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來，最後一個動作。」重新替周青青把頭髮弄蓬鬆后，喬苓對她做了最後一個示範。

動作很簡單，卻必須要唐笑的配合才能完成。在水仙向的拍攝中，前世今生的自己通過指尖觸碰是一個常見的拍攝動作。對於嫻熟的模特來說，他們只需要虛空就能做出這樣的效果，但對於周青青這樣的新人，還是需要一個參照物。

「青青，你要記住，這組動作你的眼神望向對方是帶著一些驚喜的。你等待了千年，終於發現了那個想等的人。這種驚喜在後期是會大哭大笑的，但是在剛開始的時候，驚訝佔了最主要的成分，還不能是那種害怕的驚訝，懂了么？」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拍攝，已經進入了狀態的周青青點了點頭。

喬苓走到唐笑那裡，對她笑嘻嘻的說：「笑笑姐，那你懂了沒有？」今天一天都在助攻了，好姬友做到這個程度，不懂真可以絕交了。

唐笑眨了眨眼，自然，在喬苓的眼中是抖了抖狐狸耳朵，她懂，她怎麼不懂。時光雖然更迭了那麼久，但女孩兒始終矜持，更別說他媳婦了。

「OK，青青，笑笑姐，現在開始。」喬苓舉起相機，開始抓鏡頭。

古樸的木質圓桌之上，有一面小小的雕花鏡子。周青青一手撐著圓桌，上身往前傾，另一隻手在空中和唐笑的指尖相碰。也不知是否是花妖做法，空氣里梔子花開出了一春的繁華香味，她竟然在這模糊而錯亂的時空里，看見了自己的夢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對面，不在是這個狹小閉塞的攝影室，而是寬闊的皇宮。天藍水清，而她同樣站在這樣的桌椅之前，一身紅衣如這夕陽似血。她面前，白衣少女清冷的眉眼裡，全是如斯深情。

或許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的她、和那個白衣少女，都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

今生，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和唐笑碰觸。「對對，就這樣，眼神再驚喜一點，最好留點眼淚！」喬苓的聲音就在耳邊。她不知是聽從了喬苓還是聽從了自己，二人指尖相觸，竟然身體會微微的發抖。

而前世，她看見另外那個自己歡歡喜喜的握住了白衣少女的手，脆聲說到：「今，我與小白結為姐妹，金升不離不棄。」

胸口情緒翻湧，一時間讓她措手不及。博物館、夢境、眼前人一時間不知為何聯繫在一起，周青青失控的輕喊了一聲，重重的拍掉了唐笑的手。

而後者，也在這時候生出了一身的寒氣出來。她並不氣惱周青青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作為一隻千年的狐狸精，她氣惱居然有人在這時候還敢再對自家姑娘下手，在她和花妖都在的時候。

手指虛空幾畫，時空再次停止。喬苓也放下了相機，她的眼眸一片淡紅，正是鮮花的顏色。

「看來萃萃沒有把夢魔種在她身上的夢全給清了。花妖，她交給你，我出去追剛才那縷妖氣。真是活膩了，本人在場，居然也敢再來擾亂她的記憶。」唐笑露出了耳朵，眼神冷的嚇人。

「青青這段記憶怎麼辦？你憑空消失，她不要嚇死？」

「五百年道行，你還辦不了這些小事？總之，別擦有我美好內容的記憶，也不許把我媳婦給弄出什麼精神錯亂出來，不然那你泡了做花茶。」

喬苓看她匆匆出去的背影，白了她一眼。「護護護，看你護到什麼時候！」說完后，她走到了已經昏過去的周青青身邊，眼神裡帶了些悲傷。她摸了下周青青的額頭，嘆氣：「青青，在你們這個時代，是不是一直有爭論，問『胎兒到底算不算民法上的人？如果不算，胎兒又是否只能在民法上算物？如果人和物都不算，那胎兒在民法上到底算什麼』這樣很繞的題目？你們這個時代都搞不清楚這個，那你，上古神器的你，到底是人是物呢？」

周青青依舊安然的熟睡著，並不知周圍的一切。

喬苓的聲音更加悲憫了一些：「青青，如果你只是一件物，是不是……現在誰都可以將你的意識全部打散，化出你的原形？反正你不是人，這樣，也不算殺了你呢？沒有老唐，青青你還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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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

「給我站住！再跑，信不信我讓你元神俱滅？」此時的唐笑，已經露出了不少她的本題。她的頭髮在一夕之間全部白如冰雪，尖尖的耳朵豎了起來，雙眼黑金相見，尾巴則已經豎了起來，全然一副對抗的樣子。

