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第二百一十五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渥窪鳴沙見湖泉,掩護濯流隱脊傷
沙塵暴來得猝不及防,去得也極快,沙原一片平靜之後,騎兵們便來回奔走清點著人數和損失,正自懊喪之際,突然聽到有人驚呼起來。
眾人都抬頭看去,便見有個騎兵暗著盔帽,從沙丘上連滾帶爬地衝下來,奔到馬超跟前,滿面驚喜道:「將軍!將軍!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馬超眉心一跳,道:「找到什麼了?」
那騎兵喜得直蹦躂,指向北邊的沙崗,啞聲道:「適才我聽到那邊傳來沙沙的聲響,還以為又要起風了,慌忙翻過沙崗去看,萬沒想到,那座沙山的後頭竟然另有一番天地!將軍,你們快來,快來看拿!」
眾人都是心中一動,見馬超跟著他去了,也連忙跟了上去。
那沙山並不高,站上去之後,頓時覺得一股清涼森冷的風撲面而來,內中竟彷彿夾雜著絲絲水氣,眾人遠眺過去,乖乖不得了!這沙山北麓,竟然現出一汪新月般漂亮的泉湖!
騎兵們紛紛歡呼起來,就在那沙山上不停地跳躍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狂喜的笑容——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這才第二天,竟然就找到了這麼一個神仙般的所在!
祁寒跟著登上山去,便是一怔——
腳下的沙山正發出細細的沙沙聲,微風拂動之下,沙子不往下滑,卻從山下往山上流動……與後世的鳴沙山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山下那一泓泉水,更是美不勝收,周圍長滿了貓咪的蘆葦,在流沙環抱之中,宛似一汪不染塵壅的美玉。此處林木蓊鬱,泉光與沙山相映,在黃沙袞袞的荒漠之中,簡直美得讓人無法想象。
祁寒呼吸一窒,被大自然的造化神奇給震撼住了。
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漢渥窪池石碑上的那句古詩:「四面風沙飛野馬,一潭之影幻游龍」。
這一泓彎彎的野泉湖泊,可不就像那明月之心,游龍之影,令人目眩喟嘆么!
馬超屏了呼吸,盯向前方那一片的綠湖水光,眼睛越來越亮。
片刻后,他下令眾人帶上所有的行囊,往湖水進發。
眾人呼哨聲中透出一股興奮,很快就整裝完畢,牽了坐騎駿馬小心翼翼翻過沙山,來到了那湖泊跟前。
他們的動靜不小,驚飛了在湖邊歇息走動的白色水鳥,還有各色野生的小獸、鳬禽、昆蟲,也都匆忙從湖邊一鬨而散,鑽進了沙漠深處躲藏了起來。眾人穿過密密層層的蘆葦盪子后,終於與這一汪浩瀚壯闊的泉湖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
冰涼的水流從指縫淌了過去,他們痛快地暢飲著,只覺清涼無比,直透心肺,革囊中也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在水裡冒泡,一個一個被填得飽滿,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一回,他們是真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祁寒望向那汪湖水,但見碧波蕩漾,內中有碩大的魚影在水底掠過,當真是魚翔淺底、水草豐茂,以沙為池,深不可測。
眼見天色不早,今日沿途跋涉又遭了一趟沙風暴,有不少人受傷挂彩,馬超便下令就地紮營,明日一早,再往硤道谷中拔營,來此據湖建寨,休養生息,待兵馬都養足了精神,幾日過後,他們便可以尋隙突圍,徹底衝破閻行封鎖,趕回武威的大本營去。
泉湖周圍是生物密集的地方,眾人都在塞外生長,嗅覺自是敏銳,飲飽了甘洌的泉水之後,便覺腹中空空,因此都拿了弓箭,往四周打獵去了。祁寒也跟著焦贊出去了一趟,但他們收穫不豐,只捉到了兩隻半大不小的沙鼠,被其他人好一陣嘲笑。
祁寒和焦贊回來的時候,正見到馬超站在湖邊,他突然叫住祁寒道:「小子,你陪我走一趟。」
祁寒不明所以,正要說話,焦贊已將他手中的沙鼠接了過去,朝他眨眨眼,示意他快去。
祁寒頗有些無奈。卻只得跟在馬超後頭,往東邊的蘆葦盪走去。
「馬將軍這是要去哪裡?」走了半晌,也不見馬超說話,祁寒有點狐疑,按捺不住地問了一句。
