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敘舊
杜予涵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一個高階職業者,這麼隨手一捏,就被做掉了。甚至不帶一點反抗,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清楚。話說他是什麼時候弄出來的節點,自己與他距離如此近,竟完全沒有注意!
如果她用這種方法,不知會不會被發現……
「現在,總算沒有礙事者了。」沒發覺杜予涵的心思,卡瑞德理了理身上皺褶,神情放鬆的斜靠在書桌上,全然看不出就在剛剛,一條生命命喪於他的手上,「長途跋涉遠道而來,期間定發生了許多趣事,你不打算跟老朋友分享嗎?」
礙事者?分享?杜予涵擰緊劍眉。
從行動的一開始,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卡瑞德設置的陷阱全是維克「剛好」會破解的?假如當真想把他們攔下,就應該加以改動,而不是原封不動的照搬下來。除非……
杜予涵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你故意引我來這裡,為什麼?」
面對杜予涵的試探,卡瑞德只曖昧一笑並未否認。他輕輕摩挲著沙盒,指腹感受著神器表面的冰冷觸感,「自我們最後一次碰頭,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如果算上上輩子,那得有三千多年了吧?」
也不介意杜予涵是否有回應,卡瑞德自顧自往下敘說,「三千多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過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明白。」
「當年你獨自面對眾軍圍殲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是驚恐?是焦慮?還是氣得飯都吃不下?」頓了頓,卡瑞德像是想到了什麼,淺淺彎了彎嘴角,「就如以前你發脾氣那般。」
聞言,杜予涵腹誹不已。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上輩子什麼壞毛病,轉生了還是那副德行。話說這卡瑞德對希爾倒是有夠了解的啊?
不過他對維克生氣之後吃不吃飯的問題沒多大興趣,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全猜錯了。」不理會杜予涵臉上難掩的焦急,卡瑞德捂住胸口兀自說道,「我現在唯一的心情,就是興奮。」
「是的,沒錯……興奮!」停頓了一下,卡瑞德的語氣變得急促起來,緊繃的臉皮抽起詭異的獰笑,「你終於來了,終於可以把當年你對我做的事,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原原本本的還給你!那種矛盾的煎熬,那種被當作姦細般的監視!呵,呵呵……嘻嘻……」
猶如發病的瘋癲患者,卡瑞德抱緊雙臂笑得渾身發顫。
見狀,杜予涵臉皮一抽,渾身汗毛直立,忍不住後退幾步。負手悄悄拉出一枚白模,以防對方忽然發起瘋來高襲擊。
尼瑪這人不會是瘋了吧?
一路上搞那麼多小動作,就是為了這扯淡的緣由?
你他媽是鹽吃多了吧?!
良久,狂笑不止的卡瑞德終於控制住情緒,他努力平順著呼吸,滿臉漲紅的凝視著杜予涵警惕的臉,「能與你再次相見,我相當高興。」
為免進一步刺激對方的神經,杜予涵故作輕鬆的聳聳肩,「你千方百計製造相遇的機會,我深感榮幸。但恐怕不只是想來跟我拉家常這麼簡單吧?」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卡瑞德反而環視石室一圈,「對這個書房,你還滿意嗎?」
「書房?」
「雖然我努力按照記憶的樣子,重新修葺了幾遍,可總些地方不盡人意。」卡瑞德單手支著下巴,顯得相當苦惱,「或者我該在這面牆體開一扇窗,外面做個太陽之類的。不過綠化裝飾倒是個大問題,而且我也沒辦法在樹上弄個鳥窩,你是知道的,我一向討厭鳥。」
輕嘆一口氣,他驀地抬頭看向杜予涵,「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從憤怒復仇忽然轉變成裝修搭配,過於跳躍的話題讓杜予涵不知如何接下去,只能困惑的沉默著。
瞳眸黯了黯,卡瑞德自嘲的苦笑一聲,「噢,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沒有之前的記憶了。」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瞬間,房內的氣氛變得相當微妙。
「吱吱!哈……吱!」頭頂的狗蛋不斷嘶吼,毛絨的身體漲成圓圓一坨。
「不過你這寵物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吵鬧。」冷哼一聲,卡瑞德淡淡的瞥了狗蛋一眼。
「吱!吱吱吱!」狗蛋更是激動,竟縱身一跳欲圖飛撲到對方身上,杜予涵連忙伸手把它撈進懷裡。自打進入石室以來,狗蛋的低吼便從未間斷。此時他才猛然想起,上輩子的狗蛋,是親眼看著卡瑞德把自己的主人殺死的。
「嗯?」忽然,卡瑞德眼神微動,笑得極其耐人尋味,「看來那個精靈已經把外面的鎮靈解決了呢,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實力,確實不簡單。」
是凱文!
