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威脅
維克抿緊唇角。
鎮靈,以鮮活靈魂為引子,利用生命能量維繫結界咒術的使用周期。古時用作君王葬殉,多以孩童與少女為祭品,以防盜墓者。但因用法上的爭議,現普遍國家已列為禁術,即使有人私底偷偷下操辦,通常也只用魔獸家畜為引。
設置如此龐大的咒陣,到底守護的是什麼東西?
維克很想堅定拒絕,可心裡有道聲音卻一直蠱惑著自己。
你當真不想知道嗎?
那個最了解自己的男人,那個背信棄義的摯友,那個和你約定了未來的殺人兇手……當真一點也不想知道真相嗎?
沒理會小孩的左右為難,凱文緩步至破牆跟前,敲敲打打了好一陣,終於在一處暗角發現了法陣的痕迹。
糾結半天,維克還是跟了上去,「你……覺得那會是什麼?」
「誰知道呢?」淡淡的彎起嘴角,凱文的表情盡顯微妙,「說不定跟創世者有幾分關係呢。」
*****
「創世者?」費斯丁先是一愣,陰陽怪氣的嗤聲一笑,「這種騙小孩的笑話你也相信?沒想到阿爾帝國的首席模型師竟然是這種水平,不知外面那些對你聞風色變的人,見了會是個什麼感想。」
然而杜予涵並未搭話,他只緊盯著卡瑞德,生怕對方會忽然發難。
也不知道是否水土不服,多日未見的卡瑞德較之以前清瘦了些許,眼下浮現出大片烏青,神色看起來略顯憔悴。不過眼底閃爍的興奮與瘋狂,卻讓人難以忽視。
按理來說,有人覬覦自己的寶貝,甚至已組團殺至自家門口,當事者應該是氣得直接跟對方討論自己與對方母親之間的關係,再不濟也會爭辯一下兩人的輩分問題才對。怎麼這卡瑞德看起來倒是像餓了一天的人,聽到門口小哥喊「外賣到了」那種眼神?
草!他可不是來送經驗的!
「這會長的素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來湊個熱鬧。」優雅的站起身,卡瑞德無奈的嘆了口氣,「長老若是見了,恐怕會氣得從蜘蛛堆里爬出來呢,你是說吧?」
腦海中登時浮現出那隻半人半蟲的巨蛛,杜予涵緊了緊眉心。
顯然,卡瑞德認識那位長老,也清楚對方最後的結局。可他為什麼要故意把這樣一隻怪物,安排在這龐大的地宮裡,還煞費心思的讓他看到這些?
由始至終,對方的視線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互相閑聊,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但正是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卻更讓人局促不安。
他在搞什麼鬼?
對杜予涵的複雜心思毫不知情,費斯丁因卡瑞德的明嘲暗諷,刺得臉色相當難看,「你也就現在能耍耍嘴皮子。我奉勸你乖乖交還神器,到時還能看在大家同行的份上饒你一命,否則——」
「神器?」無辜的眨了眨眼,卡瑞德右手一翻,一個方方正正的物件憑空出現在掌心,「你指的是這個?」
一見這銀白小方盒,費斯丁目光驟然一變,連身體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顫。他動了動指頭,情不自禁的朝沙盒伸出了手,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賊人!你搶奪神器私歸己有!還不速速歸還?!」雖然已努力控制住內心的激動,可微顫的聲線讓費斯丁的喊話帶了幾分心虛。
輕瞟了費斯丁一眼,卡瑞德看向杜予涵的眼神中,帶著**裸的憐憫,「這等憋足角色竟能纏住你,堂堂創世者,居然淪落到這種田地,看來現在的你,並不怎麼樣呢。」
切,若是他真是希爾,還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奪取沙盒?
杜予涵暗地裡腹誹不已。
不過相比起來,他倒是更在意沙盒的狀態。
由於正處在半激活的狀態,神器周遭泛起淡淡的白芒,可奇怪的是,金屬表面並未如之前那般浮現出奇怪的字元,甚至連個花紋都沒有。
為什麼卡瑞德不把之完全激活?
