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損友

2.損友

和時常在公眾活動里露臉的正道人物不同,魔道的首腦們都喜歡玩神秘。

比如池月,職位鬼門宗主,出身無人知曉。年齡猜不到,性別看著辦,愛好宅到死,吃飯沒節操。

他常年活動範圍僅限於碧落谷鬼門宗領地。準確的說就是黃泉殿里,從卧室到飯廳再到密室總共三個巴掌大的地方。

有點志向的蝸牛都比他有追求。

懶癌晚期固然不幸,腦殼有疾才是沒救。池月當初打著甩手掌柜的算盤上位,卻憾然發覺門下跑堂的小二委實不夠。

於是池宗主「大發慈悲」的收養了一群孤兒,偶爾拋點兒食,扔幾本秘籍。這群孩子也是命硬,不僅沒被玩死,還和小狼犢子一樣長得茁壯。

看到弟子們成人的成人,成狼的成狼,池老魔也就放心了。他迫不及待的將一幹事務拋了出去,交由其中最出色的四**尊照管。

鬼門之中戒度森嚴,等級分明,宗主之下便是法尊。

許是池月覺得碧落谷屬木,五行當中,水潤木生,所以給弟子賜名一個比一個水。四**尊更是以江河湖海為名:首尊江莫愁、高尊河不醉、中尊湖澈丹、末尊海上飛......

除了江莫愁,另外三隻外出任務從不報全名。==

首尊是鬼門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再加上那一人又是個不管事的,從實權意義上講,江莫愁是魔道頭號人物。

從江湖威望上說,她十八歲時連斬九大門派高手,霸佔武林懸賞榜首五載有餘。

從殺人數量上看,她手下的亡魂多到投胎都得搖號。

就是這樣一名經驗豐富操作一流的女魔頭,竟然栽在了正陽宮燕不離手中。一個靠關係混到首席的弟子,出道不過兩年的毛頭小子。

是以九龍窟傳來消息時,鬼門眾弟子連帶看門的狗都不信。

但不信歸不信,該稟報也得稟報。一想到要面對那位只在飯點露面的宗主大人,湖澈丹深深的蛋疼了。

碧落谷,黃泉殿。

秋風攜著桂香,撥碎一池月光。

穿著玄色輕袍的人正坐在飯桌前,一口一口吃著碟子里金黃的桂芝卷。

每年中秋前夕,後山的月桂樹便會開出漫山遍野的金色海洋。江莫愁喜歡連夜把花採下,陰乾后裝在黑陶罐里,再用桂花蜜封起來,等到中秋佳節那天便能做出香甜可口的佳肴。

碧落谷的廚子還記得,這位女魔頭第一次做桂芝卷時,那雙殺人如麻的手在案板上支左詘右,顯得格外笨拙。

卻乾淨如玉,沾滿桂香。

銀筷在青瓷碟的邊緣輕輕頓了頓,池月問道:「還有嗎?」

河不醉到塞外收拾那群不交保護費的沙匪去了,中尊湖澈丹和末尊海上飛本來一直悶頭站在殿外,突然聽到宗主出聲還嚇了一跳,連忙應道:「有有有,廚房那裡還蒸著,馬上出籠!」

「她做的,還有嗎?」池月吃的是四天前剩下的桂芝卷,江莫愁過完中秋便出谷去九龍窟赴燕不離的戰約了。

中尊小心翼翼的說道:「宗主節哀,江首尊她......已經不在了。」

池月笑了,長眉舒展如裁柳:「你又在扯淡。」

湖澈丹立刻九十度垂下頭。

海上飛本來伸著脖子想說一句,被他狠扯袖子拽住了。

世人皆知,鬼門宗主向來不理事。一旦理了,就是翻天覆地的事。

夜色漸濃,燭影搖曳。

黃泉殿里再一次陷入長久的死寂。

就在兩位法尊心驚膽戰、汗濕重衣的時候,座上的玉面閻羅終於開了金口,語氣冰冷:

「桂芝卷怎麼還沒好?」

湖澈丹、海上飛:「......」

又是兩碟子美食下了肚,結果把這貨吃齁著了,趕緊灌了一壺桂花釀,總算混了個酒足飯飽。

池月放下酒杯,打了個嗝,站起來晃悠悠邁出了黃泉殿。

咣當,兩隻法尊的下巴齊刷刷落地。

要知道這死宅男已經快二十年沒走出過他的神之領域了!

