

儘管耗費的魔力較多，但好歹是解決掉一個麻煩了。

「哥哥……」

轉頭看見癱坐在地上的維克臉色蒼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忍不住放柔了嗓音，「沒受傷吧？」

輕輕搖了搖頭，維克抬手擦去臉上的水漬。

見又有傀儡撲咬過來，哈特快速劃了一個結界，「乖乖待在這別動。」

乖巧的頷首，維克一臉認真的說道：「哥哥小心。」

微微怔愣一下，哈特淡漠的臉上揚起一抹淺笑，「嗯。」

*****

嘭的一聲脆響，砂石傀儡碎散成一地黃沙，杜予涵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卻發現落地的沙石快速凝聚，剛剛擊潰的傀儡竟又再次凝成了一個雛形。

杜予涵暗罵一聲。

媽蛋！這沒完沒了的！

卡瑞德這招真特么的狠，其實每個傀儡的攻擊力並非無敵，可就是用車輪戰的戰術。若是再這麼下去，即使沒有死於傀儡的攻擊下，最後絕對還會因力竭而死。

這麼一味的攻擊也不是個辦法，塞亞曾經說過，這個傀儡陣裡面有一個是「關鍵點」，雖然現在可能因為誤判，所以才觸發了無限陷阱，但破解的方式應該是沒錯的。

只要找出這個「關鍵點」，法陣就迎刃而解。

不過要找出這個「關鍵點」談何容易？自己既沒有塞亞偵測能量的鷹眼術，對法陣又一竅不通，即使這是模型傀儡，但——

……嗯？等等！

趁著傀儡成型的空檔，杜予涵皺眉努力回想。

剛剛塞亞好像提到過，這幾堆殘骸之間，有一種微弱的呼應關係，而這幾個傀儡無論摧毀幾次，依然能恢復如初。

他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想。

難道這幾個傀儡的節點，是連在一起的？

越想越覺得像那麼回事，杜予涵低眉暗忖片刻，翻手凝成一枚純白色的小球。

就在此時，眼前的砂石彷彿沿著既有的路徑，迅速聚攏成龐大的身軀，血紅的雙眼猛一睜開，死死的鎖定男人的人影。它立馬掄起巨錘，往前方狠狠砸去。

轟！——

在側身翻滾的瞬間，杜予涵彎腰捏起一小撮黃沙，用力往小球里一摁。

瞬間，紅光大盛。

一層藍白色的四邊網格，以杜予涵為中心倏地冒出，沿著凹凸不平的地表往四周快速擴散。一息間，網格傳至方圓數十米的區域。

嘩！

渾身鬥氣在體內翻滾，手鐲幾乎散發的熱度幾乎灼人，杜予涵只覺得頭腦發脹的疼，可眼前的一切卻從未有過的清晰。

黃褐色的砂石傀儡，青藍色的水獸僕從，格雷銀灰色的斬龍重劍……跟往常看到的沒什麼不同——除了表面鋪上了一層亮藍色的四邊網格。

卧槽！老子怎麼能看到『規則』了？！

杜予涵震驚了，思緒不禁飄得有點遠。

*****

「看到規則？」他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沒錯。」維克點了點頭，苦著臉把烏黑的湯藥推到一邊，「說到底，沙盒相當於一個小型結界，通過它能看到『規則』，而無視使用者本身是否有建模天賦。」

杜予涵想了想，「其實，什麼叫『規則』？」

維克一怔，驚愕的張大了嘴。

「你當多久的模型師了？竟然問我什麼叫『規則』？！」

杜予涵赧然的刮刮鼻尖。

其實也不能怪他。之前跟瓦格納學習知識，大多以模型技巧和理論知識為主，雖然也系統的惡補了基礎，可關於『規則』這種人人須知的概念，他反倒沒有深入了解。

現在回想起來，他貌似還真不清楚所謂『規則』到底是什麼意思……

深深的嘆了口氣，維克現在就怎麼也想不明白，當初自己怎麼就看走了眼，認了這麼個白痴做徒弟，居然還覺得他十分有潛力……

「你現在拉出一個框體……」認命的指了指手鐲。

杜予涵二話不說，隨手拉出了個球形，還認真的看著對方，「然後呢？」

「現在看到了沒？」

「？看到什麼？」

「草！規則啊！」

「……規則？」

低頭看了看靜靜懸浮在手腕上的白色框體，又瞅了瞅一臉無力的維克，杜予涵狐疑的挑了挑眉，「你說的可是這個框體？」

「不然你以為呢？！」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維克驀然覺得自己有種智商碾壓的優越感。

杜予涵：……

尼瑪，搞了半天原來這個叫做「規則」！

不過仔細一想，在模型師的世界里，世間萬物皆是賦予材質的白模，那麼組成形體的點線面，當然是最為關鍵的組成要素了。

那麼如此說來……

「你看不見這些框體？」

「廢話，我這輩子又沒有天賦，怎麼可能會看得見？」維克狠狠翻了個白眼，「但如果藉助沙盒的力量，那就不一樣了。」

杜予涵有些訝異，「這種能力會一直存在嗎？」

孰料，維克搖了搖頭，「沙盒到底也只是一個工具，它並非如外界所說的那樣神奇。一旦離開了它，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

「這也太雞肋了吧？」杜予涵失望的撇撇嘴。若是這幫人拼死拼活搶了過來，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真擔心他們會不會當場氣死……

