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偏方

68.偏方

馮嬤嬤在齊衡面前說不上話,在宮人內侍那裡還是有些威信的,誰知紫宸殿上下整治得水潑不進,她就算想混進去探消息,沒有宣召連宮門也邁不過去。

門外雪下得又快又急,不過半個時辰就積了兩三寸厚,這樣大的雪天,等閑都不願出門。紫宸殿後麵茶房裡,幾把銅壺架在爐子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厚重的棉簾一掀,一個穿著石青麝鼠毛比甲的年輕嬤嬤朝身後看了兩眼,快步閃身進來。

馮嬤嬤早就候在這裡了,見她進來特地起身相迎,那嬤嬤趕緊扶住她摁在凳子上,「馮姑姑,這可折煞我了!」

馮嬤嬤感慨地拍了拍她的手,「秀兒,這時節也就只有你還記得當年的情分。」

說著,拿出一隻鼓鼓囊囊的荷包塞進她手裡,「這是太醫令給皇後娘娘新制的玉脂膏,防皸護手是最好不過的。拿著,我知道你這差事最是辛苦。」

太后當年在時,秀嬤嬤還不過是紫宸殿燒茶水的小宮女,如今已經管著後面茶房了。這活看著不起眼,實則大有門道,陛下每日見了誰,心情好不好,從茶水上一眼就能看出來。秀嬤嬤早年做慣了粗活,手一到冬天就要皸裂生瘡,她們這些宮人又沒有太醫可看,胡亂對付過去就完了。

「多謝姑姑惦記我。」秀嬤嬤感激地收了荷包,親自給她沏了一杯熱茶,「不是什麼好茶水,姑姑湊合嘗嘗,暖暖身子。」

馮嬤嬤一聞香味就知道是御前漏下的好貨,呷進嘴裡齒頰留香,慢慢品了一口,放下杯子嘆道:「這會兒我哪有心思喝茶,你不知道,皇後娘娘傷心得和什麼似的。那位主子這會兒是能動氣的嗎?不顧及大人也得顧忌裡頭的孩子啊。」

秀嬤嬤便勸道:「姑姑受累,多勸和著些,等將來皇子生下來,總歸是大功一件,陛下就是有再大的氣也生不出來了。」

「哪有那麼容易?」馮嬤嬤苦笑,「就是要殺頭,也該叫人知道是為什麼死吧?這無緣無故失了聖心,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能順得過來這口氣!」

馮嬤嬤把著她手懇求道:「秀兒你說,到底是什麼人也敢給咱們娘娘上眼藥?」

打聽陛下的事是犯忌諱的,秀嬤嬤人在御前,再給她幾個膽子也不敢明說,馮嬤嬤只能問得模稜兩可。

秀嬤嬤能混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小心謹慎得很,上頭神仙打架管她什麼事,她才不想攪合進去。只是從前欠過馮嬤嬤人情,現在到了還債的時候。聞言擺了擺手,壓低聲音指了指角樓的方向,「這幾日鬧得雞飛狗跳,上頭到底在氣什麼誰也說不準,只看拾翠殿那位這會兒還關在小屋子裡呢!」

齊衡關了周有儀卻沒顧得上正式下詔廢妃,這會兒反倒讓人不好稱呼了。

秀嬤嬤說完這句,別的就半句不敢多說了。馮嬤嬤心裡有了些底,知道風頭還沒有過去,見問不出別的,喝完茶就告辭走了。秀嬤嬤親自送她到門口,馮嬤嬤將一個荷包塞進她袖子里,順手把人往暖洋洋的屋裡一推,「回去吧,皇後娘娘還惦記說,也就是當初住在紫宸殿的時候,喝你的印雪白茶味道最好。」

「娘娘真是謬讚了。」秀嬤嬤掂著袖子里沉甸甸的一包,不好意思地笑了。

***

馮嬤嬤頂風冒雪回來,顧青冪早就等在了門口。暗沉的大殿里,瘦削蒼白的臉蛋,挺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瞧著分外可憐。

見她這樣,馮嬤嬤無奈地搖搖頭,扶著她進殿內坐下,勸道:「娘娘還需珍重自身才是,您現在的頭等大事是帶好肚子里的那位。就算陛下生氣也不是什麼大事,陛下不高興什麼,咱們找出來改了就是了。到時陛下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會跟您過不去的!」

顧青冪慘淡地笑了笑。宮裡有無緣無故的得寵,卻沒有無緣無故的失寵。馮嬤嬤說的對,這事還得在她自己身上找原因。要說齊衡生周有儀的氣,那怎麼又氣到了自己頭上?顧青冪有種不好的直覺,齊昊說過要毀了她,可怎麼才算是毀了她?她有什麼把柄能讓他來利用?

顧青冪下意識地護住肚子,她兩世為人好不容易才盼來的這個孩子,這是她的寶貝,誰都不許傷害他!

顧青冪心煩意亂,悶得心口一陣翻湧,忍不住喊道:「快把秋心找來,把窗子都打開,本宮要透透氣!」

秋心很快就來了,搭脈瞧了瞧,眉頭緊鎖。胸悶心慌氣短,是心疾之兆,這對孕婦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娘娘好好躺著休息,不許再多想多思了,傷了心神可不是鬧著玩的!」秋心嚴令她躺著不許起來,看她眼底發青,知道夜裡也沒有睡好。不禁在心裡頭嘆氣,這都叫什麼事啊!好的時候好得跟什麼似的,轉臉就這樣狠心絕情!

