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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是個好時期,但問題是好時期也必須得有識趣的人襯托。
顯然,這個聖誕節,桑托斯和弗雷羅誰都沒打算做那個識趣的人。
「伊瓜因先生想要在冬窗離開?還說穆里尼奧先生不肯用他?」桑托斯一早上就給顧北打了電話,電話接通之後連最起碼的普世版社交禮儀——寒暄都沒遵守,就直入正題,「是因為之前他弟弟那件事嗎?」
顧北從衛生間走出來,無聲的打了個哈欠,「我並沒聽到這樣的傳聞,安東,謠言止於智者。聖誕節都到了,你能不能讓我清靜兩天?」
桑德斯為顧北這種敷衍塞責感到悲哀,「安,這件事很嚴重,外界很有可能把這件事變成,'穆里尼奧排除異己'、'只用門德斯屬下的球員'。你如果注意的話,我必須得說,皇馬就是皇馬,它屬於它的球迷而不屬於任何一個教練或者經紀人。」
克里斯蒂亞諾對於早上七點被吵醒不是十分滿意,嘀嘀咕咕地打了個滾起身,赤著腳去洗漱了,「第二通電話!」
顧北確信他的口型是這樣的。
然而不是第二個,而是第好幾個。
「我知道,」顧北打開了通往陽台的落地玻璃門,在將升的太陽光中伸了個懶腰,「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沒聽到任何關於'允許伊瓜因先生離開皇馬'的消息。」
不允許,不意味著球員不想。
桑德斯在馬德里混了這麼多年的足球圈,當然明白其中的微妙差異。
「現在皇馬還落後巴薩,在……」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出現球隊內部不合的情況,那就無異於自尋死路、自找四大皆空。
顧北不聽都能知道桑德斯先生要說什麼,畢竟,類似的話弗雷羅先生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說過一遍了。
「穆里尼奧是不是瘋了?皇馬現在還一個冠軍都不敢說手拿把攥,他就敢在這種時候搞出內訌來?……不,安,我已經非常給你面子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以為我為什麼還有這種閑情雅緻跟你打電話?我早就去俱樂部門口打出橫幅要求他下課了!」
顧北想想弗雷羅就覺得頭疼,「安東,你聽我說,我知道這種消息對你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很多人都希望藉此打擊我們的士氣,攻擊我們使我們不再團結。而越是這樣,我們越不能上當——如果你今天一定要一個答案,那我只能說,更衣室沒有什麼問題是不可控的。」
桑德斯很久都沒說話,久到顧北甚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懷疑是山林中人跡罕至,信號不好。
「可控是因為合同還沒到期,俱樂部可以拒絕轉會申請?安,穆里尼奧先生還是對伊瓜因心存不滿吧?現在又有了年輕可期的內馬爾,他似乎連一個不得不用伊瓜因的理由都沒了,是嗎?」桑德斯問。
當然沒有。
哪個教練在自己更衣室里放著一個克里斯蒂亞諾和一個內馬爾的時候,會考慮把他們換下去?
除非他們腿斷了……
「穆里尼奧先生沒有任何'不得不用'一個人的理由。他是一個足夠優秀的教練,他用人自有獨到之處。」顧北顧左右而言他。
「那為什麼不賣了他?」桑德斯聽上去有點疑惑,也並沒理會顧北的外交辭令,「他聽上去已經不是一個穩定的環節了。」
顧北聽見他這句話,伸個懶腰差點就把腰扭了。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說,你是不是跟弗雷羅商量好了?怎麼問話的套路都一樣?