「糟糕,宗主受刺激過重,明顯是瘋了。」海上飛戳了戳湖澈丹。

湖澈丹沒空答茬,他雙手捂襠,踩著小碎步跟在池月屁股後面喊著:「宗主您慢點!小心腳下,前面是荷塘......誒呀那邊是懸崖!」

「中尊聽令!」池月站在崖邊,秋風颯颯,玄袍獵獵,整個人幾乎要融化在漆黑的夜裡。「點齊五百人馬,明日隨本宗下山去北蜀,冰心閣的債也該收了。」

但願那老東西還沒死......

「屬下遵令。」

「順路......」池月淡淡合上眼,「把正陽宮端了罷。」

「是!」

******

「媳婦,俺今天買了肉餅,還偷了一個雞子!好好給你補補身體!」

燕不離被老乞丐的聒噪吵醒,已經懶得和他糾正稱呼了。

反正現在既廢也瞎,有個人樂意伺候他吃喝就忍了吧。男子漢大丈夫,為了肉餅要能屈能伸。

「打聽到了嗎?聽春雨的阿蘿姑娘?」

「唉,人家沒讓俺們進門,條子遞進去了,你那位阿蘿妹妹一準兒能瞧見!」

燕不離道了聲謝。

他現在不敢隨意和以前的朋友聯繫,畢竟都是正派弟子,哪個瞅見他頂著江莫愁的臉肯定都是刀劍招呼,還不如找找不通武功的紅顏知己,起碼小命得保。

「唉,客氣啥!都是自家人......」老乞丐遞過來一張肉餅。

某人很憂鬱:「大爺啊,雖然說這個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可我那個、那個情況特殊,真不能嫁給你。」

「咋個特殊了?你是不是嫌老頭子窮?」老乞丐昂起頭來。

「那不能!」

「嫌我老?」

「也不是......」

「我丑?」

「沒事我瞎......」

老乞丐不樂意了:「那你說咱倆有啥不合適的?」

性別不合適......燕不離心裡碎碎念。

「大爺啊......我是江湖中人,仇家遍天下。現在眼睛瞎了,武功又沒了。這不是不想拖累您嘛!」

「這個不怕!俺們丐幫就講究個義薄雲天,從來不怕事兒,誰來俺就用打狗棒給他攆出去!」老乞丐胸脯拍得啪啪響。

燕不離愣了,沒想到這老頭兒還會武功。

「您會打狗棒法?敢問高姓大名啊?」

「洪雞公!」

「......」

老乞丐眉飛色舞,唾沫橫飛:「俺這打狗棒法是自學成才,也算是被野狗逼出來的。你知道不?這打狗是門學問,公狗打腿,母狗打腰,瘋狗遇上趕緊跑......」

燕不離默默啃著肉餅,再也不想說話了。

「敢問......燕江姑娘在嗎?」有個纖細的聲音從廟門外傳進來。

燕不離眼睛看不見,耳朵卻格外靈:「阿蘿,是你嗎?」

老乞丐把門打開,那個穿著蔥色小襖雪青裙子的姑娘頓時怯怯後退了半步。她白嫩的瓜子臉上染著羞怯的粉霞,圓圓的杏眼四處轉了轉,目光最終落在佛堂里那個拿著肉餅的女人身上。

