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是一片純白，一時間只覺得腦袋在隱隱作痛。
「小夥子，你醒啦？」身邊忽然傳來聲音，方洺皺著眉眯著眼睛轉頭看去，旁邊的病床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方洺下意識點了點頭，得到回應的婦女見方洺一副乖巧的模樣，不知為何突然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方洺聽著只覺得頭又疼了幾分，緊接著就聽見對方問道：「小夥子你幾歲啊？」
「十八。」
那婦女微微一愣，忽然『哎喲』了一聲，「小夥子十八歲啦，那還在念高中吧？你這是怎麼了，住院了也不見你父母來看望你。」這婦女是在方洺進院之後才來的，而方父在方洺暈過去後送到醫院就離開了，自然沒見到，一聽方洺才十八，便忍不住開始疑惑起來。
方洺微微一愣，抿了抿唇，沒說話。
婦女見狀以為方洺沒聽清楚，準備再重複一遍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走進來的是方父，他手上還提著一袋東西。方洺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對方恰巧也看了過來。
方父愣了下，便移開視線，關上門后抬步朝方洺身邊走來，將手中的袋子放在旁邊的桌上。床位旁邊放置著一張凳子，然而方父並未坐下，他站定在方洺的旁邊，定定的看著他。方洺見狀只得捂著腦袋坐起身來。
「身體怎麼樣？」
有些意外方父會關心他身體，方洺點了點頭，「還好。」雖說他被撞到了，但實際上除了有些頭痛，手臂有些擦傷以及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麼后並沒有什麼問題。至於醒來后正如同旁邊那個婦女所言的那樣沒有一個人在，方洺也沒感覺意外。
不如說有人在他才奇怪。
「我和你慧姨商量過了，那個房子分給了楊書柔，她會給我們一筆錢，到時候我會重新買房子。」方父神色不變的開口，「如果能考上大學，學費將交由你……媽來負責。要是沒考上，你也已經成年了，就獨立吧。」
言外之意就是，從此他與方洺再無瓜葛。
方洺低著頭垂目靜靜的聽著，沒說話，方父來並非與方洺商量，只是來告知他罷了，現在已經說完了，便沒有停留的必要，「你慧姨也受了點傷，醫藥費已經付過了，你慢慢休息。」說罷轉身便要走。
就在方父手碰到門把的那一刻，身後的方洺忽然開了口，「爸，我們做個親子鑒定吧。」聞言方父的手一頓，方洺則是繼續道：「你說的事我明白了，結果無論怎麼樣我都會搬出去。」
說著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方父的背影，片刻過後，方父的手垂了下來，轉過身。
方洺提出做親子鑒定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執念，無論是上輩子致死，方洺都一直認為自己是方父的兒子，哪怕關係再冷淡，畢竟也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在方洺心中，方父始終有著無法替代的位置。
他知道無論結局如何，他和方父都不可能再以父子相稱，可哪怕如此，他依舊有著那麼一點兒祈願，希望給那十多年的時光留下印證，讓他在與方父徹底斷絕關係之後，還能留下些許東西。
比如血緣。
手指劃破傳來了細微的疼痛，方洺面無表情的擠出幾滴血珠滴落在棉紗布上，交給護士的同時旁邊的方父也已經結束。
鑒定結果出來需要一段時間，所以護士讓方洺先填寫接受結果的地址以及聯繫電話。拿著筆，方洺在地址那欄停頓了下，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寫哪兒的地址才好，畢竟鑒定結果出來時，他估計也已經走了，並且目前他也沒有手機。
方父看了一眼方洺，最後直接從他手中拿過單和筆，寫下了自己的信息。
護士收走單後方洺看了一眼方父，而對方也只是瞥了他下，轉身，「結果出來我會告訴你。」話落便離開。
提出做親子鑒定的是方洺，想知道結果的也只是方洺，至於方父，他並不清楚對方怎麼想不想知道，反觀現在，若是結果出來，方父又會如何。
方洺嘆了口氣，隨即甩了甩頭，轉身離開。
黎慧被那摩托給帶到摔了一跤，巧不巧的偏偏給崴了腳，也被送進了醫院。方父回來的時候黎習正坐在位置旁邊給他媽削蘋果。