難道是為了省下那點微不足道的鬥氣?
至於嗎?
就在杜予涵兀自琢磨之際,費斯丁臉上漫上了一絲焦急,但卡瑞德的實力又令他相當忌憚。調節良久,他終於定下心來,揚起冷冰冰的笑容。「呵,早知二位關係匪淺,現在我著實開了眼界。就是不知道,在生死面前,兩位的情誼還能持續多久呢?」
「哦?」眉梢微挑,卡瑞德未置可否。
反倒是杜予涵心裡咯噔了一下,臉色一沉,「你什麼意思?」
費斯丁倨傲的揚了揚下巴,「去,把神器拿回來。」
「你——」
「嗯?」默默緊了緊攥在手心的節點,杜予涵頓時心頭一沉,肺部像被重物擠迫,急喘了幾聲。
草!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費斯丁費盡心思也要把他弄到身邊,還不惜挾持維克,對方居然想用他來要挾卡瑞德!
可他這眼睛是長到屁股上了吧?先不說這勝率多少,就他跟卡瑞德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的關係,對方都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後快,他把節點掐碎了,弄不好人家還給說聲謝謝呢!
去也死,不去也死,關鍵這死得還真特么冤!杜予涵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腦殘!」
聞言,費斯丁反倒露出狡猾的微笑,「願光明之神護佑著你,我的勇士。」
狠一咬牙,杜予涵反手凝成一枚拳頭大的白模,瞬間轉化為結實的土彈,朝著卡瑞德狠狠砸去。
這種等階的法術攻擊,卡瑞德連眼都不帶眨一下,只微微側身,便躲了過去。
如是快速過了十幾招,無論杜予涵用什麼方法,對方卻僅是一味閃躲,全然不見有反擊行為。可即便如此,那輕鬆自在的神態,絲毫不覺有任何壓力。
看起來,兩人的差距似乎相當大。
當然,杜予涵也有自己的打算。
倘若全程用低階技能進攻,就會造成自己拼盡全力亦無法匹敵的效果,以費斯丁的性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過不了一陣絕對會加入戰場。到時自己就可趁機脫身,讓這兩貨打個夠吧……
雖說是他的一廂情願,可是卡瑞德卻意外的配合,非但沒有出過一招半式,就連護盾都沒有弄出來一個,這讓他納悶不已。
為啥他會陪著自己演戲?
可惜,杜予涵低估了費斯丁的眼力。
「閣下,請相信我,矇混過關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說罷,他抬手晃了晃暗紅的小球,彎起一抹冷笑。
胸口再度傳來強烈的鈍痛,杜予涵咬牙切齒的狠瞪了一眼。
靠!下作!
眼見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他乾脆長臂一張拉出了一枚近半米長的凌錐。頭頂的狗蛋尖叫一聲,下一刻,磅礴的能量元素把之緊緊包裹。
轟!——
一聲脆響,扭曲的火舌直衝房頂,熱風的衝擊吹得桌子上的資料漫天紛飛,赤紅的火光映照在漆黑的瞳孔中,灼灼發亮。
沒有一絲猶豫,杜予涵揚手一甩,瘋狂的火龍朝著前方急竄而去,長牙舞爪的彷彿想把房間的一切盡數吞噬。
面對猛烈的火沖,卡瑞德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淺淺勾起嘴角,指尖輕點四角,轉眼間便划拉出一張透明薄罩。
咣!——
劇烈的流火狠砸護盾之上,光滑的表面頓時出現了大量裂痕。火焰粒子受到了阻擋,並未後退一步,反而還彪悍的死命衝撞。薄盾被燃燒得滋滋作響,沒過一會兒,便砰的一聲碎散成點點白光,不過那束囂張的火沖,亦炸裂成零星的火屑,隨之同歸於盡。
見一擊未中,杜予涵雙手上下飛翻,頃刻間再次凝成另一道法術。
在如此步步緊逼的情況之下,卡瑞德依舊沒有回擊的打算。只迅速拉出屏障,以阻擋兇猛的攻擊。
書架被強悍的法術轟出一個個大洞,空氣中瀰漫著窒人的濃煙,整個空間一片狼藉。趁著錯位的空檔,卡瑞德跨步向前,傾身在杜予涵耳側淺淺低語。
「有何感想?」
「什麼?」
「被人威脅的滋味,怎麼樣?」
話音剛落,卡瑞德雙手一番,一道厚實的屏障瞬間隔在了兩人之間。杜予涵眉心輕皺,抿緊嘴角轉身一甩,猛烈的火焰旋風狠狠的砸在對方似笑非笑的臉上。
場內激戰正酣,場外亦興奮難抑。
對,沒錯,就是這樣……用力打,拚命打,往死里打!
