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尋常中的不尋常】
因為洛青川的一通電話，顧燁宸和柒子瑾又掉頭回了警局。
此時已經是傍晚，警局內做文職工作的人員已經下班，除了零星幾個部門還有人值班，其他的辦公室內都是一片黑暗。
柒子瑾跟著顧燁宸徑直走向洛青川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他正坐在電腦後面，眉頭緊鎖正在鍵盤上敲打著什麼，那清脆的聲音響徹空闊的辦公室，愈加讓人感到孤獨。
「其他人呢？」柒子瑾指著旁邊幾個空椅子問。
原本聚精會神的洛青川聽到聲音抬頭，這才看到眼前的兩個人，愣了一下才答：「調查範圍大，都在加班。我先回來找點東西。」他隨意解釋了兩句，開始轉頭面對顧燁宸，說正事。
「今早說過，三名被害人之間沒有聯繫，但是這三名被害人的背景卻都不好查，所以需要花費點時間。但是我們現在發現一條很有力的線索是，發生案件的夜總會和山頂酒吧內用的酒都是由本市內一家大型酒品供貨公司配送的。我們已經聯繫了這家公司的老闆，明天去他們公司了解情況。」洛青川說。
聽他說完，柒子瑾靜了一瞬，然後問：「按照這個思路，如果是供貨公司下的葯，那麼連帶著生產這批酒的廠家是不是也得出問題？」
「如果是在酒廠裝瓶時被下藥，那麼沒有人會在卸貨之前這批酒會被運送到哪，而且也不能解釋為什麼是這幾個人受害。」顧燁宸接話，他轉頭看了柒子瑾一眼，「不要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其實現在通過追查死者生前飲用過的酒瓶批號，就能縮小調查範圍。
當然還有另一種比較大膽的推測，就是這次案件的嫌疑犯不止是一個人，他們有很明確的分工，有的負責改良毒||品，再由其他的人去把毒||品下在酒里。」
聽他這麼一說，柒子瑾和洛青川都是一愣。
當然，他倆都知道顧燁宸所說的「嫌疑犯不是一個人」是虛數，這含義就再明顯不過——有同夥參與，那必然就是團體性作案。
如此看來，想要造成大規模的傷害並不是沒有可能。但眼下最著急的卻是敵人在暗，他們在明，而且眼前線索又少得可憐，想要順藤摸瓜也需要時間著手調查，可是不知道這些時間過去，又會有多少人無辜喪命。
於此，事態倒是不一般的緊急。
顧燁宸說完，半天沒聽到回應，轉頭一看身後兩人無比凝重的神色，瞬間就明白他倆在想些什麼。要知道越是緊張的時候，越是要鎮定，所以面對現在過於緊張的柒子瑾和洛青川，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穩定軍心。
他想了想，沉下一口氣，輕鬆道：「我這只是推測，並沒有成為現實。你們不要擺出這麼一副樣子，我看著很有壓力。」說著他還拍了拍柒子瑾的肩，轉頭看向洛青川，「所以還是先查酒品供貨公司吧。另外，著重調查一下山上酒吧里的兩名死者的背景，他們之間肯定有聯繫。」
洛青川點頭：「嗯，好的。那麼夜總會的女死者呢？」
「大神說了，那個女的只是試驗品，為了測試毒藥的。」柒子瑾接過話頭，「但是剛剛聽你們說了那麼多，我也有個想法，比如女死者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誤傷。真正的目標，當天晚上就在那個包廂里。」她說完，咧嘴看向顧燁宸。
這一下，倒是輪到顧燁宸愣了，仔細想想，柒子瑾說的情況很有可能。如果假設她的想法是真的，那麼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那晚在包廂里的人都有誰，他們需要把潛在的目標被害人保護起來。
「洛隊，可能還要麻煩你的人辛苦一點了。」顧燁宸說，「先查一下女死者出事的夜總會那天的接待人員，主要分析一下他們的背景，另外，著重調查一下他們的經濟背景，這很重要。」
洛青川仔細聽他說完，「好的，馬上去辦。」
——
從警局出來，顧燁宸和柒子瑾決定先去吃點東西，解決一下溫飽問題。
「要不要叫上我哥？」柒子瑾問。
顧燁宸回頭看她一眼，轉身直接朝車走過去，語氣淡淡的答：「不用了，下午他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已經和斯舞回去了。」
「回去了？」柒子瑾一聲驚呼，趕忙追過去，「不是，你怎麼能讓他們回去呢？現在這麼亂，事還沒說完，他回去幹什麼，而且身邊還跟著斯舞，萬一那個女人想做什麼我們根本沒辦法預防啊！就算你們聽見今早我說讓他帶斯舞走，那也是我說的氣話啊！」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直接把住了駕駛位的車門不讓顧燁宸上車。
