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第三百四十八章 塵埃初定

348.第三百四十八章 塵埃初定

次日,濮王一脈與越王一脈的女眷們都不約而同地入宮探望杜皇后與太子殿下。在蓬萊殿前相遇之時,攜著女兒信安縣主的越王妃王氏親昵地上前,主動挽住了閻氏:「這一段時日一直忙著,尋不著空閑邀你來府中坐一坐。待到事情定下來了,必定要請你家伯悅或玄祺做個媒人。」

閻氏絲毫不覺得驚訝,王氏自從回京之後,便開始忙碌嫁女之事,唯恐徹底耽誤了女兒的花信之期。幸而她與杜皇后先前選了不少京中未婚郎君與她作為參考,她才不至於與宣城縣主、兒媳等忙得腳不沾地。而今,幾個月過去,終於相看好了?

察覺旁邊周氏與杜氏的目光,信安縣主雙頰微紅,頗有些不自在地往阿姊宣城縣主以及長嫂高氏身邊避了避。自從越王夫婦回京,她便搬離了公主府,回到了越王府,與她們的往來自然不如以前那般頻繁。故而,她雖性情坦率,但關於她的親事竟是連半點風聲都不曾傳出來。

閻氏等人雖好奇王氏究竟給女兒選了甚麼樣的佳婿,但畢竟正在蓬萊殿前,也不好再細問。於是,雙方便相視而笑,親熱地一同進去了。

杜皇后聽尚宮稟報說她們來了,親自迎了出來,與她們把臂言笑。閻氏與王氏說著說著,便自然而然提起了信安縣主的婚事。這時候,正巧聖人也移駕過來,眾人起身行禮,杜皇后禁不住笑道:「聖人來得正好,二嫂方才正想讓我給環娘賜婚呢。倒不如由聖人發一道敕旨,將咱們侄女下降給佳婿?」

聖人遂笑問:「也不知二兄二嫂瞧中了哪家的好兒郎?」

信安縣主羞澀地垂下螓首,越王妃慈愛地望著她,笑嘆道:「也是緣分使然。之前皇後殿下與阿閻幫臣妾尋訪了好些未婚郎君,臣妾仔細相看了不少。這一陣聽說其中有位監察御史與王舍人是同年的進士,又年少有為、尚未婚配,便特意讓阿郎去看了看。阿郎回來之後,滿口稱讚,我們又問了環娘——原來他們此前竟還有過幾面之緣呢。而且,當初就是他將環娘從昭陵帶了回來。」

聖人略作思索,驚訝道:「程九思?」

這一位亦是當年的甲第進士,只可惜那時候王子獻橫空出世,幾乎將他的風采盡數奪取了,他才被京中那群如狼似虎的榜下捉婿者給遺忘了。後來他又與楊家走得近了些,令不少看中他為婿者都頗有躊躇之意。直到他幾次立下功勞,今歲更被派往勝州傳旨,亦是絲毫無懼地完成了任務,方再度成為眾人關注的對象。也因著這一回的功勞,前兩天聖人特意將他升為了門下省左補闕——正好補了王子獻先前的職缺。

「這倒是樁好姻緣。」聖人搖首笑道。若非程九思是寒族出身,又身單力孤,便是尚主也未必不可。讓他成為侄女婿,倒也很合適。

同一時刻,李徽、李璟與長寧公主坐在蓬萊殿不遠處的觀景亭中,仔細打量著對面的尉遲二郎。這位猿臂蜂腰的年輕男子生生被他們三人看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得脊背中寒氣直冒,禁不住遲疑著問:「貴主與兩位大王可有什麼指教?」

「你可有鐘意的小娘子?」新安郡王滿面微笑,「若有瞧中的,說不得我們能做個媒。」

「沒……暫時沒有。」尉遲二郎搔了搔腦袋,暗暗鬆了口氣。然而,不等他放鬆下來,旁邊的天水郡王便一聲冷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斜睨著他,目光中皆是挑剔與蔑視之色:「當真沒有?你可想清楚了。」

「沒有。」尉遲二郎有些疑惑地望著他們。他們雖然有些來往,但也遠遠未及由這三位金枝玉葉擔憂他的婚姻大事的地步罷?若是中書舍人王子獻,倒是與他們有過命的交情。反觀新安郡王與長寧公主,對他們鄂國公府雖有知遇之恩,卻是稱不上親近。

「如此甚好。」長寧公主斬釘截鐵地道,「那便由你來當駙馬了。」

「……」可憐尉遲二郎一時間愣住了,瞠目結舌,竟是說不出話來。

李璟並未掩飾滿面嫌棄之色:「悅娘,不如再換個合適的?瞧他這般傻獃獃的,恐怕完全不知你為何要下降與他。整座鄂國公府,說不得也只有鄂國公才會明白你下降的深意,而且也未必會接受。」對於鄂國公府而言,尚公主當然有益,意味著聖人的恩寵與數十年的安寧。但鄂國公性喜韜光養晦,又心疼尉遲二郎,未必會答應——因為這場婚姻註定只是佯裝作戲,指不定甚麼時候便分道揚鑣了。

「必須是鄂國公府,京中沒有更合適的……」長寧公主轉念想到了甚麼,嘆道,「阿史那真啜將軍的長子已成婚,次子不過十三歲,我實在是……」實在是不忍心欺負一個少年郎。至於尉遲二郎與鄂國公府,她當然會給他們最好的補償。