費斯丁得臉色潮紅,腰間的傷口因過度激動而再次迸裂出血。可他似乎毫無所覺,只目不轉睛的盯著纏鬥在一塊的身影,眼底滿是瘋狂。
他果然猜得沒錯。
杜予涵和卡瑞德關係果真不一般,儘管一方曾極力否認,幸虧自己是一個字都沒有相信。從圍剿開始他就察覺了,無論多麼兇險的局面,只要有杜予涵出現,總能化險為夷。現在看見卡瑞德不斷的退讓,這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得出這一結論的費斯丁決定豪賭一把,賭的就是杜予涵在對方心中的重要性。不知道在實力高強的首席模型師面前,神器和好友,是哪個更重要呢?
臉上擠出一抹獰笑,費斯丁忽的放聲大喊。
「停手!」
場內的兩人動作一頓,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聲源。
杜予涵心裡一喜。尼瑪!這賤人總算是要下場了?
「卡瑞德,立即把神器交給我。不然的話……」費斯丁並未往下細說,只是慢慢的舉高手,捏在兩指間的,赫然是一枚閃著暗光的節點。
前一刻的喜悅頓時被擊得粉碎,杜予涵怒火一竄三尺高。
草!老子在前方打得要死要活的,你個傻叉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把老子推下火坑?!這種賣隊友的貨色是怎麼爬上會長這一職的?你出門都不怕挨雷劈嗎?!
相對於杜予涵的暴怒,卡瑞德顯得淡定多了。他只見微動,危險的眯了眯眼。
察覺場面氛圍的微妙變化,費斯丁倒是相當得意。兩邊下垂的臉頰,亦因猙獰的笑意,而皺成一團。
被好友背叛的感覺,很憤怒對嗎?生氣吧,繼續生氣吧!
你不是下不了手嗎?就讓我來幫幫你!
「怎麼?是沒聽清我說的話?」見卡瑞德不為所動,費斯丁倒是心情大好,只當對方正陷入兩難的掙扎,而不知所措。
視線再度落至神器之上,費斯丁饑渴的舔舔唇瓣。
來吧,交出神器吧!很快,他就是沙盒的新主人,完全繼承創世者的力量。既然你們感情如此深厚,那他就大發慈悲,到時候讓兩人結伴下地獄去吧!
「呵,呵呵……哈哈哈!嘎——」
刺耳的狂笑戛然而止,就著嘴巴大張的姿勢,費斯丁渾身一僵,瞳孔突然放大,全身的肌肉徹底鬆弛,竟緩緩的仰面倒去。
咚!——
一聲鈍響,揚起一片塵土。
而失去了主人能量支持的紅光小球,叮叮噹噹的掉落在地,不消片刻,亦迅速黯淡下去,變成一顆純白的小珠子。
局勢突然扭轉,杜予涵看的直愣神,獃獃的瞄了卡瑞德一眼。
只見卡瑞德右手一放,亮紅色的節點碎片隨即飄落一地。他厭惡的冷笑一聲,拍掉掌心的碎屑。
「同一個理由,用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