「誰說的？」維克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雖然沙盒沒辦法讓人擁有天賦，可用它來提升自身等階，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還有這種功能？」

「當然！」維克自負的挺了挺胸脯。

作為能提取生命能量的容器，自然能透過它檢驗自身鬥氣的強弱。倘若知道自身弱點在哪，針對其專門攻克，對於等階的提升自是事半功倍。

上輩子那些長老明白這點，所以拚死都要把沙盒搶到手。可現在這些長老壓根不曉得真是的用處，僅憑著虛名也如此賣命，看來成神的誘惑，足以讓人頭腦發昏失去理智。

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維克壓低聲量，「你知道嗎？其實沙盒的用處還遠不止這些。」

「怎麼說？」杜予涵被吊起了胃口。

維克驕傲的說道：「沙盒最大的作用不單能看到一般物體的布線規則，還能看到帶有生命能量的物體內的。如果實際抓得准，甚至可以實時調整它的布線。」

實時調整？「什麼意思？」

「狗蛋你知道吧？」

他點了點頭，「你做出來的小吃貨嘛。」

無視了那句略帶貶義的稱呼，維克興奮的往前靠了靠，「它就是按照這種想法被製造出來的。」

其實不怪他那麼自豪，相比起被世人趨之若鶩的沙盒，維克反倒更在意費盡心血的狗蛋。因為他知道，神器雖好，可在戰鬥方面的威力，遠不及自己引以為傲的模型獸。

杜予涵愣了愣，恍然瞪大了眼。

難怪狗蛋能隨主人的意念，幻化成各種生物，原來在創作之初，這種實時調整布線的概念已經形成了。

但倘若要實時調整，首先要看到布線的規則，沒有沙盒的幫助，壓根做不到這一點。

可這滿眼的藍色方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杜予涵有些不明所以。他原先只想利用維克曾教過的方法，把腳下的區域，轉換成模型師所控制的「場景」，好把幾具傀儡間的聯繫，通過這種方式給找出來，可沒想竟會把四邊網格給弄了出來。

之前使用場景法術，也僅限於遠距離控制，這樣就地轉化他還是頭一回。但前幾次練習，都沒試過現在這種情況啊……

杜予涵沒見過其他模型師的「場景」，不曉得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是這樣。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趁此機會把這些布線給打亂的話……牢牢攥著手中的節點，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雖然外層依然附著材質，但杜予涵能直接觀察傀儡表面的點線運動。在敵人快速攻擊時，他就已看出對方的攻擊意圖，並準確進行有效規避。

趁著一次閃躲的機會，杜予涵稍一抬手，指尖觸按某個頂點用力往裡一戳。

「咔啦！」

一道類似齒輪滑牙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本來尚且平滑的傀儡表面，陡然凹進去了一個大洞。傀儡痛苦嘶吼，身形趔趄了幾步。

杜予涵眼底閃爍著意義不明的光。

嘿，這個好玩！

接著，他總是趁著躲避攻擊的時候，隨手給傀儡整形，這裡拉拉，那裡扯扯。沒過一會兒，那龐大的身軀被戳得千瘡百孔，由於布線的不均，連帶動作也極度不自然，攻擊速度慢了下來。

在杜予涵眼裡，自己只是在利用規則，取巧攻擊。

可旁人看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分神瞄了眼杜予涵的情況，格雷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尊攻擊力最兇猛的傀儡，在杜予涵輕巧的攻擊下，居然節節敗退。而且那人，竟是之前自己最不看好的模型師！

格雷頓時五味雜陳。

遠處的凱文見杜予涵漸入佳境，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要是再這麼下去，真怕自己會顧不得他人的目光，直接用暗言術把這幾具煩人的東西給摧毀掉。

看著原先足有數米高的沙石人，變成了不足半米的小雕像，杜予涵一腳踹了過去，把還鍥而不捨想要衝過來的傀儡踢飛了出去。

不過那胖墩墩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爬起來，還真是有點……萌。

儘管把敵人變成了兩頭身的二次元萌物，可杜予涵知道，普通方式還不足以徹底摧毀它們。

想了想，捏緊了紅光小球，閉目斂神感受著周遭的能量。忽然，他看到了二次元萌物的身上，有一根髮絲一般的細線，往外延伸了出來。

嗯？這是什麼？

順著細線的走向，杜予涵看到了它朝著地面無限延伸，沒入了黃褐色的沙面。這時他才發現，在沙面的盡頭，竟連著十幾根同樣的白色細線，抬頭一看，另一邊連著的居然皆是砂石傀儡！

杜予涵此刻心裡是卧槽卧槽的。

艾瑪！這難道就是他們所說的「關鍵點」？！

正想著，布置在凱文身前的神聖護盾被猛的擊破，金黃的元素粒子飛散在空中。幸好凱文反應也快，隨手一翻，又一個嶄新呈亮的護盾套在了跟前，趁著空檔，他還給杜予涵刷了套聖光之速。

三兩步衝到細線的聚集點，杜予涵微微眯了眯眼，手鐲驀地黑光大盛。只見他一聲低喝，猛的一手插進了滾滾黃沙之中，在指尖觸碰到某些圓潤光滑的東西時，使勁往上一扯。

「沙！」

橙黃的流沙從指縫傾漏而下，帶出一條耀目的弧線。

他攤開手掌一看，一枚潔白的小球靜靜置於掌心，閃爍著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