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援手
方月娥正要動手搶人,見狀只得停下,怒道:「你這是何意?可是尋死么?」
向慕之哈哈一笑,說道:「尋死倒不至於,只是打算提醒夫人一句,方才那酬勞太薄,我家兄弟眾多,卻是不夠分的。」
田硯怒叫道:「好賊子!我家老爺若在,你可有膽囂張?可恨這一把火沒燒死了你!」
向慕之卻不理他,只對方月娥道:「夫人,如今你兒命在我手,多說無益,還請速速往外拿些東西才是。」那隻燒得熟透的左手伸出,只一扯,便將田成的耳朵拽下一隻,當即血流如注,將其頸脖肩膀都染紅了一片。
田成六識被封,並無感覺,方月娥卻仿似心口被人剜了一刀,痛得無以復加,大吼道:「向慕之,我必將你千刀萬剮,掏心挖肺!」其狀如瘋虎,一張臉扭曲變形,哪還有平日里半分的美好姿態。
向慕之卻是神態輕鬆,只道:「發誓賭咒,倒也不急。還請夫人速速拿出乾貨,換回公子的性命,才是正經。」言罷又摸上田成另一隻耳朵,作勢欲扯。
方月娥忙叫道:「我給你便是!莫再動手!」當即取下儲物的手環與戒指,嘩啦啦倒出一堆,足有半人來高,寶氣盎然,耀眼生花。其內法器、材料、丹藥多有,卻並無半顆道晶,自是在支撐那厚土玄武盾時消耗乾淨。
對面人群中立時便傳來一陣嘖嘖之聲,有些性急的便叫道:「向老大,這票買賣當真做得值當,咱們這就收了東西,遠走高飛罷!」
向慕之抬手止了這聒噪,看向怒目而視的田硯,悠然道:「這位小兄弟,你家少爺飽受折磨,你卻是看得過癮么?」言罷又是一扯,將田成另只耳朵也拽將下來,扔到田硯腳邊。
方月娥哭叫一聲,忙對田硯說道:「硯兒,姨娘未聽你言語,悔不當初。只是事已至此,他們要什麼,你便都給了罷!」
田硯目眥欲裂,顫聲道:「狗賊,你若再敢動少爺一根汗毛,我這輩子就是做鬼,也要纏你到天涯海角!」說著便將儲物法器狠狠摔到地上,諸多寶物散得四處皆是,連帶手上的無漏血珠與赤炎火鴉葫也都棄了。
向慕之卻還不罷休,又道:「在下與兩位相識只得半晚,根底不知,說什麼都是信不過的。若待會兒這儲物法器里變些什麼花樣出來,卻是不美,令公子的身上,難免又要掉些緊要物事。」
方月娥將嘴唇都咬出了血,手指輕彈,分出三股勁力,將自家與田硯的儲物法器俱都戳得粉碎,顫聲道:「如此……你便滿意了罷!」
向慕之微笑點頭,說道:「滿意,當真滿意。且接好你這苦命孩兒罷!」手上一揚,便要將田成擲出。
方月娥關心則亂,早失了方寸,下意識便張臂去迎,只待得了孩兒回來,就要發泄一腔傷痛怒火,將這群賊子殺個片甲不留。哪曾想,向慕之這一記卻是虛招,另只手已悄悄摸了一柄小巧飛叉,倏忽打出,竟是一件八品的法器。
方月娥正是心神激蕩之時,未有覺察。田硯倒是一直戒備,可惜道行太低,手上又失了厲害的家什,只能幹呼一聲:「夫人小心!」眼睜睜瞧著那飛叉一個閃爍,抵至方月娥額頭,將將就是貫腦人亡之禍。
就在這危急關頭,卻有一道模糊黑影自方月娥眼前切過,叮的一聲,將那飛叉斜斜撞飛,消失在夜空之中。那黑影一擊建功,並不稍停,又打了一個旋兒,掉頭往人群中飛去,只聽一陣哭爹喊娘的慘叫之聲,諸人便如田裡切過的韭菜一般,十停裡面去了九停,斷肢碎肉、內臟腦漿撒得滿地皆是,好不凄慘。
