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晴天霹靂一起來】
第四章
柒子瑾真的是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給柒子默打電話。
此時她正站在市公安局三樓的落地窗前，低著頭砸在玻璃上，左手拿著手機，右手食指在玻璃上一圈一圈的畫著。
原本她跟著洛青川回警局是來做筆錄的，但是當筆錄做完之後她就不願意走了。
彼時她站在審訊室的門口，看著身著警服的警員神色嚴肅的自她身邊匆匆而過，心底就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緩緩溢出。她不禁想，倘若六年前父親同意她報考警校，那麼現在她應該也是亦如這些年輕警官一樣，身著筆挺帥氣的制服，以最默默無聞的方式守護著這座城市的平安。
然而，往事不可追，這種假設僅僅只是在心底過一遍就會讓人覺得鬱悶。柒子瑾非常清楚，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如果二字，不管怎樣，以現在的她想再當警察已是無門，但是她所學的法醫化學專業總是和警察密不可分的。
雖然在學校的時候她也跟著教授參與過幾其案子，但到底都是在旁邊打下手，根本沒有像現在這麼直觀且近距離的靠近過謀殺現場，所以依著柒子瑾的脾氣，這麼好的實習機會怎麼可能被她隨隨便便浪費？
於是她跑去找了洛青川。
——
「青川歐巴，求你了啦，人家保證絕對不添亂。再說剛剛在酒店你也聽見我針對屍體的分析了，由此可見我的專業水平是沒有問題的，帶著我沒準還能幫你忙呢！」柒子瑾瞪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盯著洛青川，那模樣完全是一隻流浪狗看見肉骨頭的表情。
雖然洛青川和柒子瑾是高中校友且當年是不錯的朋友，但時隔多年未見，洛青川看著拽著他的胳膊左搖右晃賣萌討好的柒子瑾只覺背後一涼，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他是真的沒有辦法把眼前這個像孩子一樣耍賴皮，就差在地上打滾的姑娘跟記憶中那個手插在校服褲兜里一臉拽拽表情的假小子聯繫到一起。
洛青川表示很無奈，但最後還是挨不住她的軟磨硬泡，長長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是痛心疾首：「好吧，要不這樣。我去跟局長請示一下，但你必須跟在我身邊，完全服從我的命令，不許瞎搗蛋。」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像是哄兒子呢？不過現在柒子瑾才沒心思關心這種沒什麼營養的事，只要洛青川能答應帶著她就行。於是點頭如搗蒜，笑嘻嘻的跟在洛青川身後出了辦公室，一轉身跑到走廊里去跟自家哥哥柒子默彙報了。
——
電話接通，柒子瑾清晰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微的關門聲，柒子默的聲音也刻意壓的很低，看來會議還沒結束。
柒子瑾眼珠一轉，抽了一下鼻子，故意壓低了聲音，委委屈屈的說：「哥，你幫我把機票退了吧。我住的酒店發生了謀殺案，就在我對面的房間。作為目擊證人這段時間我需要配合調查，就先不回去了。」
「子瑾，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不想回去就直說，用不著找這麼蹩腳的理由。」柒子默一聲輕笑，語氣中滿是鄙夷，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早知道會這樣。柒子瑾無奈望天，單手扶額，嘆了口氣，語氣恢復正常：「哥，我是真沒騙你，我現在就在市公安局呢，剛做完筆錄，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過來看。」
說完立刻就把手機拿離自己耳邊。果不其然就聽到柒子默近似怒吼的聲音：「柒子瑾，你以為你是柯南啊，去哪哪死人，我現在就去公安局，要是讓我看不見你，回來小心你的皮！」
「哥，你這威脅我的話二十年都沒變過。」柒子瑾語氣幽幽，掛了電話。
把手機塞回口袋，呼出一口氣，準備去跟洛青川說一聲，結果剛一轉身就看到顧燁宸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此時已經是下午，陽光不似中午時的熱烈，暖洋洋的潑灑下來。顧燁宸迎光而站，金色的陽光打在他黑色的西裝上好像起了一層細密的毛邊。他眉頭微蹙著，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眸子中的光沉沉湛湛，看不清他在想什麼，高挺的鼻樑之下，薄唇微抿，嘴角勾著一絲耐人尋味的淺笑，莫名就生出幾分蠱惑的意味。
柒子瑾微微一愣，掃他一眼，結果卻是「切」了一聲，側身就從他身邊滑過去。
擦肩而過。
「昨天女扮男裝Cosplay，今天搖身一變成法醫，你們俄亥俄州的城裡人真會玩。」略顯低沉的嗓音，語氣中似有玩味。
柒子瑾腳步一滯，側頭瞪他，徒然反應過來。
這傢伙是斯坦福畢業的，剛剛在酒店的時候洛青川問她有沒有去過，她說加利福尼亞太偏僻......他居然聽見了？
他在挑釁......