「氣話你懂不懂什麼意思？我那是擔心他才說的！現在他和斯舞回去了，萬一出什麼事要怎辦啊？」她繼續嚷嚷，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顧燁宸沉了一口氣轉頭看她，一張臉因為背光的原因陷在陰影里，從柒子瑾的角度看過去彷彿比平日里還要深邃，而他此時的目光卻是冰涼的，似乎還帶了些無奈。
突然間，柒子瑾就有些害怕，不知道他要說什麼，而此時在她心中，卻是沒人任何可以比的過柒子默的安全，可是只要一想到斯舞，她滿腦子閃現的都是她大腿上蔓延刺眼的紋身，還有那隱藏於紋身之下的槍傷。
她從未像這一刻擔心柒子默，因為她從未像現在一樣感覺到他接近危險。
而此刻顧燁宸看著眼前突然安靜下來的柒子瑾，看著她的眼睛，他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安。於是，下一刻，想也不想的他就拉過她的胳膊，將她扣進懷裡。
有些事，原本是不想讓她知道。可是現在看來，如果不讓她知道，只會讓她更覺得不安吧。
那麼，還是告訴她好了。
「放心，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顧燁宸說，他俯下頭在柒子瑾耳邊，聲音溫柔如水，大手在她背後輕輕撫著她的背，就像在哄一個受傷的小孩，「今天你哥回去之後就給我來了電話，說斯舞沒走，所以要我們先做好準備。你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聽著他的聲音在耳邊細碎響起，柒子瑾心中的慌亂似乎被驅散了些，她想起早上柒子默說的話——如果斯舞沒走，那麼證明後面還有更多的事。
「所以......現在他們回去了，是在變相告訴我們，還有其他的事要發生么？柒子瑾低聲回問，伸手將顧燁宸推開了些。她表情嚴肅的看著他，盯著他的眸子，似乎想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去。
「今天早上，你送我哥到樓道里，你們說了什麼？」她問。
顧燁宸倒是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微微愣了下，才說：「你哥跟我說，他知道你擔心他，但是既然這件事已經把我們幾個人都扯進來了，他就不能坐視不管。而且，他也在等著斯舞的選擇。」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伸手撫上柒子瑾的後頸，聲音也跟著沉了幾分，說下去：「你哥對斯舞是認真的，但是這種認真也要注意身處的大是大非之中。他跟我說，如果斯舞真的有問題，他不會包庇，但還是會幫她，當然這是建立在斯舞不做違反亂紀的事的前提下。
但是，就目前以他對斯舞的了解，他覺得斯舞會有危險，所以先帶她離開，也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聽到這裡，柒子瑾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她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置信的問：「所以他們就這麼走了？」
顧燁宸點頭。
「呵。真是瘋了。」柒子瑾徹底從顧燁宸懷裡鑽了出來，氣惱的一巴掌排在了旁邊的車蓋上，「我是真的不懂你們在想些什麼，我根本不覺得斯舞可信。萬一她現在跑了，後面找不到人怎麼辦？」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
顧燁宸微微提挑眉，面上閃過一絲瞭然，往前走一步，拉住柒子瑾的手，語氣淡淡說：「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講，我們都希望斯舞現在跑掉。那麼順著她這根線，或許我們能更早的查清楚，藏在這背後的到底是什麼。」
話音才落，還不等柒子瑾再說什麼，就聽顧燁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募地就是一寒，然後就見他給柒子瑾做口型：「你哥。」
柒子瑾瞬間倒抽一口涼氣，趕忙閉嘴，就聽電話接起那邊傳來柒子默的聲音。