「我再開一副安胎寧神的湯藥,娘娘吃了好好睡一陣吧,也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秋心安頓好顧青冪,退出屋子剛要提筆開方,馮嬤嬤拉住她,「你先別忙,我叫人去太醫署報一聲,等太醫令來看了再說。」

這是不相信她的本事嗎?皇后明顯更信任她好不好!秋心剛要跳腳,就被銀屏拉了一下,頓時回過味兒來。皇后病得太醫都驚動了,陛下還能不知道嗎?到時再賣個可憐撒個嬌,陛下少不得要安慰,嘿嘿嘿,這是讓兩人和好的好機會呢!忙把筆一扔道:「快去快去!就說娘娘胎動不安,來晚了叫他們當心自己的狗頭!」

去請太醫的小內侍撒開腿一溜煙跑出殿門,正撞上龐德安指揮著人將內殿的錯金絲香爐抬出來,方才皇后說胸悶聞著難受,叫他們把熏香都撤了。小內侍把香爐搬到廊下,揭開蓋子,裡面的香篆才燒了一半,那香可是好東西,還是特別配的,與孕婦無礙。小內侍將殘香和香灰剷出來,清香撲鼻,不由可惜地想這東西要是放到外面,還不知幾十兩金子一兩呢!

小內侍貪婪地吸了一鼻子,被龐德安拿胳膊肘狠撞了一記,「沒見識的東西!看你那猴兒樣!」

小內侍被撞得手一抖,香全灑到了地上,頓時磕頭求饒,「爺爺我錯了!」

龐德安怒瞪了他一眼,指著地上罵:「還不快把這些都收拾了!」

小內侍連滾帶爬地跑回去拿笤帚,龐德安見四下無人,腳尖在香堆里撥了撥,搓出幾粒沒燒乾凈的小石子一樣的東西,幾腳踢進外面的雪堆里。

大雪紛紛揚揚,很快就將那灰遮了個乾淨。

***

太醫令過來搭脈看了半晌,悄悄退出來說胎像果然有些不好。大約是因為母體神思鬱結的緣故,長此下去對胎兒肯定有妨礙。

銀屏一聽,恨不得直接給他跪下。馮嬤嬤扯住她,借著袖子的掩飾,塞給太醫令一個厚厚的荷包,「大人,皇後娘娘這胎出任何意外,咱們誰都擔待不起!解鈴還須繫鈴人,大人行個方便,好歹叫陛下來看看娘娘。」

太醫令知道這是讓他把病情往重了報。上頭主子們打架,皇嗣總是不礙的,真氣出個好歹來,先掉的是他的人頭!

「嬤嬤放心吧,我會如實報給紫宸殿的。」太醫令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提起袍角告辭,那荷包卻是怎麼也不肯收。

送走太醫,清寧殿一時靜得可怕。

秋心下去煎藥,馮嬤嬤把守著寢殿的門口不動如山。銀屏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只能等在殿門口不斷向紫宸殿的方向張望。

幾個陪嫁丫鬟里踏月穩重,伏波聰慧,銀屏少了歷練,頂多只能佔個心軟善良。本來跟在兩人後面打打下手是綽綽有餘的,可踏月伏波一躺下,她不得不把擔子挑起來。誰知差事剛到她頭上就出了事,陛下和娘娘鬧彆扭不說,現在連皇嗣也出了事。一個好的侍女這時候就該穿針引線為主子排憂解難,再不濟也該好好安慰開解娘娘,偏偏她笨,對著這亂局無計可施。

銀屏急得嘴角都起了泡,又沮喪又懊惱。好端端的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銀屏回望了一眼清寧殿,和殿外的冰天雪地比起來,整個大殿光線晦暗,好像罩了一團烏雲,當差的人一個個都小心地夾起尾巴,縮著脖子沒精打采。這樣的情景從娘娘進宮以來還從沒有過,想當初,這一殿的人誰不是喜氣洋洋,走出去腰杆子都要比別人挺三分?

娘娘這還沒失寵呢!

銀屏心裡有氣,指著門外站班的小內侍罵道:「一個個哭喪著臉給誰看!都給我高興起來,免得娘娘起來見了你們晦氣!」

龐德安叉著袖子踅過來,笑眯眯道:「銀屏姑娘,好大的火氣!你是精貴人,不必和這些小猴兒崽子一般見識。有做的不好的,直接叉出去打板子就是了。」

照理內侍都歸他管,銀屏就算是宮女的頭兒也不好管到他的地盤上來。

銀屏訕訕地朝他虛行一禮,「龐公公。」

龐德安託了她一把,關切地問:「我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可是在為皇後娘娘的病憂心?」

太醫令說的話他們幾個都知道,銀屏也就點了點頭,「嗯,也不知陛下什麼時候才會來。」

龐德安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安慰她:「這時辰,肯定還在和大臣們議事呢。你放心吧,左右晚膳前肯定就來了。」

「還要等那麼久啊……」銀屏失落地撇撇嘴,娘娘這病,也就只有陛下來了才會解吧!

龐德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神色,末了笑呵呵地道:「其實我倒是聽說過一個能寧神安胎的偏方,不施針不吃藥,方便的很,姑娘要不要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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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請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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