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石室
「吱!吱吱!」見主人氣上心頭,狗蛋亦窩在頭頂對著費斯丁長牙舞爪,似乎要為他出一口氣。可這番護主的動作,卻被杜予涵狠狠的鄙視了。
「你叫個毛啊叫!我還沒說你呢!」一把捏起絨白的毛球,杜予涵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嫌棄,他對狗蛋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表示相當的不滿,「幻化啊!你的幻化呢?為毛進了這結界之後你就從沒幻化過一回?!之前不挺威風的嘛?咋到了這弄里就不好使了!」
不知為何,打從進入石門開始,狗蛋的法術就有些失靈了。除開在巨蛛那種空曠的空間外,任何種族任何體型的幻化都無法發揮作用。無法變身的狗蛋,除了在一旁賣萌以外,就只能添亂,而缺少了這一強大助力,直接導致他們的戰鬥難度提高了幾個等階。
「吱吱吱!」狗蛋扁起小嘴,委屈的哼哧哼哧,可憐巴巴的瞅著對方。
這又不能怪它。每每它接收到主人的意志準備變身之時,一股莫名其妙的強大威壓就會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蠻橫的桎梏住所有動作。然而語言之間的障礙,使得它又沒法把這件事告知杜予涵,只能急得吱吱大叫。
「閉嘴,吵死了你。」揚手一丟,狗蛋軲轆著滾到了角落,杜予涵煩躁的撓撓頭頂。
嘖!若是沒有這煩人的會長,哪會平生出那麼多事?
彷彿沒注意那吃人的視線,費斯丁笑眯眯的拍拍米爾恩的肩膀,「最近辛苦你了,要你陪著我這傷患四處奔波。」
「大人您,您言重了。」米爾恩被嚇了一大跳,結巴著乾笑幾聲,不著痕迹的後退數步,「這只是舉手之勞,我只是做了分內的事。」
「哈哈,你放心好了。」只當對方因受到誇獎而略顯拘謹,費斯丁撫掌大笑,「你的忠心經受住了考驗,這次行動你立了大功。待回到王城之後,我定會將此事上報城主,少不了一番賞賜,你就別再推脫了。」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米爾恩有口難言。
若是以前,遇上這種求之不得的機會,他絕對會欣喜若狂並再三拜謝。可現在的他每當對上會長慈祥的微笑,腦中便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女牧師臨死前難以置信的臉。
曾經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隨著記憶中血肉模糊的軀體,一同埋葬在坍塌的空間之中。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自己像被蛇盯上的獵物,一股冰冷之氣從腳跟滲漫全身。這種危機感不單是來自費斯丁,更重要的是……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米爾恩偷偷瞄了瞄身側。
相較於杜予涵的憤懣,隔壁的凱文倒是相當淡定,不但把杜予涵身上的傷都細心治癒,還順手給委屈的狗蛋順了順毛。挾持在手的人質,似乎對他並無任何影響,依舊談笑風生,依舊我行我素。這感覺就像……就像——
就像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這個詭異的念頭一閃而過,米爾恩驚得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某些可怖的畫面,表情變得驚懼萬分。相比之下,費斯丁那陰惻惻的笑容顯得微不足道了。
懶得理會米爾恩的複雜心思,兩人又休整了一陣,便在費斯丁喋喋不休的催促下,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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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廊道顫顫巍巍,頭頂的落灰接連不斷的往下墜落,似乎隨時有崩塌的危險。所幸這鏈接的通道並未太長,陸續解決掉兩三個陷阱后,微弱的亮光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到了。」杜予涵鬆了口氣。
從進入這廊道起,心頭像被某種沉甸甸的大網壓著,壓抑而又沉悶。他隱約感覺這應該是泄露的能量產生的威壓,即使並不強烈,但極不穩定的因素一直灼燒著他的神經,總是擔心會有什麼突髮狀況。現在總算是走出來了……
不過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小段路,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正想著,一陣陰冷的微風拂過毛孔,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見一道人影忽然越過了自己,徑自往前走去。杜予涵怔了怔,才察覺那是一直被護在身後的愛人。
「凱文!」三兩步跨上去拉住對方,杜予涵語氣中有幾分焦急,「別大意,這萬一有什麼埋伏,就——」
「放心,不會有事的。」側身留下一抹淺笑,凱文的神色又復歸凝重,一反之前的謹慎,毫不猶豫的邁步前行。
對愛人情緒的突變感到愕然,縱使杜予涵仍舊一頭冒水,可他還是跟了上去。
說來也怪,這一路上他們沒再遇上任何的陷阱,不知是原本就沒有設置,還是其他原因而沒有觸發。一行人行進得相當順利,很快就來到了小石門前。
絲絲滲人的寒意從門縫處滲透著,正疑惑著怎麼沙漠地底也會如此陰冷之際,面前的石門竟在沒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緩緩開向兩邊。
咔咔咔……
粗糙的石面發出沙啞的摩擦聲,幾人不禁加快了腳步,彎身走了進去。
一入石室,如墜冰窟。冰冷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幾乎要把人淹沒。絲絲冷風在衣物的縫隙處鑽了進來,再厚實的盔甲也無濟於事。
用力搓揉著手臂,杜予涵忍不住哈了一口白氣。環顧四周,一室詭秘而又熟悉的空間,讓他瞬間憶起魔鬼之眼的洞穴,那種反常的嚴寒,那種陰惻的氛圍,與此處都有著有七八分相像,可又不盡相同。
不說那刻滿四壁的亮紫色咒文,那一根根懸垂在頭頂的鋒利石錐,光是這雕刻在地磚上的一張張人臉特么是什麼個玩意兒?!
