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第二百一十四章(無名冠名)
?第二百一十四章、驚.變瞬息風蒸雨,千鈞一髮援手施
祁寒灰頹的眸子一亮,馳馬越過焦贊,徑自到了馬超跟前,指向東邊那一片被烏雲遮蓋的日頭,用他那粗噶難聽卻難掩興奮的嗓子喊道:「馬孟起,快看!要下雨了,你趕緊下令眾人過去罷!」
在牧民家的時候他見過幾次下雨,情形與江南大不相同。
漠上雨水稀少,沙漠中落雨的地方更只在方寸之地。有時候,尋常可見,丈許之內還有雨水滴落,一丈之外,卻又是火辣毒日了,而且下雨的時間非常短暫,甚至可以短到幾十秒鐘。
馬超抬起頭,順了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但見祁寒的話音剛落,天空中便轟隆隆一陣陣郁響,那片斗大的烏雲下頭竟然真的開始落雨了!
祁寒臉上歡欣之色未斂,不待馬超回答,滿臉驚喜地調轉馬頭,急縱往那片烏雲的方向馳去,右手摸向腰間空空的水囊,他要抓住時機去接一些雨水,不然這驟雨一停,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祁寒動作太快,完全沒注意到那一瞬間馬超的眼眸中,陡然升起的驚惶之色。
他縱馬剛跑出數丈,便聽後頭的騎兵們大聲鼓噪起來,馬超長聲疾呼,命令眾人結伴成隊,尋找沙丘和遮蔽物躲避,所有人飛馳向反方向奔去,並且飛速下馬,拽動馬韁,相互交握著手臂,人馬相連,急速往沙丘的背風坡后躲去……
祁寒驚異地回眸看到這一幕,不禁心頭一跳。
他連忙扭頭看向東邊正下雨的那片烏雲,眯了眯眼。
這一回,他看得仔細了一些。
那大片的烏雲的確是在落雨。可那些雨水卻根本沒有墜落在地上,停留在半空中,就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隔住了一樣,雨滴在半空中就迅速消失殆盡,完全落不到沙地上。
祁寒一見之下,混沌的腦海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嚇得他臉色劇變。
這難道是……
旱雨?!
他大概聽說過,沙漠中由於長期的驕陽似火,烤炙著滾燙的黃沙,令沙漠處於高溫之下,造就了高溫上升的氣流,這種氣流使得陣雨在半空中疾速蒸發,完全落不到地面,形成了所謂的旱雨。
而旱雨(落不到地面上,就像是幻覺一樣,因此也被稱為幻雨)所引起的氣流乾燥而強大,天空與地面間的氣壓氣流變化,急劇形成負壓區,促使大量的空氣填補真空,於是產生「雨蒸風」——揚塵與風暴同時作用之下,幾乎瞬間就會形成沙塵暴!
而這種沙塵暴,幾乎是前一秒還陽光普照,霎時間就會狂風大作,沙塵四起!被風力卷上天空的沙礫塵土會突然砸向地面,風暴越大,越是危險!漫天飛舞的黃沙塵埃將會遮天蔽日,將白晝瞬間變為黑夜……
騎兵們適才口中疾呼的正是「黑雲煞!(沙)」,馬超也朝祁寒喊了兩句,可祁寒身為一個異界人,又正神智昏沉,竟然完全沒有聽明白,他為了趕去接雨,還獨自向前衝出了好幾丈。此時,待他回過神來,悚然回眸,但見東邊的天際紅陽如血,群鳥驚逃,早已是沙塵翻騰,黃霧衝天,那滾滾的沙塵風暴在剎那間暴起,挾帶著山崩地裂般的颶風,朝他們這邊涌卷而來!
詩云: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
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
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
所說的,可不就是這大漢朝的沙塵暴么!
騎兵們豁盡了全力,疾速的往後退著,風沙飛入眼睛,迷得他們無法睜眼去看周圍景象,只能憑著觸覺,緊抱自己的馬匹,幾十個人互相緊握擁抱在一起,躲在沙丘後頭,半點不敢鬆懈。
但儘管如此,依然是人仰馬翻,難捱難熬。
祁寒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已經驅馬向眾人的方向狂退,但他的速度再快,卻無法比得上風暴來得快。
一時之間,周圍數丈方圓之內,捲起了一股股細柱狀的旋風,沙浪滾滾而起,細小的黃沙如霧氣般自從地面湧起,渾黃之中,再也難辨周圍景物,祁寒憑著適才的方向感朝來路退回,但颶風已是越來越大,漸漸將他整個人都包圍在裡頭,砂子已經迷了他的眼睛,馬兒也在身下哀嘶揚蹄起來!
祁寒被發狂的馬兒一下子顛落了下來,正要砰然砸向地面,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條臂膀從旁伸來,猛然捉住了他的手,那隻手掌極為寬闊有力,豁然一拉,將他從即將仆倒的馬背上扯了過去,撞入那人身前,二人就此同騎,那人緊緊抱住了他,拍馬往沙丘的方向疾馳而去!