李徽打量著尉遲二郎,從他清湛的目光中發現了明澈的光華,輕輕笑著搖首:「景行、悅娘,你們太過無禮了。二郎,你應當明白悅娘的意思罷?只要你願意答應尚公主,日後我們定然會百倍千倍補償於你。」

尉遲二郎爽朗地笑了起來:「貴主與大王於我們尉遲家有知遇之恩,便是當真讓某以身相許又有何妨?更何況,而今不過是權宜之計呢?頂多也不過是兩三年罷了,和離也不耽誤某娶妻生子。」

聞言,李徽勾起唇角,長寧公主不掩讚賞之意,李璟亦是收起了方才的輕視之色:「對不住,我的反應有些過分了……唉,環娘要嫁了,悅娘也要再嫁了,我這心裡真不是滋味。」若不是程惟如今是御前之臣,他真想將他拖出去好生恐嚇一番。誰叫他最近沒能尋著機會,去新安郡王府的密室見一見這位未來的妹婿呢?

李徽不忍心驚嚇他,長寧公主卻是因心緒不佳之故,似笑非笑地瞥了過來:「環娘姊姊的婚姻大事已定,下一個便該輪到誰了?」

李璟一激靈,立即拍案而起:「我趕緊與叔父說,早日去勝州赴任,還來得及么?」

「來不及了。」長寧公主殘忍無情地回答,李徽則報以同情的目光。

李璟遂垂頭喪氣,而目睹此情此景的尉遲二郎倏然覺得這三位金枝玉葉的性情亦極容易相處,禁不住朗聲大笑:「郡王何必發愁?以郡王如今的地位,便是越王妃殿下想定下婚事,必定也須得權衡良多。沒有一年半載,定然不可能做出抉擇。到得那時候,郡王早便離開長安去赴任了。」

聽了他的話,李璟雙目猛然一亮,感慨萬分地拍著他的肩:「尉遲二郎,先前我真是誤會你了。原來你是這般明理之人!能遇見你這樣的朋友,當浮一大白!!」說罷,二人竟然當真勾肩搭背地相約去喝酒了。

李徽禁不住搖了搖首,又望向長寧公主,溫聲道:「悅娘,有些話,還是須得說清楚,免得令他誤會。」

長寧公主垂著眸:「阿兄放心,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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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帝后二人得知女兒已經與尉遲二郎提過婚事,鄂國公也答應了,不由得心中複雜起來。不多時,心情略微平復的聖人便命王舍人擬了兩封敕旨:前者將長寧公主下降給鄂國公府尉遲二郎,封其為駙馬都尉,並擢升職官為從三品的千牛衛將軍;後者將信安縣主下降給門下省左補闕程惟,賜給他正五品的文散官中散大夫。

當這兩封旨意傳遍長安城,無數人艷羨尉遲二郎與程惟的好運道的時候,王子睦接到了一封精美的帖子。他並未遲疑,立即離開了家中,策馬前往新安郡王府。而後,他便在新安郡王府的密室中,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二人對坐許久,靜靜地注視著對方,一言不發,卻又似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多久之後,王子睦溫和地道:「我明白了。」

「若是你等不及,也可不必再等……」對面的人澀然道。

王子睦卻打斷了她,堅定地道:「當然等得。無論多久,我都等得。」他已經錯過了她一次,絕不能再錯過她第二次。連阿兄與新安郡王都能相知相守,他們又為何不能堅持下去呢?十載、八載,總有等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而那時候的他,定然不是如今這個僅僅只是個白身的他,也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為了自保與保護家人一次又一次離開他的無能之輩了。

「等到我服緋服紫的時候,再迎娶你,悅娘。」

長寧公主雙目微紅,唇角卻輕輕地揚了起來。

密室之外的通道中,王子獻與李徽轉過身,望著正無聲無息對著程惟張牙舞爪的李璟,以及面帶無奈之色的杜重風。王洛娘姊妹掩唇而笑,眸中都帶著甜美的笑意,杜氏雖性情沉靜些,卻也禁不住彎了彎唇。

更遠一些,秦承正低低地與安二娘說話,滿身素色的安二娘也沉鬱了許多。周儀與閻八郎則頗為不是滋味地望著他們——至今他們二人都不曾成婚,連鐘意的小娘子都未能尋見,而秦承比他們年紀小些,竟然等到安二娘出孝之後便要定親了!!姻緣這種事,實在是玄之又玄,令人禁不住羨慕嫉妒恨。

何城帶著小師弟閻十五郎,在楊慎的帶領下,探索著猶如迷宮般的密道,不亦樂乎。惠知看似並不在意,實則跟在他們身後好奇地左看右看。樊午見他性情彆扭,忍不住逗弄他幾句,而後嘿嘿地笑了起來。

而李欣與李瑋似是嫌棄他們這一群人太鬧騰,轉去了另外一側的密室。不多時,隱約可聞裡頭茶香裊裊。李徽與王子獻彷彿心有靈犀般對視了一眼,勾著唇角去品嘗嗣濮王殿下親自煎的茶。

有他們在,便是前方再多艱難險阻,又有何妨呢?山窮水盡的時候,總能見著柳暗花明;寒風肆虐的時候,總能聽得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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