馬超腳下不停,答也不答,徑直往前走,一直走出了很遠,他才停步回過頭來,環抱著雙臂,挑起眼皮看著祁寒,道:「我要洗沐,你從旁伺候著。」
祁寒頭皮一麻,有些不可置信看向他:「你要幹嘛?」
「洗沐!」馬超極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好似在看一個白痴,惱然道,「滿身的沙子,你當很舒服嗎?」他打仗還從來沒弄得這麼狼狽過,幾日幾夜不能洗浴,今天還為了護這黑小子,弄得遍身沙子,後背上更是……
想到這,他越發不爽,黑著臉道:「本將軍洗沐向來有人伺候,你老實呆在這裡,抱好我的衣物鎧甲!」
話落,毫不含糊地解下衣袍,將所有東西劈頭蓋臉地丟到祁寒身上。
祁寒擰緊了眉,額頭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著。
馬超眨眼間就脫得精光,全無羞恥概念,還回頭瞥了祁寒一眼,見他別著臉沒看自己,一副不願意的模樣,於是更加不爽地道:「看你也不是個愛乾淨的,等我洗完了,你再去洗。」
說完,他跐溜一下,滑進了水裡,像一條靈活至極的游魚,徜徉在碧綠的水波中,但不出片刻,他又徑直鑽出了水面,筆挺地站了起來。
打他脫光衣服起,祁寒就轉開了頭,見他鑽入水中,才算鬆了口氣,本以為這人就會在水裡泡著了,誰知又突然鑽了出來,這一下猝不及防,他不想看,也看了個正著。
馬超二十一二歲,十分年輕,身材高大,赤.裸的上身露出了結實的胸膛,肩寬腰窄,齊綹的八塊腹肌勻稱分佈在腹部上,他的皮膚介於麥色和象牙色之間,看上去十分光滑迷人,長得相當端正俊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年輕的活力。
祁寒沒料到他竟會突然站起身來,一時赧然,連忙不自在地低下頭去,盯住了懷裡的鎧甲。
馬超這副鎧甲很沉很重,尤為精緻昂貴,這麼精巧堅硬的質料,他也只在呂布的身上見到過。
心中陡然想起呂布的音容笑貌來,祁寒望著那連環鎧上雕刻的獅頭,頓時心頭一酸,悲從中來,升起一股強烈的惻然傷感。
馬超雙眼發紅,惡狠狠地瞪了岸上低頭走神的人一眼,發出一聲悶痛的哼嘶。
祁寒一訝,抬眸便見馬超正赤著膊,扭頭盯著自己的肩胛,撥弄一塊鐵片!那鐵片深嵌入肉,也不知他笨手笨腳是怎麼搞得,不僅沒拔.出.來,還弄得傷口鮮血淋漓,半片身子都被染滿了殷紅色。
祁寒灰暗的眸光閃了閃,突然明白了他為何要避開眾人,單獨來這裡洗澡。
——原來他受傷了,但主帥受傷,難免會影響士氣,因此他並不想讓旁人知道這件事。
見他沉默,馬超又瞪了他一眼,咬緊了牙,臉憋得通紅,鼻中嗬然噴出沉重的氣流,卻悶不吭聲,抖索著手,再度往背上的鐵片拔去。
祁寒哪裡還坐得住,連忙將鎧甲丟在沙地上,上前去幫他處理傷口。
馬超還很不服氣的樣子,站得遠遠的,雙腿仍在水裡,似乎不願意讓祁寒幫忙料理。
那齜牙咧嘴、虛張聲勢的樣子,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草原上的狼崽子。
祁寒也是無語了,這人實在年輕氣盛,都傷成這副樣子了,居然還要什麼自尊。
他默然不語,雙足涉入淺水中,在馬超凶光大露的注視下,鎮定地往一旁的蘆葦叢里拔了一簇白茅花,馬超的運氣不錯,這東西正好是止血定痛的良藥。
他將蘆茅花塞進腰裡,走到馬超身後,開始觀察那枚鐵片。
那東西黑黝黝的,布滿了銹跡,也不知是馬蹄馬身上的器具零件,還是戈矛上的小鐵片,深深嵌在了馬超的肩胛骨縫裡,毗鄰眾多血管。那鐵片尖上似乎還有彎曲的凸起,所以馬超反手拔不出來,本來不管它時,它還只嵌在那兒,流一點點血,有些疼痛罷了,但這一撥動它,卻是戳破了血管,血流不止了。
祁寒皺眉,雙手撫在馬超寬厚的肩膊上,緊貼他的後背,仔細觀察了一陣,沒敢下手。
他輕細微熱的呼吸噴在馬超後背皮膚上,令他心頭一跳,不由自主地一抖,皮膚上跟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祁寒抬起眼來,便見馬超滿頭汗水,回頭朝自己翻了個大白眼。
「你到底拔是不拔?」
馬超聲音有點發顫,這黑小子摸來摸去的,就是不下手,倒把他弄得緊張了起來。
祁寒搖頭:「不行啊,摸不出它嵌在哪個位置不敢亂拔……萬一猛扯了出來,劃破大脈,那可就糟糕了……」他故意危言聳聽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孟起賣肉.鎮關西_(:3ゝ∠)_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