「燁宸，我和斯舞已經安全回來了。你們放心吧。」
顧燁宸看了柒子瑾一眼，然後隨口回道：「好的，知道了。你們早些休息。」
掛上電話，顧燁宸轉過頭來看柒子瑾，表情比方才舒展了些：「好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柒子瑾噘著嘴哼哧了一聲，有些不情願的答了一句：「只是暫時而已。」
顧燁宸微微彎了彎唇角，沒吭聲，隨後帶柒子瑾上車，去吃飯。
——
另一邊，柒子默放下手機，從陽台踱回客廳，看向正在廚房忙活的斯舞，臉色不自覺變了變。
仔細回想這兩天發生的一切，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心中漫延。
小瑾說的沒錯，斯舞的反應太過淡定了，可是在她的這種淡定中，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不安，似乎還有些隱藏的害怕。
他想起早上回到房間之後的情景，斯舞盤腿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沙發的靠墊，正看著沒有打開的電視發獃，就連他進門都沒有發現。
「斯舞？」他輕聲換了她一聲。
然後他就看到斯舞有些遲鈍的轉過頭來看他，她的臉是蒼白的，沒什麼表情，麻木的彷彿一個木偶，嘴唇也有些乾裂，一雙漂亮的眸子寫滿空洞，再也不似平時清亮。
她在看到他的時候愣了愣，嘴唇闔動了兩下，彷彿想要叫他的名字，可是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在此之前，柒子默從未見過斯舞這樣。
他被嚇了一跳，心頭也是一抖，趕忙過去看她。他在她身邊坐下，下意識去抓斯舞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心裡已經起了一層薄汗，整個手掌冰涼的好像在冷水裡浸過。
「你怎麼了？」柒子默擔心問道。
可是斯舞沒有回答，她只是愣愣的看著柒子默，過了半晌，才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然後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忽而笑了。然後就見她收回了手，低下頭深呼吸了幾口，才重又抬頭看向他，問：「你回來了？」
這句話倒是讓柒子默一愣，他不明白她這麼問是為什麼，但還是遲鈍的點了點頭，答：「嗯，我回來了。」
斯舞點了點頭，旋兒笑了，然後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把頭靠在了他肩膀上，似是喃喃一般，說：「回來就好啊，回來就好。」
彼時柒子默有些不解，可是終究沒問什麼，因為事到當時，他也不清楚斯舞這麼做是為什麼，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脆弱。
可也是因為她向他流露出脆弱，才使得他立刻做出帶她回來的決定。
然而一路上，斯舞都在沉默，一直到他們回家進門，她才顯得松下一口氣來。但此時的她已經不似早晨一般的木訥，而是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她也朝他笑，也跟他說話，從表面上看和平時並沒有兩樣，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越是顯露的正常，就越讓柒子默感覺不正常。
於是，現在，柒子默盯著正在廚房裡忙活的她，心底一陣陣的泛起不安——他知道她有事在瞞著他，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沒一會，斯舞端著幾盤菜從廚房出來，她像往常一樣招呼柒子默過去吃飯。
柒子默坐在桌邊，拿起筷子看她，就見她深色平常淡定的盛飯夾菜，再把碗遞給他。
柒子默伸手接過，然後隨口問了她一句：「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斯舞手下動作一頓，回頭看他，似有些不解：「嗯，什麼話？」
看著她清亮的眼底，柒子默頓了一下，然後搖頭，笑笑：「沒什麼。」
「哦。」斯舞應了一聲，然後繼續手下的動作。
這樣的情景很尋常，又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