大約五米之外，黑色的煙霧慢慢浮現，濃密再濃密，最後實體化成一個侏儒一樣的小人。那不是別人，正是在周青青身上種下夢境的夢魔。

唐笑冷笑了一聲，幾聲咒語之後，鋪天蓋地的雪珠往那侏儒身上飛去。那些雪珠個個只有半隻粉筆左右大，卻是鋒利無比，若是不小心射在人類身上，怕是片刻就會冰凍至死。

夢魔一愣，立刻做法化成了一團黑煙。和所有的妖魔都不同，夢魔依靠人的夢境而生，他的實體也不過只是能量在一瞬間的聚集而已。從這個程度上說，他的功力雖然不高，甚至都難以登上大雅之堂，卻是真正的不死之身。

寒冰過去，夢魔再次實話出了實體，只是剛才唐笑盛怒之下，連結界都沒布就攻擊了過來。他一個反應不及，半邊身體全都是白霜。自然，這白霜上全是法力，這一下，起碼打掉了夢魔一百多年的功力。

「未布結界就動手，狐狸，你不怕受罰？」夢魔的聲音又氣又怒。人類文明發展至今，早已壓過了神、妖、鬼這幾界，上頭早已有令——內部事宜，必須避開人類視線，換句通俗點的話說，你們神神鬼鬼打架可以，但必須先補一個結界免得被人類看到。

唐笑冷笑：「上一次放你一碼，只當是仕女玉重現天日，你們這些人想走捷徑探下我家青兒還記得多少罷了。沒想到你自己不識抬舉，你都這樣了，還指望我讓你得寸進尺？」

夢魔「嘿嘿嘿」的笑：「就算你把我全部打散，我也用生不死，我真就要把那女人弄死，你又能奈我如何？」

唐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指一動布下了整密的結界，這架勢，自然是要下狠手了。

果然，雪珠如同針一樣往夢魔身上飛了過去，竟是一點死角都沒留。「死侏儒，你給本妖聽著。如果你再敢動手，今天我現在這結界之內將你剝皮搓骨千千萬萬次，然後再將這天下人全部殺個乾淨。本妖倒要看看，沒有人心為祭，你夢魔這一組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

滿天冰雪裡，夢魔被她的話，生生嚇出一身汗來。他向來知道唐笑是狐狸精一族的異類，她沒有她們那一族的妖冶容顏，甚至都沒有她們那一族天生就有的媚術。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更像自己曾經無意中看到過的瑤池仙女，冰清玉潔，高貴不可侵犯。

一隻狐狸精，打出來的招數竟然像一個道士，本來就夠出格的了。更別說，她還是她們那族唯一渡過了七次天劫，並且還讓上古神器陰陽鏡主動認主的人。一枚神器認了妖做主人，當年在天界甚至都被議論了許久。

所以夢魔也知道，若唐笑真動了陰陽鏡，她只需看人一眼就可定義人之生死。活生生就是這個年代咒怨那部恐怖片里的主角。他雖是不死之身，但若時時被陰陽鏡這麼一照就像練級一樣的永遠出現在新手村，也實在不如死了算了。

「說！為何要給青兒種夢？！」見夢魔服軟，唐笑立刻厲聲問他。

夢魔被滿天風雪凍得已經快沒有實體，為了少受些罪，只能老老實實回答：「不是我，真不是我弄得。你知道我倒行不高，即使把那妮子化形成本尊，鳳鳴劍我也受不起啊！我有那塊仕女玉就足夠了，真的，我一點都不貪心。」

「那你還給青兒種夢？」唐笑一氣，直接走到了夢魔面前，揚手就是一個耳光上去。

夢魔捂著臉，哀求她：「大小姐，我只是聽了臨區那隻琵琶精的話。她說了，讓我只要一直在那妮子腦海里按照你的形象，然後把她的臉按上去，給她種夢就好了。其他的，其他的我真的不曉得。」

唐笑的眼，微微抽動了一下：「那隻玉面琵琶精？」

夢魔連連點頭。

唐笑哈哈大笑起來：「都這個時代了，不好好享受下珍貴文物的待遇，還總想著搶別人一身修為真也是腦子壞的可以。哦，不不不，她們那一族是物最後成妖，哪有什麼腦子？從商到現在，被女媧娘娘懲罰后就一直把帳記在了我們狐狸精一族的頭上，也不知道當年蘇妲己這是欠了她們多少？」

夢魔還在那裡，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了。你美，你強大，你說的都對姑奶奶。

唐笑慢慢收起了耳朵和尾巴，一頭白髮也慢慢恢復成了黑色。她收起了結界，在放夢魔離開之時眯著眼警告了最後那一句。

「回去告訴那把樂器，說本妖不喜歡來暗的。我的人也敢動，明天我會親自去找她問個清楚。順便算一下我們兩族前輩之間的帳。」

「好，好……我知道……我立刻去……」夢魔慢慢的讓自己變成一團霧氣，逃命似的離開了這天寒地凍的環境，心想這隻狐狸精，還真真是少打交道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