向慕之在飛叉受襲之時,已察覺不妙,應對最速,低頭一個驢打滾,險險躲過那黑影,只覺一陣猛惡勁風掠過,險些將頭皮都颳了下來。這一下交手,他已知敵之不過,也不看來者何人,急急摸出一隻蟬狀法器罩在身上,往地里一鑽,土遁而逃,蹤跡全無。
一通砍瓜切菜,那黑影終於轟然砸落,竟是一柄巨斧,把手極短,只容堪堪一握,斧扳卻是極大,門板也似。其通體黝黑,只有斧刃處一道銀光抹過,鋒利非常,竟與那飛叉一般,也是一件八品的法器。
那巨斧剛剛落地,沉沉夜空中便有三人降下,一人身高丈余,短褲短褂,肌肉虯結,一張臉黑得如同鍋底,頭上颳得呈亮,留著一把亂蓬蓬的黃色絡腮鬍,模樣煞是威猛。旁邊一人卻與這大漢反差極大,乃是個矮小乾瘦的老頭,頭頂只齊大漢腰際,鬚髮皆白,賊眉鼠眼,此刻正吧嗒吧嗒抽著一根旱煙管,赫然又是一件八品的法器。另一人則離得兩人遠些,身形倒是正常,卻生就一副無常像,細眼吊眉配著一張鞋拔臉,外罩一件黑色長衫,冷冰冰的面孔無甚表情,望之好生瘮人。
那大漢甫一落地,便將黑色巨斧抓在手中,對著適才倖存的幾棵韭菜一通猛砍,一邊砍還一邊喊:「你們這幫賊廝鳥,人家漢子屍骨未寒,你們就上門來欺負孤兒寡母,端的無恥!牛爺爺這就剁了你們下飯!咦,那領頭的直娘賊吶?卻是躲去了哪裡?」說話功夫,韭菜已是割完,他兀自不解氣,見著地上還有些微活的,皆是一腳一個踩扁了腦殼,濺得遍地紅白,一片血腥。方月娥與田硯雖瞧得噁心欲嘔,心裡卻不自禁的升起一陣快意。
那老頭拿旱煙管對著大漢的屁股敲了一記,罵道:「你這蠢牛笨牛,那直娘賊早跑得沒了影子,還剁個屁!老夫要你晚些下來,你偏就沒生耳朵!」
那大漢卻是不服,嚷道:「再晚得半分,這娘皮就要被人捅穿了腦袋,老子豈能坐視不理?想那力尊者雖不是我聖道中人,但那等神通法力,老子向來是佩服的,如今他丟了命去,便救一救他婆娘,如何不該?」
那老頭卻回道:「要我看,你是瞧這小娘子生得水靈,想要討好這新喪的寡婦罷?哼哼,學人英雄救美,美則美矣,英雄卻見不著,只有一頭蠢牛罷了。」
那大漢當即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這小娘子水不水靈,與我何干?誰不曉得,你牛爺爺便只愛綉春樓的姐兒們。」
兩人越說越不成體統,方月娥忙著給田成治傷,眼見孩兒大好的樣貌,卻少了兩隻耳朵,已是心痛以極,根本無暇聽得這般胡扯。田硯卻是怒氣漸生,也不管這二人修為何等高深,張口叫道:「你們兩個,說話放尊重些!雖說救了我家夫人性命,但如此沒羞沒躁,辱人清白,又是何理?」
那大漢一愣,竟結結巴巴道:「好像……好像確是我等沒理。老猴頭,你……你說呢?」
那老頭又是一記旱煙管敲將過來,氣呼呼道:「你都承認了,我還說個屁!」
那大漢又是一愣,點頭道:「那老子倒是要給力尊者上柱香,磕幾個響頭賠罪。奶奶的,牛某早就想會會他了,可惜活的沒見著,只能瞧個死的。」言罷竟真的大步走進靈堂,抓了一大把香燭點燃,胡亂插進香爐里,又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最後還繞著田鏗的棺槨走了一圈,摸著下巴細細打量一番。這一下實在太過突兀,直看得田硯目瞪口呆,加之也覺著這大漢並無惡意,便未曾出言阻止,任他施為。