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黎慧，黎習放下刀起身看向進來的方父，「爸，你回來了。」方父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走到黎慧的旁邊。
「說清楚了？」咬了一口蘋果，脆甜的果肉立刻溢出汁水，黎慧轉頭看了一眼方父，見他面無表情也不說話的模樣，不自由主的就漫出一股氣來，「誒我說老方啊，別是今兒見了那個楊書柔你又念起當年來了，你忘了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嗎！」
說著說著，蘋果也不吃了，黎慧眉頭糾在一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腿，「我這受傷一定是那女人的陰謀，她肯定是早看見那摩托衝過來了，不然為什麼我巧不巧在那會兒被她推了下的！」一想到楊書柔，黎慧就恨不得撕了她。
若不是她，這麼多年來她又怎麼會……
「好了，別想太多，這兩天就去看看房子準備搬家吧。」默不作聲的方父終於開了口，黎慧這才停下了抱怨，抬頭看向方父，問他：「她什麼時候匯錢過來？」
「說是這兩天。」
「答應匯多少？」
方父這才報了一個大概的數字，聞言黎慧微微一愣，她轉了轉眼珠子似乎想到了什麼，接著又咬著唇嘟囔道：「這女人居然這麼有錢，肯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聲音並不大，另一邊的黎習卻聽了個清楚，他微微眯了眯眸子，眸光微閃。
「那方洺什麼時候搬出去。」黎慧頓了頓，繼續道，「上樑不正下樑歪，讓他快點搬出去，我可不想到時候回去了再見到他，要是把小習帶壞了就不好了。」
「媽，你讓哥現在搬出去，他搬去哪兒住？」黎習微微皺眉，然而黎慧毫不在意的掃了一眼黎習，語氣輕蔑道：「他不是有個小情人么，不都還住人家家了一晚上么，住他那兒去不就得了。」
黎習臉色頓時一變，又想開口，結果黎慧轉過頭來搶先說：「你也別理那小子，你說說，兩個大男人居然是那種關係，想想我就……我就覺得噁心！」
話音一落，氣氛頓時沉重了些許。
方父從口袋裡摸出了煙，剛想點上便想起這兒是醫院，只得咬了咬煙嘴來解解癮，然後略煩躁的將煙重新放回煙盒裡。
誰也沒注意到黎習略顯僵硬的表情，以及逐漸變涼的眼神。
因為除了頭還有些疼外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雖然呆在病房也只是浪費時間，不過由於外頭也已經是夜幕，他暫時也沒地方呆，最後決定乾脆在醫院先留一晚上明天再離開。至於原本今天要去咖啡廳應聘的事情也只能暫時擱置下來。
回到病房後方洺覺得肚子有些餓，房內突然多出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直到一個聲音響起，方洺轉頭看去才知道這個人是那位同病房的婦女。
那婦女剛剛目睹了方洺和方父的談話，所以正滿心疑惑無人解答呢，在方洺不在的期間她幾乎將畢生所看到的各種狗血片段集合在了一起自己腦補了一番，又對剛剛過來給她送飯的丈夫滔滔不絕。
方洺的歸來總算是讓那婦女停下了嘴。
「小夥子，就你一人啊？你爸呢？」見方洺只有獨自一人，那婦女好奇心頓時又上來。
聞言方洺微微一愣，他點了點頭，沒說話，將方父剛剛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拿過來打開，裡面裝的是一些吃的東西。方洺微微眯了眯眼睛，伸手拿出了一個麵包和一瓶牛奶。
那婦女那個好奇啊，可方洺又沒有要說的模樣，兩人也不熟，總不可能直接就問出來，於是只得模模糊糊的扯一些話題。逐漸的，方洺也會有那麼一兩句回應，畢竟別人同人說話，總不可能真的一聲不吭。
得到回應的婦女就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說的更加來勁了。
從滔滔不絕中方洺得知了對方姓吳，她直接讓方洺叫她吳阿姨，而吳阿姨也毫不生分的對方洺的稱呼從小夥子變成小方。
這吳阿姨是在一個居民區的地方給房東看房子的，那個嘴能說會道的讓方洺有些不知所措，比起方洺見過的小區大媽可要厲害的多了。
不過方洺可不打算對一個最多只有一面之緣的人道出自己的情況，只是對方問道的時候略微含糊的表示了自己父母離婚之類的事情，至於其他的部分，那完全是憑藉著吳阿姨那尤其大的腦洞。
結果不知道怎麼的，那吳阿姨說著說著，忽然變成罵起他的丈夫。
「天天就知道炒股炒股，你有那個運氣嗎你！你要真哪天給我炒出錢來，那我就跑去買彩票中個幾百萬回來！」
聽著吳阿姨的話，方洺一愣，猛地想起一些事來，緊接著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