這......便是燕公子的妹妹?落魄至此,憔悴如廝,卻依然無法遮掩她原本的美麗。

「我就是阿蘿,你是燕江妹妹吧......」

燕不離剛要點頭,便聽到幾個粗獷的嗓門在外面響了起來。

「誒喲,真是燕江妹子嗎?我們是令兄的好友,和阿蘿姑娘一道來的,有幸拜會,唐突見諒!」

來者正是燕不離的狐朋狗友:白沙堡少主殷梅雪,松山派弟子林正玄,還有百通樓主花無信。都是常年遊走在江湖與青樓的風流俠客,和燕不離並稱江湖四狼。

聽出是這幾個禍害,燕不離第一反應就是用肉餅捂臉。

幾個人進門來看到那張餅臉有些錯愕。

阿蘿以為是女兒家見了男人害羞,便上前道:「燕江妹子,別害怕。他們是你哥哥的朋友,都是聽說你在忠洲城裡才趕過來的,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是啊,燕江妹子.....雖然不離沒跟我們提過你,但既然你是他的妹妹,兄弟們肯定不會不管!」說話的是個青衣劍客,正是松山派林正玄。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尋常人定會以為此人仁賢正直,俠肝義膽。

「不錯,燕哥遭此大劫,我們都痛惜不已,別的保證不了,但我殷梅雪保證,燕江妹子以後就是我的妹子!誰敢欺負你老子削斷他三條腿!」白衣帥哥說著眯起鳳眼看了看旁邊的老乞丐,洪雞公頓時打了個哆嗦。

花無信優雅的收起紙扇,露出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燕姑娘莫怕,江湖人最重義氣。我這兩兄弟性子急,若是言語間衝撞了姑娘,小生在此賠個不是,還望姑娘莫怪。」

這個逼裝得燕不離給滿分。

「洪大爺,阿蘿姑娘,能否麻煩你們二位先迴避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三位大哥商量。」

老乞丐開始萬般不樂意,阿蘿幾個媚眼拋過去就乖乖跟著走了。

燕不離鬆了口氣,總算是清場完畢。

「三位大哥,我露出臉的時候麻煩你們不要衝動好嗎?」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這姑娘是有多美啊?這麼自信我們會「衝動」?同時裝模作樣的清咳道:「嘿嘿,姑娘放心,我們都是那個......正經人......」

「對,正人君子!」

「君子!」

燕不離沒蛋都疼了,抬手揭掉了臉上的肉餅。

「卧槽,江莫愁?!」三把劍同時出鞘。

「我是燕不離.....」

三把劍同時落地。

燕不離費盡口舌,在一通漫長的解釋后......三人異口同聲:「不信。」

這事也太他娘的邪乎了,肯定是江莫愁用了逆轉乾坤沒有死,卻因此武功俱廢,怕被正道人士報復才編的謊言。

「我真是燕不離,對天發誓沒騙你們!」

花無信樂了:「你要真是燕不離就不會說這話,他天天給女人發誓,遭雷劈能劈上半拉月。」

「不信是吧?好,我證明給你們看!」美人怒氣騰騰的坐直身。

「林正玄,你去年上未央館非要泡人家花魁,結果銀子沒帶夠,還把劍抵在那兒了。老子後來借了你三十兩銀子,你到現在還沒還呢!」

林正玄:「......」

「花無信,你第一次是和魚鼓樓的冬晴姑娘,折騰了半宿也沒成功,最後讓人家姑娘給你踹出來了有沒有?」

花無信一臉血。

「殷梅雪!咱倆在竹溪泡溫泉的時候我看見了,你屁股上有道圈兒,你說那是小時候貪玩坐在.....」

殷梅雪趕緊撲過來捂他的嘴:「燕哥別說了!我信,我信還不行嗎!」

於是,燕不離死訊傳開的第五天,江湖四狼終於團聚一堂,含淚相認了......

「不離,那你現在變成這樣了,以後什麼打算?」花無信問道。

「唉,先找人把眼睛治好,再慢慢恢復功力吧,你們呢?」

三個流氓相視一笑:「你不記得以前說過的話了嗎?若變女人,先讓兄弟們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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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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