「既然沒用了,即然沒用了還心存不滿,那還留著幹嘛?放到轉會市場上賺一筆不好嗎?乾脆,讓穆里尼奧把他放到轉會市場上吧,還剩得隊內有不和諧因素。」弗雷羅的話更不客氣,但和桑德斯的意思別無二致。
但當顧北把這句話轉達給穆里尼奧的時候,穆里尼奧只是一聲冷笑,「不懂球的人都這麼想——內還年輕,狀態是否穩定還不好說,而且他即使狀態穩定,也不能過度使用,否則可能就廢了。所以哪怕僅僅是為了他,也必須有個年長一些、程度極好的前鋒和他輪替。還有,這也是出於我自己的角度考慮,不然到時候萬一內受傷了,球隊成績不好,鍋不還是我的?」
「他們現在嫌我浪費,到時候就該說我胡賣了。」穆里尼奧呵呵一笑,「我還不了解他們媒體人那點兒德性?」
穆里尼奧有起床氣,能跟顧北發脾氣罵街——也可能並算不上罵街——但不意味著顧北也能跟記者這麼說話,除非她今天就打算退休回家抱孩子。
說到抱孩子……顧北稍微沉思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
然而沉思無果,一段給自己的尷尬地微笑之後,顧北只能先著手眼前的問題,她稍微潤色一下穆里尼奧這番話,「內馬爾先生還年輕,他需要時間學習,而伊瓜因先生無論從職業態度,還是專業能力來說,都完全可以成為他的好榜樣。」
弗雷羅在顧北給他回電話說到這番話的時候報以一聲冷笑,而桑德斯沒有雖然這麼招人討厭,但也做出了非常類似的回應。
桑德斯似乎把自己的早餐飲料吐出來了。
「噁心!」弗雷羅的這句話大概也是桑德斯此時的心聲。
顧北捂住了自己的臉,也覺得難堪起來,「這件事沒必要過度解讀,等聖誕節回去之後我們贏兩場球,就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桑德斯也許本來還打算再說點什麼,但當顧北回頭看見克里斯蒂亞諾揉著頭髮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趕緊潦草的結束了這通電話,「穆里尼奧先生不會做出不得體的事,好啦安東,聖誕快樂。」
桑德斯是個遠比弗雷羅溫柔的人,所以即使他仍舊心存疑慮,也還是為自己大早上起來的騷擾道歉,「抱歉這麼早就叫醒你,也祝你聖誕快樂。」
「誰啊……這麼早……」克里斯蒂亞諾湊過來抱怨,「話說我還有件事要問你……但我為什麼突然想不起來了?」
顧北剛要回答他第一個問題——伊瓜因的事招來了記者對穆里尼奧的質疑。但這句精簡又精簡的話甚至都沒來得及吐出第一個音節,她就又接到了穆里尼奧本人的電話。
這次,穆里尼奧聽起來已經醒了,「聖誕快樂,親愛的。真抱歉剛才跟你發脾氣了。」
不但醒了,還興緻|勃勃、情緒飽滿。
顧北預感到要發生什麼大事,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甚至沒注意克里斯蒂亞諾什麼時候悄悄繞到了她背後,把臉貼在她背上磨蹭。
「我打算下場比賽讓伊卡爾輪休替補。」穆里尼奧高興地宣布,「他太累了,總是全勤,這讓我實在於心不忍。我剛才也跟伊卡爾商量過了,他說讓我問問你,只要你同意就好——你什麼時候已經混到可以幫他決定出場時間了?」
克里斯蒂亞諾聽見這句話,身上一僵,冷哼了一聲還順嘴在顧北肩上咬了一口。
「嘶。」顧北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冷氣。
穆里尼奧正在興頭上,壓根沒注意這一聲氣音,只顧著催促她,「你快點說,說完了我就告訴伊卡爾了。」
「我猜伊卡爾的意思不是讓我決定,而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主教練先生,所以乾脆就把鍋推給安好了'……」顧北反手去撫摸克里斯蒂亞諾的臉頰,希望他別再胡鬧,但顯然這件事並沒什麼效果,「恕我直言,毫無意義的假新聞。」
克里斯蒂亞諾反而用嘴唇去抿她的手指。
顧北要收手,身子也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想要掙脫出來。但克里斯蒂亞諾畢竟是力氣更大、也更專註於'一件事'的人,他當然不可能讓顧北成功。
「這可是聖誕節……有什麼工作比節日還重要?」克里斯蒂亞諾在她不聽電話的那邊耳邊小聲抱怨,「哦對了,你把禮物放在了衛生間,我看見了,不過珠寶腕錶不夠浪漫。」
「要是你身上戴著珠寶,就像能參加晚宴一樣……」
顧北不想知道他要說什麼,只想求求他安靜一分鐘。
但另一邊穆里尼奧還在喋喋不休,「不管怎麼說吧,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但伊瓜因這件事提醒了我,既然全世界都堅信皇馬內部有矛盾,不妨再給他們放個煙霧|彈——我不可能真的讓伊卡爾不上場,就僅僅是煙霧|彈而已。」
「毫無意義。」顧北耐心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觀點,「毫無意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教練先生,我可不想被馬德里憤怒的媒體謀殺。說真的,您這個主意,估計就算是小克里斯都不會同意……」
穆里尼奧剛要憤怒地駁斥顧北的侮辱性言辭,就突然聽到電話那邊有人大聲喊了一句,「天啊!我想起來我要問你什麼了!」
「安,我們把克里斯安排在哪間屋子裡睡了?」
片刻的沉寂之後。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早就告訴過你,要換個小點的房子!」穆里尼奧聽見顧北如此譴責克里斯蒂亞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