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輪椅上的侯府公子

4.輪椅上的侯府公子

羅鳴聽到了白芨的說法,當即就有些尷尬,撓了撓腦袋,「我這不是與你家少爺一見如故嗎?!」說完了之後,似是自己也被這個理由說服,嘿嘿一笑,「再說了,時間已經過了兩三年,算算那個神醫之女也要過來求親了,這事啊,漳陽城裡的人早就會知道,我現在說起這事也不算什麼。」

李薇竹的臉色更是一白,鴉翅一般的長睫顫抖,她也是正好到了年歲,與寨中人近期又生了矛盾,才入了漳陽城,一想到背地裡自己和祖父被人說的不堪,就心中難受,若不是還記得自己現在身上還穿著的是男子的衣衫,當即就要灑淚了出來。此時雖然沒有落淚,一雙黑如點墨的眸子也是帶著濕漉漉的潤意。

羅鳴正好看到了李薇竹的神情,心中一動,忍不住想到,這李薇竹的容貌生得真真是好,旁人皺眉只讓人覺得面目可憎,這位竟是讓人心生憐惜之意,連忙說道,「你是不是累了?這台階又高又抖,爬起來還當真是累得很。」

「少爺,前面就有樹蔭,要不要休息一下。」白芨扶住了李薇竹,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說。

「我沒事。」李薇竹緩緩搖頭,聲音也有些沙啞,「當真只有你們家的人才知道?」

羅鳴小聲說道,「剛剛不是說了嗎?真的是只有我爹知道,我們兩家都是做生意的,可以說是對手,算是敵人?有句老話不是說,往往敵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嗎?就是這個道理了,不過,我們就是生意上有些重合,也說不上是敵人。」

李薇竹稍稍寬了心,「客居在趙家的那位表妹,可是趙家大公子的心上人?」若當真是一對有情人,她退出成全了兩人即是,只是被人這般揣測,甚至以為祖父用神醫之名脅迫趙家,她心中著實難過。

「這我可不知。」羅鳴雖然和李薇竹說了這些雜事,卻也知道女兒家的閨譽是最重要的,更何況,那周家表妹當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周姑娘生得美,學問也好,又是趙韶辰的表妹,在外人眼中可以說是天生一對。心上人什麼的,我就不知曉了,畢竟我與趙韶辰說不到一塊兒去。」

「我知道了。」李薇竹微微頷首。

羅鳴也不曉得李薇竹知道了什麼,用鼻尖哼了一聲,又伸出了手找童子討要冰水喝,「別喝了。」李薇竹雖然心中難受,卻對著羅鳴搖搖頭,「你出汗出得更多了。」這樣猛喝冰水,當真會不好的。

「就是因為熱才要多喝水。」羅鳴不以為意。

李薇竹雖然穿著是男裝,內里是女子,不好同羅鳴的童子去搶水,只能夠任由羅鳴咕嚕嚕又是喝了剩下的水。

一邊說這話,一邊也就過了小篆寫成的「立正書院」的山門,過了山門,兩旁的樹更是蔽天蓋日般的鬱郁蒼蒼,原本被暴晒的有些不舒服的小胖子羅鳴,生龍活虎了起來,和李薇竹說起了漳陽城裡最為有名的三個學子,今個兒書院里四處掛著的就是學院里學生的書畫,畫得最好的,會放在正廳處,聽說晚些時候還會有辯學,效仿春秋時候的座談。

正說得開心的羅鳴忽然臉色一變,腳步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李薇竹問道,「是不是不舒服?」想要給羅鳴斷脈,就聽到羅鳴腹中一鳴,羅鳴白胖的臉上一紅,尷尬捂住腹部說,「我先去茅廁,你隨意逛逛,等會我再來找你。」

立正書院的正門已經在眼前,羅鳴三步作兩步走,跑到了門口,和站在門口的童子說了些什麼,拽了一塊兒木牌,就匆匆忙忙跨過了高門檻,入了內。

李薇竹走進了之後,見到兩個束髮童子,笑盈盈地給了三人三塊牌子,「你們來的正好,最後三塊牌子,要是再晚些,就要等了。」

李薇竹低頭看著牌子,寫著的是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三個數字,「今個兒只讓百人進去?」

「書院畢竟是清幽之所。」童子說道,「人要是太多了,就會擾了公子們讀書。等到有人出來了,還了牌子,剩下的再領了牌子進去。喏,你們垂在腰間就是了。」

李薇竹等人依言把散發著幽幽檀香木的木牌系在了束帶上,垂在了衣角,壓住了袍角。

這書院講究的是曲徑通幽,一方假山立於院中,遮住了視線,讓人瞧不見院子里的情景,只看得到紅木製成的長廊蜿蜒曲折伸展向了遠方。李薇竹看著牆上懸著的一副雨中美人圖,寫著的詩詞是對淑女求而不得的心情,雨打芭蕉的天氣里惆悵到難以自制,隨著李薇竹一眨眼,淚珠兒就順著面頰滑落。