一聽凱文已無安全之虞,杜予涵終於鬆了口氣。
可這邊的卡瑞德看他安心的模樣,眉頭一擰,一道怒火迅速竄了起來。
「你知道嗎?人對未知力量總有一種莫名神秘感。有些人視之如蛇蠍,恨不得扼殺於萌芽之中;而有些人偏偏痴迷不已,不惜用一輩子去追尋答案。」
「未知力量?」杜予涵聽得一頭霧水。
「前者縱使能維護秩序的平穩,但同時亦是世界前進的巨大阻力。」卡瑞德頓了頓,臉上是說不出的厭惡,「而後者固然是規則的破壞者,偏偏也是時代的先鋒。」
「你到底想說什麼?」實在抓不準對方的心思,杜予涵隱隱有幾分不安。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把玩著沙盒,卡瑞德好整以暇的扯扯嘴角,「好奇心害死貓。」
*****
撇下獃獃杵立在原地的米爾恩,兩人進入牆體隱秘的傳送陣,通過長長的廊道,來到一道毫不起眼的窄門前。
「就是這裡?」維克探出頭來上下張望,由於沒有鬥氣,他無法感知任何魔法波動,只能看見一層淡薄的淺藍色霧氣,從門縫處汩汩滲出,「這是什麼?」
同樣見到霧氣的凱文抿了抿唇,「好強烈的魔力……」
「什麼?」
徑自走到門前,凱文蹲下身來,在地板上摸索一陣,終於找到開門的機關。快速捏了個指訣,他把一米純黑的能量摁進機關之中。隨著喑啞的拖拽聲,窄門應聲而開。
濃郁的霧靄傾瀉而出,可即便如此,石室內依舊瀰漫著厚重的煙霧,視野一片模糊。只在眯眼細看時,發現房間中央隱約有團耀目的光斑。
兩人小心翼翼的前行,期間沒有碰到任何障礙物,似乎僅僅是一間空置的空間。可就在快要接近光團之時,一抹黑色的身影從旁側倏地冒了出來。
凱文眼神一凜,抱起小孩急退數步。奇怪的是,那東西並未追趕過來,像是完全沒發現他們一般,緩緩的從兩人面前飄了過去。
飄?
那是一個衣著破爛的佝僂男子,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眼神木訥獃滯。無論從其僵硬的行為動作,抑或是半透明的軀體來看,都證明它並非人類——
至少現在不是。
「他好像看不見。」維克不覺壓低聲量。
「而且還聽不到。」警惕的走上前去,凱文驀地發現一條手指粗細的魔法鞭繩,正束縛在幽靈的心臟位置。而鞭繩的另一邊,與一顆籃球大小的光球鏈接著。那幽靈一直圍繞著放置光球的高台緩慢飄移,像是守衛般抵禦入侵者。
但為何他們都站面前了,這幽靈依然毫無反應呢?
這問題只在凱文腦中一閃而過,他反倒對中間的球體更感興趣些。
「你說,裡面會是什麼東西?」
「?沙盒?」
「按你對他的了解,這種東西會離身?」
「……那你覺得是什麼?」
「嗯……我不知道。」掌中的暗影粒子興奮的翻滾著,凱文挑高眉梢,「不過我感受到一種生靈的氣息。」
「生靈?」維克疑惑的眨巴一下眼睛。
對於暗言術他知道的並不多,僅有幾位上輩子交往的暗影法師,可私底下他們也並未提及過多與靈魂有關的信息。凱文所說到的生靈,他是完全不曉得它與眼前這幽靈有什麼區別。
暗忖片刻,凱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那麼好奇,乾脆取下來看看吧。」
「什——」維克一臉驚悚。這東西看起來就不好惹,他們沒觸發防護法陣已是萬幸,現在居然說要取下來?!他顫顫巍巍的開口問道,「你,你在開玩笑吧?」
凱文但笑不語,只暗自激起渾身魔力,翻手聚合出一條紫藍色的光鞭。
在法力奔騰的瞬間,那幽靈已有所覺。它停住腳步,僵硬的頭部向後扭轉一百八十度,空洞的雙眼緊盯著兩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