柒子瑾沉了一張臉緩緩轉身，仰頭直視向他，眸光徒然變冷，「這跟你有關係么？沒有關係就請你離我遠點，你身上的混蛋氣息太濃，容易讓人窒息。」說完冷冷一笑，後退一步，雙手抱胸微微歪了頭。
顧燁宸完全沒有像柒子瑾想象的不悅，相反他神色淡淡的打量了一下她，彷彿沒有聽到她話里的諷刺一般，涼涼開口：「眉頭微皺，嘴角下抿，雙臂交疊，微抬下巴，你的微表情里滿是抗拒，還帶著一點點的憤怒和挑釁。由此可見你對我很是不滿，我想想......難道是因為昨天你我不怎麼美好的初見？」
柒子瑾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他是在觀察她的微表情，瞬間就有些生氣，才要張口說話卻聽到他又開口了：「很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觀察你，但是我覺得我依然有必要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不過，不能否認你的身手很好......」
這是什麼情況？柒子瑾有些莫名其妙，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憶昨天在女廁所發生的事情，猛然想起她現在身在警局，那麼丟人的事萬一傳了出去，豈不是毀她一世英名？連忙抬手止住他的話，「打住！」惡狠狠瞪他一眼，留下惱羞成怒的「神經病！」三個字，轉身拐進了一側的樓道。
顧燁宸站在原地，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隔門之後，卻是忍不住笑了。
這姑娘真有意思。
——
在樓道里呆了一會，柒子瑾順好了氣才重又出來，正好看到正在找她的洛青川。
「我在這。」柒子瑾朝洛青川招招手，迎了上去，還一邊警惕的朝身邊兩側的房間探了探頭。
「你幹嘛呢？」洛青川微微皺眉，拍一把她的肩膀：「你站好了說話。」
柒子瑾乖乖站直，眼睛還是忍不住往兩邊瞟，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想看見顧燁宸，完全躲他如瘟神。
「我跟局長談過了，他的意思很明確，警方原則上不允許也不贊成市民參與案件調查。但是鑒於你是本案的目擊證人，且你本身是法醫專業，在專業領域也也算有些研究，所以暫且決定你參與這個案子，但是只限於專業範圍。」洛青川一本正經儼然一副官方發言人的架勢，說完又拍了拍柒子瑾的肩膀，「當然，為了某些方面的考慮，所以你不能跟在我身邊進行調查，幸而顧博士願意帶著你，所以要不你就先跟著他？」
初見晴天又逢霹靂啊！
柒子瑾頓時愣在原地，嘴角的笑容也完全僵住。
洛青川倒是沒注意她的表情變化，依然拍著她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鄭重表情，嘖嘖嘴：「老柒，看不出來啊，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居然已經有好幾篇專業論文獲獎了，怪不得剛剛在案發現場你能說出那麼一大堆。」他頓一下，話鋒突然一轉，「對了，我現在先提醒你一句啊，顧博士是警方的顧問，你跟他身邊說話注意一點，對他客氣一點，像之前在酒店那樣的情況就不要再發生了。」說完他朝柒子瑾擠了擠眼睛，意思是：我說的什麼意思你懂得。
卧槽槽槽槽槽啊！！！
柒子瑾此時此刻只感覺自己心中有幾十萬頭草泥馬奔騰呼嘯而過，她緩緩抬頭盯住洛青川，表情糾結堪比便秘，努力擠出一個更加扭曲的笑容：「青川學長，告訴我，你是跟我開玩笑的。」
「沒有啊。」洛青川不明所以。
「噢。」柒子瑾低嘆一聲，轉身，下樓。
洛青川皺眉：「你幹嘛去？」
「我想靜靜，別問我靜靜是誰。」她頭也沒回，走下樓梯。
洛青川莫名其妙，剛想追他卻聽到身後同事叫他，便又朝柒子瑾望了一眼，才轉身回了辦公室。
——
車上，柒子瑾接過柒子默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才終於感覺到自己漫天飛舞的神思回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她就聽見柒子默陰森森的聲音傳來：
「柒子瑾，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解釋。」
「合理解釋？」柒子瑾無意識的重複一遍，幽幽掃了一眼柒子默，冷笑出聲：「一言以蔽之，自作孽不可活。」說完一頭砸在了車窗上。
雖說是人逢衰事精神爽，但是事到如今，真的是有點爽過了，欲哭無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