如果只是單純的藝術性裝飾也就罷了,可看那扭曲猙獰的表情,怎麼看怎麼驚悚,彷彿受盡折磨被定格在的臨死前一刻。腳底板踩上去,他意外發現觸感有點凹凸不平的起伏,就像踩在活生生的人臉上……
用力打了個哆嗦,杜予涵的腳步變得小心翼翼。
石壁上的字元忽明忽暗,偶有一束細長的能量遊走而過,在快速掠過幾圈后,去勢一扭潛入了地板之下。光斑若隱若現,滲人的面孔泛起零碎的光。不知是否錯覺,他總尋思每有張臉亮起,連帶那凝固不動的眼珠總會抽搐著微動。
「這是什麼東西?」強摁下手臂的疙瘩,杜予涵踮起腳縮小與地面的接觸範圍。
讓他沒想到的是,凱文並未立即回答。只見他閉目靜思片刻,彷彿在側耳傾聽。良久,才緩緩抬眸輕聲說道:「鎮靈。」
鎮靈?杜予涵劍眉擰得更緊了。
雖然他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麼玩意兒,不過聽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貨。
後來趕至的費斯丁和米爾恩,亦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但好歹記得此行的目的,迅速定了定神,隨即指使幾人找尋空間的鏈接點。
而一直被牢牢控制的維克,在看清環境后呼吸頓時一滯,瞪大的雙眼流露出困惑,錯愕,瞭然,最後化作濃濃的悲傷。
你居然……
他方想彎腰觸碰地上的面孔,卻被費斯丁使勁一勒。
「小朋友,下次再亂動腦袋可能就找不到家了。」費斯丁慈眉善目的微笑著,眼底一片冰冷。
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維克倒是十分配合的安靜下來,只垂眸凝視著地板,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見小孩表現乖巧,費斯丁譏諷的勾勾嘴角。
小孩子就是這點好,雖然偶有吵鬧,但稍微嚇唬一下變乖乖聽話,看來他一開始挾持維克的決定相當正確。
他又指了指縮在身後的米爾恩,「麻煩你也幫忙去找找。」
「什——我也要去?」還未從視覺衝擊中回神,聽到命令的米爾恩一臉驚恐的白了臉。
「別擔心,這不過是些被吸干能量的鎮靈,看樣子已死去多時,是絕不可能活過來害人的。」體貼安慰的語氣中,隱藏著幾不可聞的不屑,費斯丁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膀鼓勵道:「也就樣子看上去可怖些,不會有太大危險。」
低頭瞟了一眼,米爾恩惶恐的縮了縮脖子。不過費斯丁灼灼的目光更讓他毛骨悚然,再三權衡之下,他只得戰戰兢兢邁步走開。
「切,廢物。」暗自冷哼一聲,費斯丁亦垂眸看了看腳下,頓時一陣惡寒。腳下用力一碾,那股莫名的厭惡才稍稍壓了下去。
徑自行至一處幽暗的角落,凱文蹲下身來,雙眼直直盯著其中一張面孔看。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半長的捲髮鋪散開來,擋去了扭曲的五官,但從眉梢眼角里看,生前定是位面容清秀的少女。
「這就是你?」眼底閃過柔和的光,凱文輕撫上石像的前額,「那天跟隨父親出外打魚,卻遇上了風暴,醒來就發現被困在這裡……嗎?」
喃喃的低語沒人回應,地底的光束卻剛好遊離至面孔之下,少女圓睜的大眼閃了閃,乍看之下就如泛起了薄薄的水霧。
垂眸靜默良久,凱文緩緩站直身子,白皙的指尖在離開石像的那一刻,一縷黑芒逸散開來,「……我明白了。」
「你在跟誰說話?」杜予涵皺了皺眉,隱約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沒事,自言自語罷了。」報以安撫的笑靨,凱文不著痕迹的轉移話題,「你呢?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哪有啥線索,這鬼地方四面封閉,連個老鼠洞都沒找著,更別說門了。」杜予涵氣餒的撇撇嘴,「不過倒是在那邊發現了幾個坑。」
凱文眨巴一下眼睛。
「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