兩人一馬,很快便被風颳倒在了沙丘旁邊,祁寒睜不開眼,只能任那人施為。
他驚惶之中,緊緊去攥那人的手,誰知卻被他狠狠拍開,乍然聽到頭頂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冷然喝道:「要想活命就別亂動!」
冰冷的音色,透出一種不容質疑的霸道。
是馬超。
祁寒進了砂塵的眼中不停湧出生理性的淚水,滿面的黃沙,被塵風吹得生疼。
馬超迅速將他和白馬拖到沙丘後頭掩蔽好了,這才脫下袍子,將自己和祁寒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他用力按住祁寒和白馬,命他們蹲下身來,一手緊摟著馬頸,一手從背後圈住祁寒,也將他摟得極緊,二人一馬便這般龜縮在這風沙之中苦挨著,靜靜等待災難結束。
被同一件袍子包裹著,與馬超滾熱的腦袋挨在一起,祁寒感覺到了他溫熱健康的皮膚,也嗅見了他噴出的熱熱的氣息,噴打自己臉上。馬超呼出的氣息很熱,有一種陽光的,蘊藏了勃勃的生機的味道,挨得近了,才發現他和平日里高抬鼻孔冰冷看人的氣質有些不同。
祁寒的淚水流出兩道水痕,洗去了部分炭黑,露出些許白玉般皮膚來,但他和馬超都緊閉著雙眸,誰也沒有瞧見,黃沙很快覆上了臉,又遮了個囫圇。
祁寒的眼淚將砂子沖了出來,刺痛的不適感終於消失了。但外頭風沙太大,他仍是不可睜眼,於是乖順縮在袍子里,馬超臂彎之中,感覺到馬超正緊繃賁力的身體,將他和馬匹護在肩下,強健的軀體在微微晃動。
外頭的風,發出嗚嗚的怪嘯聲,十分可怖。
祁寒知道,這些沙礫颳風,打在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就會讓人皮破血流,若是風暴過猛,甚至會吹得人骨裂骨折。即便是小的風暴,刮在臉上也會像針扎一般的疼,甚至扎破皮膚滲出血來。
他想得后怕,忍不住握緊了馬超的手,心頭升起一抹感動:若不是這個人及時衝過來相救,又拿袍子將他裹住,也許他就真的被大風捲走,葬身在了莽莽黃沙之中,被埋得屍首都不見了。
他的手一動,隱約間,便又聽到馬超哼了一聲,似乎對他有十萬分的不滿。
祁寒卻輕輕翹了一下嘴角,心中只有深深的感激。
他們離得太近,近到呼吸相聞,頭頸緊貼,全無縫隙,就像十分親近的朋友一樣,一下子拉進了彼此的距離感。
祁寒覺出馬超的手正用力緊握著自己的五指,因為無法開口說話,他不禁想要捏一捏馬超那溫熱寬大的掌心,以示謝意,但他手指剛剛一動,心中突然想起了馬超嫌惡自己的眼神來,便不敢逾距,就此作罷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祁寒又累又病,幾乎快要睡過了,突然被人拍醒過來。
他抖掉身上的塵沙,跟馬超一起,站了起來。放眼望去,但見四周黃沙瀰漫,晦凝如海,到處散落著眾人的衣袍、袱包、革囊等物,還損失了好些戰馬,它們倒斃在黃沙中,露出冰山一角。
遠遠望去,一片的肅殺蕭條的景象,沙原沉默不語,平靜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騎兵們神色奄奄,低頭疾走,來回清點著。
祁寒見馬超站在身旁的丘崗上,手搭在白馬的鬃毛上輕撫著,望向眾人,沉默不語,難得的安靜穩重,眼波晦靜。他正想啟唇道謝,順道安慰幾句,卻見焦贊已咋咋呼呼朝這邊奔了過來,大聲喊著他們。
馬超不等祁寒開口,繫上了袍子,邁開大步,徑直朝騎兵們走了過去。
祁寒望了望他的背影,默了一霎,眼珠流轉之間,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蹙了蹙眉,露出思索的神情來,低頭拍打身上的塵沙,順道等待焦贊走近。
「兄弟,你適才跑得那麼快,竟然朝黑雲煞的風渦跑去,真真是嚇死我了!」焦贊一臉不滿地指責祁寒的無常識,但眼中的關心卻是真的,祁寒看了反而有些感動,見他大掌又朝自己肩膀拍來,連忙閃身躲開,「嘿,幸虧俺們將軍反應快,不然,你今日只怕是要出事了!兄弟,得多謝謝咱們將軍吶……」
「嗯……我也正有此意。」
祁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神剔透靈動,他忽地攬過焦贊的肩膀,避開眾人視線,低聲道,「焦兄,我有件事,想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