這書院里木質的迴廊上並無他人,白芨拉住了李薇竹的手,「剛剛羅公子的話,小姐別放在心上。他們渾說的。」

「我沒事。」李薇竹長睫掩去了眼底的落寞,用手帕擦去了面頰上的淚水,「我就是眼睛疼。」

白芨當然知道李薇竹的心思,從李薇竹的手裡奪下了手帕,「小姐別胡思亂想,都是羅家人自己的猜測,也做不得準的。」

長長的迴廊里沒有其他人,這裡只不過是剛開始一進門的長廊,裡面的畫作稱不得是高明,李薇竹原本在聽羅鳴說話的時候,就是強忍著眼淚,剛剛的淚珠兒滑落像是水開了閘,眼淚就簌簌落下,聲音里也是說不出的委屈,「我知道他們在渾說,只可惜我嘴笨,甚至不知道別人這樣看我,這樣看祖父,怎樣辯駁。」

白芨小聲安慰,拍著小姐的背部,「只有羅家人,沒有其他人的。就算是之後漳陽城有了這樣的說法,你只消站在那裡,就可以駁斥了他人的說法,小姐若是醜女,只怕就沒有生得貌美的了。」

李薇竹抬起了淚眼,「我只是覺得,他人會覺得我祖父用醫術脅迫別人才有了這一場婚姻,就像是話本里,若是趙家大公子與他表妹是才子佳人,我就是那破壞兩人姻緣的醜女了。」

白芨雖然傷感,聽到了這裡卻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姐你看的什麼書啊。」

李薇竹平日里除了醫書之外,她最喜歡看的就是這些才子佳人的話本,雖然是俗套的千篇一律的花好月圓,她卻百看不膩,因為白芨的打趣,尷尬到有些窘迫,眼眶裡還滴溜溜有淚水在打轉,臉上偏生漲得通紅,尤其是白皙的耳珠更是紅的幾乎要滴血。

茜草此時開口,「小姐別怕,有我和白芨幫你,小姐和我不會說話,白芨會說話。我們有婚書,當初趙老爺也不是被逼迫簽下婚書的,等到這樁婚事公開之後,不會有這樣的流言的。」

白芨聽言彎了彎嘴角,一雙杏眼也是星亮的笑意,「沒錯。」

三人自小在深山裡的寨中,心性都是單純,李薇竹嘴角也綻放出小小的微笑,剛想要開口說話,就聽到了細小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連忙用手帕擦著淚水,「有人來了。」

說完之後退讓到了一邊,兩個丫鬟也知道李薇竹的耳朵靈敏,讓到了一邊,再等了一會兒,就見著有人推著輪椅慢慢地行了過來。李薇竹因為眼眶有些發紅,低頭不去看人,而是望著牆壁上懸挂的書畫,假意在欣賞。其實李薇竹根本看不懂書畫的好壞。

白芨偷偷看了過去,忍不住呀了一聲,李薇竹聽到了白芨的聲音,忍不住看了過去,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人也是驚異,實在是因為坐在輪椅上的人很是俊秀,她從未見過如此俊朗的男子。一雙劍眉斜飛入鬢,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他五官之中最為精彩的就是一雙眸子了,長睫下是黑潤的眸子,帶著讓人心醉的溫和笑意,他站不起來,只能夠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嘴角卻揚起淺淡的弧度,眸子里是星星點點的笑意。見著李薇竹后,他對著李薇竹之後先是一愣,兩條長眉微微聚攏,目光落在了李薇竹身上的補丁,繼而長眉舒展,帶著些歉意對李薇竹笑了。

他在笑什麼?笑自己衣衫的襤褸?李薇竹並不在乎外物,卻在這般風度和神仙一般的男子面前起了自卑之意。

「沈公子,這都是書院里的學生的拙作。」一個穿著木屐頗有魏晉風流之意的中年男子說道,「你要是覺得有什麼不好,指出就是,立正書院雖然比不得京都之中,也是有些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的。」

「不錯。」那位沈公子微微頷首。

那位沈公子的聲音也如同雨打磬石般悅耳,只可惜是個站不起來的。

「他生得真好,可惜站不起來。」等到人走遠了,白芨忍不住說道。

李薇竹點點頭,想到了剛剛那位沈公子看著自己,忍不住問道,「我臉上還有痕迹嗎?」

白芨仔仔細細看了之後,搖搖頭,「看不出來了。」又看著那個沈公子離開的方向,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個沈公子是個什麼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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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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