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徒耿懷揣著珠花往寢殿走,那跳舞的美人的美與王朔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王朔嬌艷如牡丹,容貌極盛,但很少有人讚歎她的外貌,往往是折服於她一身氣場。而這位如春花綠柳般嬌弱的美人洽如一朵芙蕖,柔且美,讓人忍不住憐惜。
徒耿當初心折與王朔牡丹王者雍容大氣之美,此時自然也欣賞芙蕖柔弱清純之美,當初會欣賞王朔,想的是要有一個不像母親當年那般脆弱會放棄自己的女人做妻子,而今徒耿已是帝王,還怕什麼放棄呢?帝王之尊,有一二愛寵,不是很正常嗎?更何況,不過是臨幸宮人而已,王朔依然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誰也不會動搖她的地位。
徒耿返回寢殿,他發話讓跪著的人還跪在原地,徒耿突然寬容起來,笑著讓這些人起身,還同趙喜搭了幾句閑話,趙喜也知徒耿心情緩過來了,還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呢。
天子至尊,身上就是多了個線頭也要查半天,更何況是明晃晃的一朵珠花呢?趙喜領著人伺候徒耿換衣服,看著那粉色珠花靜默半響沒有說話。趙喜作為從小跟著徒耿長大的貼身心腹,就是和王朔關係再好,宮中的日子過得在平順,也不會忘了做奴才的本分,他絕不會無視徒耿的意願,去向王朔告密。然而趙喜也沒有提醒徒耿封口,或者替主子著想,直接敲打下人,趙喜放任親近王朔的人去報告。唉,就算是個低賤的奴才,也會喜歡平順安逸的生活環境。
王朔剛剛接到江南那邊的奏摺,救災糧和銀子已經到位,災民得到了妥善安置,學子們、讀書人也沒鬧起來,算是暫時安撫住了,王朔正在慶幸又平安度過一劫,沒想到徒耿就來給她送大禮了。
王朔呆坐在鳳椅上,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驚訝嗎?大約不算吧,成親時間越久,他們之間總是沒有男嗣,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想到「七年之癢」「無後為大」這些字眼。但要說不驚訝,那也絕對不是。大約是心有期盼吧,雖然很可能會發生,但在他沒發生的時候,還是抱有希望,心存僥倖。
王朔讓青兒收拾好江南水患的相關資料,坐上鳳輦,往後殿而去。
「你可算是好些了。」王朔緩步走進大殿,態度一如往常。
徒耿看王朔進來,心中知曉定是有下人稟告王朔了,他自覺沒做錯什麼,正綳著一口氣,等著王朔質問呢,因此語氣有些沖得問道:「皇後來有什麼事兒?」
王朔皺眉,好像對皇后這個稱呼有所不滿,往常徒耿從來都是稱呼姓名或高敏這個封號的,「來給你報喜啊!」王朔調整心情,恍若無事道。
「什麼喜事?」徒耿問道,本來挺著一口氣要和王朔幹起來的,結果王朔這麼溫柔,又是來報喜的,他那一口氣瞬間就散了,從善如流的介面問道。
王朔揮手,示意下人送上資料,笑著解釋道:「江南水患平了!你是不知,此次江南水患波及四省十三州,沖毀良田二千萬傾,無家可歸之人可達十五萬之眾。江南是何等要地,幾年的糧食、鹽、水運、織造多少舉足輕重的產業受影響,還有那些士子,唉,一出事兒物議沸騰,又有當地豪強趁機作亂,還有奸商哄抬市價,若不是你給我的手令,及時調動當地駐軍,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嚴重!」徒耿悚然而驚,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這麼重大的自然災害,連忙抓過那些資料看了起來,許久之後才看完,揉著發疼的眉心嘆息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我倒是想呢,你當時昏迷不醒,我在床前守了一夜,眼淚流了一籮筐,被子都泡在水裡了你也沒醒,我能怎麼辦?就乾等著?!自然只能趕鴨子上架,趕緊和重臣們商議救災了。」王朔故作輕鬆的笑道。
「還有什麼事兒,一起說吧,還怕我承受不住嗎?多少風浪都過來了。」徒耿是那麼了解王朔,自然知道她每一個表情的含義。
王朔認真看了他一眼,看出徒耿堅持,也就從那沓資料的下面,抽出一個黑色封皮的奏摺遞給他,遞到他手裡之前還讓徒耿保證:「說好不生氣的啊,我是來報喜的,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你不許著急上火。」
徒耿點頭應是,接過來一看卻怒髮衝冠,眼眶發紅。
摺子上寫的自然是先帝諸子死忠,聯合江南豪強,趁著天災人禍的機會,煽動百姓,散布徒耿繼位不正,上天降下懲罰的謠言。
王朔看他氣得狠了,連忙抽出摺子仍道一邊寬慰道:「說好了不生氣的,何苦和那些小人過不去,受罪的還不是你自己。」
王朔一邊勸他,一邊摘去指甲、戒指就要給他按摩,徒耿拉著她的手道:「辛苦你了,別忙了,陪我說說話兒。」
王朔順從應聲,坐在他身邊,聽他道:「苦了你了,聽趙喜說你每日忙到深夜,先前好幾日不曾合眼,你瞧瞧,眼中都是血絲。如此忙碌,還不忘每天夜裡來看我,唉,都是我的不是,我貪玩病倒,反讓你頂缸了。」
「沒事兒~」王朔吸了吸鼻子,被徒耿難得的一句軟語說的感動得有些淚意,道:「你我夫妻一體,你生病,我正該為你守好家業。」
「多虧有你。」徒耿拍著王朔的肩膀感嘆,問道:「大臣們可有為難你?」
「沒有,有你給我的手令呢,我的夫君是陛下,有你給我撐腰,誰又敢為難我。在奏摺上用的都是硃批,我仿著你的字體,絕大多數人是看不出差別的,就是有一二聰明人看出來了,又如何。既然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放心吧,朝堂上還是穩妥的,等你上朝的時候,還是一如往昔。」王朔解釋道。
「上朝?朝堂上的事,有你呢,亂不了套,不著急,不著急~」徒耿連連擺手。
「什麼不著急,你病了這麼些天,再不出去露個面,大臣們都要沒主心骨了。」王朔側面強調徒耿的重要性。
「我這不是病著嗎?」徒耿道。
「不是說徒長歡奉你出去遊園了嗎?」王朔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你知道了啊?」徒耿有些不好意思,當妻子的兢兢業業為他謀利,他卻見異思遷,起了君子好逑之心。
「自然知道。」王朔笑道:「我最近忙著朝政,難免就疏忽你了,其他人看著你身邊好不容易有個空子了,還不趕緊來鑽。」
「他也不是故意的……」哦~原來說的是徒長歡啊,他還以為……徒耿長吁一口氣,訕訕想問徒長歡辯解幾句。
「知道!他啊,有這個賊心沒這個賊膽兒,估計就是趁你病了心軟,來露個臉,攀攀交情,誰會嫌和陛下關係親近了。要讓他做出什麼挑撥你我夫妻關係,故意引誘你做有損身體的事情,借他是個膽子他也不敢。就是揣度你的心意,趁機讓你出去走幾步散散心,這點兒小事。放心,我這點兒心胸還是有的,不至於為了這個罰他。」王朔又話鋒一轉道:「不過,徒長歡也不能不罰,明知道你大病初癒不能吹風,還攛掇著你遊園,這不是幸臣嗎?一定要給他個教訓。」
「還說自己心胸寬大呢,到頭來還是要罰!」徒耿笑點王朔的鼻子,還是這麼小心眼兒~
「一碼歸一碼,做錯事總要付出代價的,這次不痛不癢揭過去了,他還以為我軟弱好欺呢?」王朔皺眉道。
「不敢,不敢,欺負誰也不敢欺負皇後娘娘您吶!」徒耿笑著摟過王朔的腰,得意道。
「唉,別轉移話題啊,我可不上當!既然能遊園了,明天一定去上朝啊,也給朝臣吃個定心丸。」王朔強調。
徒耿舉手投降,連聲保證,明天一定上朝。
朝廷事忙,最大的事是江南水患,可除了水患還有其他很多事情待辦,王朔又忙著去處理這些事情了。
等王朔退了出去,徒耿黑下臉吩咐趙喜叫暗衛統領去查一查徒長歡,現在還沒反應過來被設計了,徒耿的智商就該去喂狗了。
王朔心有靈犀也在查,順帶把自己查到的消息通過暗衛透露給徒耿。
那柔美女子命喚玉無瑕,是教坊的舞姬。如今還沒有正式登台獻藝,但色藝雙絕的名聲早就傳了出去,據說滿京城的公子哥兒翹首以盼她的首次登台。當然玉無瑕這個名字是藝名,是管事嬤嬤起的,她原本姓何,是原兵部尚書、永祥侯府長房嫡幼女。當初永祥候身死,侯府抄家,女眷沒入教坊,這玉無瑕改名換姓,如今已是新一代麗人了。
徒耿把暗衛呈上來的摺子一摔,怒道:「好一個永祥侯府,後手還真不少!好一個玉無瑕,都十七了還沒有登台獻藝,難道無人包庇指使,真當朕是傻子呢!」徒耿不滿意得抖著手上的摺子,吩咐暗衛再去查,查仔細一些,看看誰在幕後指使,徒長歡是不是牽涉其中。
徒耿一肚子火氣沒處兒發,徒長歡是宗室,又是公爵,不能輕易動手,一個舞姬還動不了嗎?盛怒之下,徒耿下令處死玉無瑕,連一根白綾的優待都沒有,直接被管事嬤嬤杖斃在院子里,一卷草席捲了,送往化人場。
庭院深深,風送花香。
「唉,可惜了玉無瑕,嬌滴滴的美人兒,還沒派上用場呢,就這麼沒了?」
「怎麼會可惜,她不是發揮作用了嗎?至少咱們這位陛下開始愛好歌舞了,他發現世上除了皇后,還有另外的美人。」
「可他不臨幸有什麼用?」
「既然開始欣賞,總會喜歡上的,到時候總有機會的。」
兩個中年男子對著滿湖芙蕖飲酒,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